“多跑一趟倒稱不上辛苦,隻是……”常青揪了揪發髻,半是好奇半是擔憂的問道,“英哥兒,你到底想幹什麽?”


    李英歌還當常青真是個悶頭幹活、萬事不問的性子,此時聽她終於忍不住問出口,心裏反而更踏實了幾分,遂半真半假地逗她道,“我準備幹壞事,你要是不想幫我,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常青先是愕然,隨即如釋重負的傻笑道,“現在知道你想幹什麽事,我心裏有底了就行。怎麽會不想幫你!”


    李英歌笑意微斂,正色道,“如果我是要殺人放火呢?”


    常青這一次沒有直愣愣的就答話,而是盯著攤在桌麵上的圖紙看了半晌,才抬眼看向李英歌,同樣端正著臉色鄭重道,“不說我來你身邊前乾王殿下就有交待,隻說謝媽媽一慣都教導我和常福、常緣,你要行善我們就跟著積德,你要殺人我們就幫著遞刀子。這是我們做奴婢的本分和職責。我都聽你的。”


    李英歌精神大振,她知道等到她實行暗暗計劃的事時,常青就算知道不妥也不會違背或是背叛她,隻是此刻聽常青這番言語,到底讓她大大鬆口氣的同時,更多了幾分把握。


    隻是常青的話實在太霸氣了些,李英歌嘴角微抽,“謝媽媽私下都給你們說的什麽亂七八糟的……”


    居然連殺人遞刀子這種黑話都出來了。


    常青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謝媽媽當然不會說得這麽直白,我學不來謝媽媽的話,這是我自己總結的。大概這麽個意思,你瞧多貼切啊,這世上最忠心也不過如此了吧?”


    李英歌居然覺得無言以對,默默揭過這個話題,招手讓常青附耳上來,低聲交待道,“你再幫我準備一些東西……”


    說著將她需要的那些零碎物件一一說給常青聽。


    常青聽罷,再也掩飾不住驚訝,“英哥兒,你真打算幹殺人放火的事啊!”


    李英歌嘴角微翹,帶出的笑意說不出的冰冷,“你放心,出不了人命。你隻要照我說的做好準備,到時候我們必然能幹幹淨淨的脫身。”


    常青暗暗心驚,她沒想到李英歌竟討厭袁家人討厭到真的幹“壞事”的地步,仿佛此刻才驚覺自己的主子是個不滿十歲的孩子,想了想果斷道,“你想做什麽總有你的道理,但這事太冒險了,你要是非要做,就讓我一個人去……”


    李英歌搖頭,打斷道,“這事我必須親手去做。”


    之前在言語上給袁家使絆子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開始,她一定要親手整治袁家人一次,否則她妄為重生一世的人!


    常青自然能看出李英歌眼中的堅定,心知規勸無用,隻得將心思放在如何將事情辦得完滿上,平日憨直的臉色也凝重起來。


    李英歌覷著常青的臉色,滿意地暗暗點頭,這才又將自己的打算透了個底,“府裏有護衛,你一個人還好說,要是帶上我,難免行事不便。你今晚探過袁宅之後,再繞去羊角胡同一趟,探清楚羊角胡同到袁宅的來迴路線。”


    羊角胡同也和袁宅一樣在城南,據常青所知,李姝所嫁的康家就在羊角胡同。


    常青隻是憨而不是傻,聞言立即反應過來,“你打算住到大姑奶奶家,然後趁夜行事?”


    康家原本隻是南邊的寒門窄戶,根本用不起護衛,李姝嫁進康家後,因康正行隻是翰林院的編修,官職不高品級不夠,家裏隻雇了幾個家丁,主要做出行時的護衛用,入夜進出倒是比李府便宜許多,且人少院子小,不容易出紕漏,有什麽痕跡也好遮掩。


    李英歌正是如此打算,遂點頭道,“到時候我隻帶你和謝媽媽兩個,謝媽媽好安頓,隻是我們必須快去快迴。所以你一定要將路線都摸清楚,最重要的是不能讓任何人發現,今晚不成還有明晚,不要急功近利,不差這一天兩天的時間。”


    常青忙正色點頭,又和李英歌確認了些細節,就折身下去準備。


    先不提常青再次夜探袁宅,隻說次日一早,李英歌去正院請安後,就留下陪謝氏用了早飯,等謝氏理完家事,母女倆就移步暖閣吃茶說話。


    話中難免說起這幾日京中各家請春酒的事,李英歌就趁機道,“娘,康家請吃春酒的那天,我能不能在康家住一晚,和阿姐好好說說話?”


    李姝初二迴娘家時就說了康家請春酒的事,日子是一早就定好的,且那天之前先請了康正行的同科同僚等男眷,當天隻設女賓宴。


    再者李子昌也提過一句,翰林院新近有一項修纂前朝舊典的任務,康正行請過春酒後,恐怕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要暫時宿在翰林院的官舍中,不得歸家。


    康正行這個男主子不在家,李英歌作為親妹妹和李姝同住一晚,倒也合適。


    謝氏略一想就答應下來,笑道,“還當你自大好了之後就懂事了,不粘你阿姐了,原來早盤算著要去叨嘮你阿姐!”


    李英歌一來是想借康家方便行事,二來也確實想和李姝多親近,聞言就膩著謝氏嬌嬌的笑。


    謝氏看得心生歡喜,麵上卻板著臉道,“我答應了沒用,還要看親家老太太和你阿姐答不答應。若是不成,你可不能當眾和你阿姐鬧騰,知不知道?”


    謝氏猶自怕女兒那股黏糊勁兒上來,到時候鬧得李姝在婆婆麵前下不來台,李英歌卻信心十足。


    前世她曾輾轉聽聞過,李府沒落後,康家老太太雖對李姝頗有微詞,但看在李姝後來所生的孩子的麵上,並不曾在其他方麵苛責過李姝,可見康家老太太也許有些小心思,但對小孩子是真心喜歡和疼愛。


    且康家請春酒那天,除了和李姝交好的幾家閨中好友,以及康正行同僚的妻室外,也就謝氏和李英歌的身份最高最尊貴,康家老太太深知康正行的仕途大半要依靠李府,又怎會不給李姝和李英歌麵子。


    果然到了康家春酒宴的當天,謝氏不過婉轉提了一句半句,康老太太就笑嗬嗬的答應下來,及至宴席結束,期間不僅待李姝這個兒媳頗為慈和,也常將李英歌請到身邊說話,言語間頗見疼愛。


    謝氏客氣地謝絕了康老太太的相送,自帶著楊媽媽、丫鬟們辭別而去。


    馬車內,楊媽媽終於將忍了半天的話說了出來,“我看大姑奶奶精神似乎不太好……”


    她是謝氏身邊服侍老了的人,怎麽會看不出康老太太雖對李姝十分慈和,但卻有些流於表麵,婆媳兩隻能說相處和睦,卻談不上什麽親熱。


    謝氏自然也看得出來,聞言緩緩搖頭道,“姝兒是什麽脾氣,你我都清楚。要是真有讓她無法容忍的事,萬不會藏著掖著不告訴我,更不會委曲求全。小夫妻剛過到一起,親家母又是個剛強的性子,難免有些磕碰。她不說,你我也不必胡亂插手。如今姝兒已不單是我的女兒,更是康家的當家媳婦,有些事總要她自己去解決。”


    楊媽媽是看著李姝長大出嫁的,心中難免憂心,卻知謝氏說得在理,隻得暗暗歎一聲,不再多說。


    隻是楊媽媽確是說中了,李姝這幾天確實有些煩悶。


    一等送走客人迴到自己的院子裏,李姝就讓謝媽媽帶著常青先下去安置,又揮退下人,屋中隻剩下姐妹倆,李姝就懶懶地靠上炕頭引枕,長長籲出一口氣。


    楊媽媽能看出來的事,李英歌怎會看不出來,此時見李姝似十分疲累,不由抓了炕頭的美人錘,有一下沒一下的替李姝捶著腿,輕聲問道,“阿姐怎麽了?可是過年這陣子忙得乏了?”


    “我們的小英哥兒也會心疼人了?”李姝笑著打趣一句,對著年幼的妹妹倒不諱言,握著李英歌肉肉的小手,突然感歎道,“出嫁了才知道在家做女兒的好處。你如今懂事了,可要好好孝順娘,好好享受這未出閣的幾年好時光……”


    李英歌前世嫁人三年,作為過來人哪裏聽不出李姝的話外之意。


    隻是前世康正行雖然仕途受阻,但和李姝一直順順利利的,不曾傳出什麽不好的事,且二人如今還是新婚,不至於鬧出什麽齷蹉,此時不由好奇李姝的煩悶因何而來。


    李英歌就故作懵懂的問,“阿姐不是也喊康老太太娘嗎?阿姐孝順她,她待阿姐也好,難道阿姐不喜歡待在康家嗎?”


    說著眨了眨眼,狡黠笑道,“再說了,現在這康家宅子還是娘給你的陪嫁,康家的下人大半都是你帶來的陪房。這康家住著你的房子用著你的人,上上下下又是你管家,要是有什麽不順心意的人和事,阿姐難道還處理不了?”


    當初康老太太堅持陪著康正行上京趕考,幾乎用盡了積蓄,一直住的是租賃來的房子,還是和李姝定下親事後,謝氏為將來計,特意置辦了城南這座地段上佳大小合適的宅子給李姝陪嫁,成親前三個月,康老太太和康正行才先行搬了進來。


    說句康家是由李姝捏著生殺大權也不為過。


    且李姝的脾性做派盡得謝氏真傳,看今天的春酒宴就知道,李姝才是那個話事的當家主母,將康家打理得井井有條。


    再者康老太太看著也算慈和,康正行又為人耿正,要說能讓李姝煩悶的事,李英歌一時還真想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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