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氏的眼中閃動著異樣的光彩,極力壓低著聲音說道,“那個時候我身邊就帶了個鄭媽媽,又怕你到琉華廳時正好錯過,就留鄭媽媽等在外頭,好迎一迎你。隻由長公主府的小丫鬟帶我去了官房。哪想出來的時候,鄭媽媽卻支開了那個小丫鬟,拉著我說了一番話……”


    黃氏說到這裏一頓,深看了一眼靜靜聆聽的袁驍泱,眼神中越發透出難掩的滿意和自得來,自顧自接著小聲道,“說是聽琉華廳當差的兩個管事媽媽湊在一起閑話,說是城陽大長公主要給陳七小姐選婿的事,不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兩個管事媽媽雖說也不清楚緣由,但有兩點卻是說的清楚明白,一要年歲長陳七小姐十歲的,二要符合城陽大長公主算來的八字的。


    鄭媽媽暗暗打聽過了,那兩個管事媽媽是城陽大長公主院子裏服侍的,今天人多事忙才臨時調來了琉華廳當差。那兩人在廳旁的耳房內閑話,正巧被等在牆根下的鄭媽媽聽了個正著,趕緊來告訴了我,這事十有八、九錯不了!


    我的兒,你出生時娘就請道士給你批過八字,說你是先苦後甜否極泰來的命格。你看如今種種,可不是老天都在幫你!你正正比陳七小姐大十歲,隻要娘想辦法將八字遞給城陽大長公主……”


    黃氏雖是為著淇河李氏內大房給的好處,才為袁驍泱籌謀了內二房那門婚事,但前任兒媳出自將門望族,單論家世身份亦是曾令她滿意拿得出手的,是以當時要對前任兒媳痛下狠手,最後甚至暗中和內大房聯手,一把火燒死了前任兒媳,她心中也不是沒有惋惜過的。


    隻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如果真能娶到城陽大長公主的愛女,年齡小不能馬上抱上孫子又如何,黃氏原本沉寂的心,隨著自己這一番話說出口,也漸漸活泛起來。


    淇河李氏再能耐,也不過是東北邊關的望族,哪裏能和城陽大長公主府比?


    看著黃氏亮的發光的雙眼,袁驍泱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聞言不僅沒有黃氏預料中的歡喜,反而沉吟著勸道,“母親,下人道聽途說的話哪裏做得了準。就算做得準,這門親事也不是您想做就能做成的……”


    黃氏卻覺得兒子自進京後,行事過於謹小慎微了一些,不由板起臉不滿道,“你一個男兒家不明白這其中的彎彎道道。今天來長公主府赴宴的除了宗親外,就都是信國公府二房、五房請來的客人,多是二房二老爺、五房五老爺的下屬,或是幾位公子的同僚、同窗。


    家世官職都在信國公府之下,城陽大長公主既然挑在這個時候放出有意選婿的口風,可見並不在意男方的家世高低。因著咱們東北邊關多將門,大多拜的是關帝廟,京中卻更信封道教,足見城陽大長公主也是信的,否則不會先定下八字相合的條件。


    從這兩點來說,隻要你的年歲八字合城陽大長公主的意,就算我們袁家現在還沒有改換門庭,未必做不成這門親事……”


    袁驍泱聽著黃氏絮叨的話,腦中不禁努力去迴想陳瑾瑜的模樣。


    元宵當晚他雖跟著黃氏一道護送陳瑾瑜迴天下第一樓,但隻記得陳瑾瑜是個活潑爽利的性子,其餘沒有半點印象,甚至連她的長相都想不起來。


    隻記得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給他的印象甚至還沒有才八、九歲大的李英歌深。


    袁驍泱很快收攏思緒,不得不打斷黃氏的話,“母親,張家小姐的事還沒個論斷,您就別再惦記不該惦記的了。城陽大長公主肯替我引見曲大人,已是意外之喜,我們能和城陽大長公主打的交道也就到此為止了。


    況且……陳七小姐才多大,您仔細想想,鄭媽媽聽來的這兩個條件,說古怪也確實古怪。誰家會給女兒挑個年歲相差那樣大的夫婿,要麽女兒家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毛病,要麽就是背後另有隱情,我們初來乍到,還是別貿貿然摻和這些事。”


    真看重女兒家幸福的人家,通常為了女兒將來考慮,不會找太“老”的女婿,否則將來老夫幼子,內宅難說又是一番腥風血雨。


    黃氏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不甘心就這樣放過天賜的好機會。


    袁驍泱深知黃氏的性子,放緩語氣篤定地道,“母親,因緣天定,若真該我得的福分,總歸會是我的。我們已於婚事上苦心算計過一次,這第二次……我不願再費心算計。”


    黃氏聞言立時心軟起來,又是心疼又是驕傲的道,“我兒說的是,娘聽你的。你放心,憑你的人才不輸京中哪戶人家的少爺公子。沒有陳七小姐,也有其他好人家的女兒由著我們挑。娘且觀望著,都聽你的就是。”


    袁驍泱無奈一笑,忽然轉口問道,“我記得家中七堂妹已經九歲了?”


    “你呀,這不認人的毛病可該改一改了。你哪兒來的七堂妹,那是你六堂妹。”黃氏又好氣又好笑,佯怒著虛點了袁驍泱的額頭一下,“是有九歲了。怎麽突然問起她來?”


    黃氏心下奇怪,袁驍泱對於不相幹的人是從不放在心上的,本家裏的堂兄弟姐妹都認不清,怎麽會突然問起最小的那個堂妹來。


    袁驍泱半闔著眼,輕聲道,“隻是覺得一樣的年歲,李二小姐倒是比堂妹穩重精明的多。”


    黃氏愕然道,“這話怎麽說的,你見過那個李英歌了?”


    袁驍泱聞言一頓,鬼使神差的不想讓黃氏知道他方才私下見過李英歌,隻隨口敷衍道,“不過是聽鄭媽媽轉述了她對您說的那些話,一時有感而發罷了。”


    “她那算什麽穩重,至多算是人小鬼大,也不知謝氏怎麽教養的女兒,那樣口無遮攔。”黃氏本想說,要說穩重前任兒媳才是真的穩重,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不願再提起死去的前任兒媳,隻皺眉道,“你還和你爹說,如果可能要和李閣老府走動走動,如今看她們母女這做派,顯見是不歡迎我們的……”


    袁驍泱看出黃氏對李英歌的不喜,遂不再深問,隻道,“李府當家的是李閣老,您管她們如何。我們帶來的特產若是備好了,你就將禮單交給爹,過幾天我和爹一起去拜會一下李閣老。”


    黃氏雖是個愛操心的,這些外頭的事卻全數聽丈夫和兒子的,聞言也就不再多說,隻將備的禮單拿出來和兒子商量。


    袁家的馬車走了沒多久,長公主府的春酒宴也近了尾聲。


    城陽大長公主身邊的媽媽親自送謝氏出府,陳瑾瑜則拉著李英歌走在後頭。


    “本想和你好好說說話的,沒想到被我堂嫂們攪和了。”陳瑾瑜依依不舍的挽著李英歌,抱怨完在國公府的無聊後,又說起剛才迴轉後在桃林水潭邊的事,“你喜歡的那兩尾錦鯉,迴頭我就讓人裝了水缸送給你。


    等桃林裏的桃花開了,我再摘些花瓣送給你,你做了香膏可別忘了送我幾盒用用。我想趁著我娘忙著給我‘選婿’沒空管我,好好搗騰一下我的藥房,這陣子怕是沒空找你玩兒了。不過我會給你寫信的,你可不準不迴我。”


    李英歌並沒有提起之前在涼亭見袁驍泱的事,陳瑾瑜並不知情,此刻聽著陳瑾瑜歡快的語氣,李英歌不由笑起來,不客氣道,“你送我兩尾錦鯉,轉頭就討要香膏,真是不吃虧,早知道是虧本買賣,我就不要你強送的錦鯉了。”


    陳瑾瑜皺著鼻子嘻嘻笑起來。


    李英歌看著她無憂無慮的模樣,心情也不由疏朗起來,一路隨著謝氏坐車迴府,也隻挑些席間和陳瑾瑜的趣事閑話來說,等到迴了東跨院,臉上的笑容才漸漸收斂。


    謝媽媽隻當她出門交際了一天累了,命常福、常緣伺候過梳洗,聽李英歌說要去東廂房練武,就帶著人先退了下去。


    李英歌打過一套常青教的拳腳熱身後,就坐到窗邊,翻出陳瑾瑜送的那幾本武術心法,細看之下才發現有一兩本教的是劍術,且是專為女子健體防身所創,不由大感興趣。


    她才抱著看了小半本,就聽廂房的門一開一關,出外一天的常青抬腳進了門。


    李英歌合上書冊,看了眼喜笑顏開的常青,勾唇道,“拿到我想要的東西了?”


    “京衙管工事的小吏以前和小福全兒打過交道,和我也算臉熟,好歹賣了個人情,弄了份拓本給我。”常青笑嘻嘻地上前,掏出一疊紙箋遞給李英歌,解釋道,“這是城南袁宅的布局堪輿圖。你要的內院布局圖紙在這裏,說是三年前袁家買下之前的圖紙,其中不知有沒改動過,但大的院落應該沒變。”


    李英歌抽出內院和外院那兩張圖紙,凝眉問道,“你之前夜探過,黃氏住的主院,還有袁驍泱在外院的住處,你記不記得?”


    常青探頭過去,仔細看了一遍,伸手指出兩處,“這裏是袁老爺和袁太太住的主院,就在中軸正中。這裏是袁公子在外院的住處,就在袁老爺的外書房後頭,和內院離得很近,隻隔著一道花牆。”


    李英歌指著花牆另一頭的小院,“這裏是用作什麽的?”


    常青皺眉想了片刻,才猶豫著道,“我摸進去的時候袁家下人還很少,好多院子都是空置的。照著位置來看,你指的院子不是二門下人值夜的落腳處,就是內院廚房。”


    李英歌緩緩點了點頭,交待道,“今晚還要辛苦你一趟,等各處都熄燈歇息了,你再去探一次袁宅,摸清楚這個院子如今是幹什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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