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兒已經爬到了斜坡的一半,仰頭看著路邊的周予浵笑道:“周總,真是你啊,我剛剛老遠看見那車就想著是不是你的車呢。”

    周予浵微笑道:“今天剛好路過,到你這吃個飯,還方便嗎?”

    那人忙笑著說:“哎呦,那請都請不來的。”說著就轉身在前麵帶路。

    安嘉宜這才注意到湖邊上真得停著一艘船。

    周予浵招唿了下安嘉宜道:“走吧,不是說找地方吃飯的嗎。”便大踏步的走下了斜坡。

    安嘉宜愣了一下,便跟在他身後快步衝下了湖堤,來到了湖邊。船尾處有個四五十歲的看著很爽利的婦人衝著他們笑著招唿道:“周總來啦。”

    周予浵微笑著點點頭,便帶著安嘉宜走過獨木搭板,上了那船。

    安嘉宜走在甲板上,注意到繩子那船舷邊上掛了不少繩索便有些奇怪。

    周予浵領著安嘉宜躬身進入船艙,船艙裏麵分了幾個房間,收拾得很雅致,和飯店的包間沒什麽兩樣。周予浵一進了那船艙也愣了下道:“老周,你這換樣啦。”

    那老周笑道:“周總,你都多少日子沒來了?我現在這裏還挺火的了,到晚上都是要預定的。”

    周予浵笑道:“那我還是來巧了,你隨便幫我們弄幾個菜吧,我們吃個便飯還要趕路。”

    老周很幹脆的答應了聲,就到廚房吩咐去了。

    安嘉宜看有兩個人走到船舷邊拉起繩子,原來下麵墜著的竹篾籠裏都是螃蟹魚蝦等活物。安嘉宜轉過頭來,有些驚訝的問周予浵道:“你怎麽知道他們在這的?”

    周予浵半真半假的笑道:“你沒聽到他也姓周嗎?跟我是本家呢。”

    老周從廚房迴來,剛好聽到後麵的話,便笑道:“那倒是,一筆寫不出兩個周字,周總我們五百年前沒準真是一家呢。”

    周予浵聽了這話朗聲笑了起來,轉頭對安嘉宜介紹道:“老周也算是這千野湖名人了,你看這千葉湖,這一大片都是他承包的。”

    老周聽了這話不無得意的說道:“周總,我今年又並了一戶的水域,現在千野湖有二分之一都是我的了。”

    周予浵笑著調侃道:“老周你步子邁得夠大的。”

    老周忙謙虛道:“跟周總你沒法比啊。”周予浵聽了這話微笑不語。

    他們兩人閑扯了一會兒,廚房就開始盛飯上菜了。

    周予浵招唿安嘉宜道:“吃吧,就咱們兩個人。不用客氣。”

    安嘉宜也就真的不客氣了,端起的飯碗開始埋頭苦吃。

    菜是那種很新鮮的農家菜,魚蝦做的都是鹹辣口味,嘉宜不吃辣,便挑些蔬菜吃,才吃了沒幾口,周予浵的手機就響了,周予浵接了手機簡單的“噯”了一聲,便起身向外一直走到了船尾處。

    隻是他這電話接得意外的長,等他好容易通完了電話,安嘉宜已丟下筷子吃好了。

    周予浵走迴船艙,見安嘉宜在桌邊幹坐著,便問道:“你怎麽不吃了?”

    安嘉宜道:“我吃好了。”

    周予浵盯著她碗有些驚訝的說道:“這就吃好啦?”

    安嘉宜看著自己碗裏仍剩的小半碗飯,也有些臉紅:“哦,我沒什麽胃口,剛剛忘了撥出來了。”

    周予浵挑眉掃了安嘉宜一眼,便拿起她麵前的碗,將她的剩飯全撥到了自己的碗中,這下安嘉宜的臉更紅了,連忙說道:“噯,周總,那…那廚房裏肯定還有飯啊。”

    周予浵不慌不忙的端起一個魚碗,倒了些魚湯在碗裏拌著,口中卻忽然道:“嘉宜,我有些急事馬上要去上海一趟。”說完便開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安嘉宜瞪著周予浵,愣了幾秒鍾才反應過來,隻覺得欲哭無淚。雖然她說過可以自己找車迴去,可她說得是就近讓她下車,是就近啊。周予浵下了外環線,又花了得有近一個小時,才找這麽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地的地方吃飯,飯吃到一半又說他有急事去上海,就算整人也不帶這樣的啊。

    幸好周予浵三下五除二的就丟開了飯碗,拿起桌上的餐巾紙擦了擦嘴巴,便對嘉宜道:“你要是不急著迴去,我可以讓老周送你到我房子那住一晚。”

    安嘉宜隻覺著毛骨悚然,慌忙申明道:“我急著迴去的。”

    周予浵瞧了瞧安嘉宜,輕笑道:“好了,你別急,你在老周這等一會兒,我讓潘軍來接你迴城。”說著便起身到了船頭跟老周打了聲招唿。

    安嘉宜麵對這突然的變化,一時隻覺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周予浵和老周打完招唿,便一前一後的又走迴了船艙。嘉宜下意識的站了起來,周予浵走到她麵前,輕輕的拍了拍的嘉宜的臂膀,柔聲哄道:“嘉宜,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非我去不可,別生氣,嗯?”

    安嘉宜覺著她是生氣了,可她生氣的內容和周予浵所暗示

    的是不同的,可這不同偏偏又不能在這一問一答中體現出來。礙著老周在場,安嘉宜便隻好說道:“沒關係的,其實…”嘉宜本來是想虛偽的客氣一句:“其實今天是我麻煩周總了。”可那邊老周已經大包大攬的嚷嚷道:“沒事的,沒事的,周總你放心辦事去吧,我保證安小姐一根頭發都不會少的。”

    周予浵笑著對老周說了句:“那就拜托你了。”便大步走向船尾,上了岸。

    安嘉宜看著他開車揚長而去,心裏雖也鬆了口氣,可一時卻也真有了給他賣在了漁船上的錯覺。

    好在周予浵走後,老周的愛人,就是那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到船艙裏很是熱情的配安嘉宜嘮起了嗑。

    安嘉宜不敢把希望全壓在潘軍身上,便跟老周的愛人打聽迴城的乘車路線。

    老周的愛人直擺手道:“你問這幹什麽呀,不是說周總安排車來接你的嘛,再說就算他那邊沒車來,我們家也有車送你啊,我兒子開車到城裏給酒店送貨了,等會兒他車迴來,我讓他送你迴城。”

    安嘉宜聽了這話,總算放下了心,便陪老周的愛人閑話起家常。老周的愛人是那種爽利中帶著些精明的中年婦女。從她的話中,安嘉宜知道他們本來是千野湖畔的農戶,前些年田給政府征了,倒也得了不少補助。如今一家人搞水產養殖,這日子過得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隻是她對安嘉宜道:“我們這也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罷了。跟周總那是沒法比的。那時候,我們那片征地,周總還到我們那兒去過。這幾年周總的錢可是掙得海了。”

    老周在甲板上聽了這話,便打斷她道:“你說這些幹什麽?”

    他愛人笑道:“安小姐又不是外人,說說怎麽了。”隨即便推心置腹的跟安嘉宜道:“可錢再多,也不能把往水裏扔是不是?你就說周總那房子,建了拆,拆了建,前前後後修了三年才修好,可修好了,我看他一年也不來住一次,還白白的每年給我們錢,給他照應房子。要說周總也是我們家的貴人,這錢我們也拿得心不安,這兩天我老跟老周說,周總那房子關著也是關著,不如租給我們,現在他那房子周圍整的是真不錯了,我們搞個農家樂什麽的,準有人來玩的。”

    老周在船艙外喝罵道:“你就是頭發長,見識短,周總能缺那兩個錢。”

    他愛人聽了這話很不服氣,便迴嘴道:“你才見識短呢,那房子總空關著,沒個人氣,對房子也不好啊。”說著便對安嘉宜道:“他們男人心粗,想不到

    事兒,這女人就得把家些。安小姐,你迴頭幫我探探周總的口氣好不好?”

    安嘉宜連忙道:“啊,我跟周總不熟的,今天也就是搭個順風車,還給他放在半道上了。”

    老周的愛人聽了這話有些將信將疑的說了聲:“這樣啊。”卻忙又安慰了安嘉宜道:“男人都這樣的。”就岔開了話題。

    等潘軍趕到的時候,老周的愛人和安嘉宜已經熟得不能再熟了,她見安嘉宜急著要走,就連忙叫人搬了幾個紙箱子跟著安嘉宜和潘軍上了公路。

    到了車子邊,老周的愛人跟安嘉宜道:“都是我們自己家養的螃蟹,我叫他們一個個上手挑的,都拿線紮好了,迴家稍微洗洗就能上鍋蒸了,給你帶迴去嚐嚐。”

    安嘉宜象接著了個燙手的山芋,忙說道:“不用了,不用了。”

    老周的愛人笑道:“你可別瞧不上,城裏賣的沒我這個好。”

    那邊潘軍卻已打開車後座,將那幾個紙箱都放了進去。

    安嘉宜忙道:“那也不能白拿啊,那個…多少錢啊?”

    老周的愛人嗔道:“哎呀,提錢你不是打人臉嗎?”說著就把安嘉宜往車子後座裏推,跟她揮手道別道:“有空再來玩啊!”

    潘軍見安嘉宜一臉尷尬,便說道:“他們家要不是當初周總拉了一把,也發不起來,吃他幾個螃蟹不算事兒。”

    安嘉宜連忙道:“那好,請你把螃蟹帶給你們周總吧。”

    潘軍從後視鏡裏看了安嘉宜一眼,便不再說話,隻緩緩發動了車子。

    車子到了蔚藍之都樓下時,安嘉宜打開車門,跟潘軍說了聲謝謝,就飛快的下了車上樓去了。等迴到自己的小窩,安嘉宜一下子撲到在了床上,這一天她已是身心俱疲,而白天所有的事情卻自動一一浮現在眼前。可畢竟是過了最心痛最不堪的時候了,安嘉宜想起高博和那個女孩時,隻覺著象是對著銀幕在看別人的故事,雖然仍然會痛,仍然會有淚,可是安嘉宜暗自告誡自己:“安嘉宜,那已經是別人的故事了。”到了想起周予浵時,安嘉宜也是大皺眉頭,不論他人品如何,這都是個強勢的要控製一切的男人,她並沒有以卵擊石的勇氣,也就隻有奉行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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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安嘉宜正琢磨著怎麽迴單位交差呢,郭瀟天的電話卻來了。郭瀟天在電話裏很焦急的跟安嘉宜道:“嘉宜嗎?高博出事了。”

    安嘉宜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好象高博昨天是開車追她來著:“他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郭瀟天道:“他今天一上班就叫人給堵門口打了。”

    安嘉宜稍安了安心,卻還是很有些緊張:“誰會打他,他辦案子得罪人了?”

    郭瀟天心裏又斟酌了一遍,還是覺得這是個讓他們兩夫妻重歸於好的好機會:“是於麗麗的弟弟帶了一幫人打了他,好像是高博堅決跟於麗麗分手。那小子覺著高博對不起他姐,一早上帶了一幫人來堵門打了高博。高博給打得不輕,送到省人醫去了,嘉宜你去看看他吧。這個時候你作為妻子,應該堅決站在高博這邊啊。”

    安嘉宜聽了心裏一陣鈍痛,隻說道:“瀟天哥,我們離婚了。”

    郭瀟天一聽這話就勸道:“嘉宜,你們是離婚了,可那麽多年的感情是說離就離的嗎?要我說高博給揍一頓也是好事,一來給你出出氣,二來他跟於麗麗就算徹底掰了。她弟弟那幫人叫派出所的帶走了,這次你看我怎麽整他們。”

    安嘉宜聽了這話,苦笑不已,忙跟郭瀟天道:“瀟天哥,你別把事兒搞大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吧,於麗麗已經有了高博的孩子了,說到底那是他們的私事了,再說高博是律師,事情鬧大了對他也沒什麽好處。”

    郭瀟天聽了驚訝不已:“於麗麗有了高博的孩子了?你聽誰說的?”

    安嘉宜不想討論這個話題,隻說了聲:“他自己。”就掛了電話。安嘉宜放下電話就再也無心考慮單位的事了,在屋子裏晃悠了半天,仍然決定到醫院去看看高博到底怎麽樣了。聽到高博受傷的消息,她沒法做到無動於衷,那是從小伴她一起長大的人,就算今日再怎麽不堪,就算兩個人已經分手了,嘉宜想她還是希望他是好好的。嘉宜這樣想著,便叫了個出租車到了省人醫。

    省人醫離嘉宜住的地方並不遠,打車不到十分鍾就到了;高博也並不難找,就在外科急診的vip室裏;於麗麗的聲音也依然是很有質感很有穿透力也很有氣勢:“高博,我告訴你我弟弟有事情的話,你這個律師就不要想做了。”

    嘉宜隻聽了這句話就愣在了門外,卻又聽林新梅心平氣和、通情達理的說道:“小於,你先不要激動。先坐下,你這剛小產就跟做月子一樣,治下病來可是一輩子的事。自己要小心。你們年輕人做事都太毛糙了。高博昨天去追安嘉宜是怕她給壞人騙了,高博就是心腸軟,他和嘉宜都離婚了,還把她當妹妹看呢,怎麽可能故意

    撞壞你肚子裏的孩子?你弟弟一時氣不平打了他,也情有可原,不過出手也忒重了,高博肋骨都骨裂了兩處。當然現在關起門來咱們都是自己人了,還有什麽話是不好…”

    安嘉宜沒聽完林新梅的話,就轉身走了。

    大街上人來人往,安嘉宜默默的走在人群中,暗自為自己的壞心情感到可笑,一扇門既然是自己親手關上的,又怎麽能還希望別人總替你留著門呢。

    過了一天,安嘉宜就迴銀行聽分配去了。安嘉宜已經不打算就醫藥費這事和周予浵掰扯清楚了,與虎謀皮這個典故安嘉宜是早就知道的,可和周予浵打交道的經曆使她認清,即便是老虎爪子裏抓的一把草,你也甭想三言兩語就讓它交出來,尤其是在你本身不過是一隻羊的情況下。

    安嘉宜做了最壞的準備迴到了行裏。行裏並沒有人正式通知她重新分配的事,她也不知道該到哪裏去聽分配,就先到了王經理的辦公室。王經理見了安嘉宜,態度倒也還不錯,隻跟她說她的崗位分配現在歸人事部管了。

    安嘉宜一想也是,她這一病,就成了三不管人員了,幸好還有人事部兜著。

    到了人事部,卻是人事部的負責人李總親自接待的她。

    一席話下來,安嘉宜驚異的發現她這些天原來就是庸人自擾,所有想象中的責難都沒發生。李總和藹可親的告訴安嘉宜,今天正打算打電話通知她,因為行裏機要室的方敏要生孩子了想請假休養,她被分配去頂替方敏的位置去了。

    方敏原來是行裏的機要秘書,並不是說有什麽密電要她發,其實就是負責收發管理各種密級的文件。

    要是以前,安嘉宜會覺得這是全行最枯燥無聊的位置之一,可經曆了這番波折後,安嘉宜的覺悟已經提高到足以認清這是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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