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建了個昆曲戲台。

    戲台比正常階麵高出四十公分左右,粉牆灰瓦,曲折迴廊,雕花窗欞、紅木古梁,紋理繁雅----古韻盎然,秀美絕倫,既顯幽雅別致又不失瑰麗雄偉。

    台麵不算大,最多可容納十人出場,不過昆曲並非多人戲,所以很顯寬綽。台頂用油闊鋪蓋,葫蘆結頂,四邊翹角。台口柱子上掛抱柱楹聯。太上板用四扇大蔭門構成,上半截配以字畫,下半截有雕刻花板,頭頂,是一個圓形的穹頂,具有擴音功能,在台上唱戲,聲音通過它能擴大好幾倍。

    昆曲名段裏,葉柏成最愛長生殿,今年本來是點了長生殿的,可因唱長生殿最好的張靜嫻有事來不了,便改了牡丹亭選段遊園驚夢。

    隨著輕曼的樂聲響起,一席雪白的紗帳象瀑布一樣由上懸掛而落,隨著微風輕輕晃動,蕩起一波一波的褶皺,精工細雕的紅木廊柱上,幾盞宮燈散發著幽暗靡麗的光芒。

    著霓裳羽衣舞的楊貴妃款款而來,發髻高聳,長袖翩翩,足踏花履,飄飄勝仙,不見裙動,蓮步苒苒,恰似嫦娥返人間,說不盡的閑適飄逸。

    唱的竟是長生殿,舒素手拍香檀,一字字都吐自朱唇皓齒間。恰便似一串驪珠聲和韻閑,恰便似鶯與燕弄關關,恰便似鳴泉花底流溪澗,恰便似明月下泠泠清梵,恰便似緱嶺上鶴唳高寒,恰便似步虛仙佩夜珊珊----

    “瑤池陪從,何意承新寵?怪青鸞把人和哄,尋思萬種。這其間無端噷動,奈謠諑蛾眉未容,恩從天上濃,緣向生前種金籠花下開,巧賺娟娟鳳。燭花紅,隻見弄盞傳杯,傳杯處,驀自裏話兒唧噥。匆匆,不容宛轉,把人央入帳中。思量帳中,帳中歡如夢。綢繆處,兩心同。綢繆處,兩心暗同。”聲音婉轉低迴,楊貴妃身形若行雲流水,宮燈光線柔和,她置身在當中,麵如觀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櫻,鼻如懸膽,皓牙細潔----

    生得似仙姿佚貌,說不進幽閑窈窕。端的是花輸雙頰柳酥腰,比昭君增妍麗,較西子倍豐標。似天仙飛來海嶠,恍嫦娥偷離碧宵。更春情韻饒,春酣態嬌,春眠夢悄,抵多少百樣娉婷也難畫描。

    不僅歎一句:娘娘如此天生麗質,上天何以棄之乎?

    許是因為時間倉促,那揚貴妃隻換了衣服,帶了假發,並沒有畫頭麵上紅妝。

    所以,很快,大家便看清了,這楊貴妃的扮演者係為何人。

    卻在認清後,又是一番震撼心魂的愕然。

    他----竟是葉家寶貝孫女兒葉末。

    台下的人,多是歡樂場中過來的人,什麽樣的美人沒見過、沒嚐過?驚----也不全是因為她的美,更多是為藝而驚。

    葉柏成是什麽人?放在古代那是開國大元帥,即便現在退休了,那也是三朝元老----聲名、威望都不可小覷,再加上他的子孫又多是朝中大將,地位可想而知。

    他的壽宴是誰想參加就能參加的?更何況這家庭昆曲戲台又不是國家大劇院,裝不下幾多人,這連坐帶站的,也就能容下五十來人左右。

    所以,能夠格坐在台下聽曲的不是葉家本家人就是葉家相熟的世家子弟,跟葉家往來密切不說,且多是昆曲愛好者,當然其中也不乏有為討好老爺子而專門養成的愛好,對昆曲或許談不上‘精通’,但----絕對沒一個門外漢。

    就是因為知曉,所以才覺得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

    且不說她小小年齡就將貴妃神韻表現的那麽酣暢淋漓,就那成段成段的唱詞,也夠她記個一段時間的,更別說還唱的----唱的如此悱惻纏綿。

    怎麽不讓人震撼、震驚?

    昆劇行腔優美,以纏綿婉轉、柔漫悠遠見長。在演唱技巧上注重聲音的控製,節奏速度的頓挫疾徐和咬字吐音的講究,場麵伴奏樂曲齊全,除了唱詞、唱腔之外,還重視神韻的表現和感情的交流上。

    那纏綿的愛情,那悱惻的情感----

    哪是她一個十六歲的孩子能體會到的?可----唱的確是真好,竟不比那名角差半分。

    所以,不相信、不相信啊---

    “奈朝來背地,有人在那裏,人在那裏,裝模作樣,言言語語,譏譏諷諷。咱這裏羞羞澀澀,驚驚恐恐,直恁被他摶弄。”餘音嫋嫋中,貴妃眼波斜飛,顧盼流離間,對台下的賓客微微一笑,眼裏波光蕩漾,讓那原本空靈雋秀、超脫塵世的美麗,變的生動奪目起來,美得妖異、惑世。

    柔和動聽的嗓音將玉環嗔嬌的摸樣一一道出,雪潤的肌膚在月光照耀下,晶瑩似玉,更顯她姿容美絕,出塵脫俗的超絕美態。

    ‘轟’的一聲,趙惜文隻覺得他的思想啊,就像遭受雷擊一般震撼,唿吸停止、心跳停止,整個世界仿佛處於靜止狀態,眼前,隻有他的末末、他的貴妃----那一腔一調、一嗔一怒、一顰一笑,都深深地刻在他腦子裏、心髒裏、骨血裏,凝望、凝望、

    癡癡凝望----真是千般柔情心頭繞啊。

    那溫潤如凝脂白玉的雪色肌膚,那曼妙無比的婀娜身軀,那猶如空山靈雨般不食人間煙火的清純氣質,天啊,這才是真正的仙女下凡,奪命妖精----

    用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等詞去形容,隻覺得空乏、空乏還是空乏----

    隻得其形,不得其神啊----

    無法描述、無法言喻、無法表達---

    “驀然見五百年風流業冤,顛不刺的見了萬千,這般可喜娘罕曾見,我眼花繚亂口難言,魂靈兒飛去半天-----解舞腰肢嬌又軟,千般嫋娜,萬般旖旎,似垂柳在晚風前----慢俄延,投至到櫳門兒前麵,隻有那一步遠。分明打個照麵,風魔了張解元-----”

    台上的葉末在趙惜文眼中就像這曲中所唱一般,風魔了,瘋魔了----

    再看院子裏其他人的表情----驚、驚、除了驚就隻剩歎了----

    “二哥,這貴妃兒----貴妃兒----不是咱家小公主麽?”程俊緩過神來,指著台上的美人兒,驚叫著,食指顫抖,驚豔----絕對的驚豔啊----

    沒想到哇----沒想到----

    “嘖嘖嘖----咱們家小公主扮起貴妃來竟這般超塵脫俗、美豔絕倫,若當年的楊貴妃是這般摸樣,我想若我是唐玄宗,我也會----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唐小逸唏噓不已。

    他們對昆曲本身並不熱愛,但對於昆曲氣派的排場,華麗的戲服,好看的頭麵,漂亮的化妝,卻心馳神往。

    來此聽戲,也就是想過過眼癮,沒想聽個全乎。

    可----今個真的過足了眼癮。

    小沫兒的美,毋庸質疑,即便他們這些看慣美人兒的執胯子,也覺得葉末的美如蘭花一般,清馨典雅、溫婉出塵,可今天有多了幾許不一樣的味兒,說不上來的味,卻美得驚心動魄,恍若神妃降世。

    有人問什麽女人能讓勾住男人的心,俘獲男人的身,抓住男人的欲?

    答案兩個字,妖精!

    茫茫宇宙,三世輪迴,妖者,男人墳墓也?

    可什麽樣的女人是妖精?

    有人說就是明明要吃唐僧的肉,卻讓唐僧心生憐意的女人;有人說是先給點兒甜頭,再讓你吃盡苦頭的女人。

    妖精女人的外形各有差異

    ,但共性是她們了解男人的欲望,又能在關鍵時刻抽身。愛上妖精,必定方寸大亂;離開妖精,不免寂寞難耐。

    那個不經意就令男人們欲罷不能,欲恨不能,隻能在思量長久之後才從癢癢的牙根縫裏擠出“這個小妖精”五個字的妖嬈女子,我們稱之為妖精女人。

    葉末不是妖精女人,至少現在還不是。

    可誰都不能否認她是個低調的精靈。

    美麗的相貌如蘭般清雅,從容的性子如雲般灑脫,你以為她是溫潤可人的仙子,可她卻在無意中呈現出牡丹的高雅、罌粟花的妖媚、百合的淡然、康乃馨的溫柔----

    變化莫測,卻又萬變不離其宗。

    美人美人

    古人怎麽形容美人兒來著,“嫻靜猶如花照水,行動好比風扶柳,眉梢眼角藏秀氣,聲音笑貌露溫柔”“迴眸一笑百媚生,後宮粉黛無顏色,”----

    “不傅脂粉而顏色如朝霞映雪,”----清晨的朝霞映照在白雪上,單是意境之美,足以美得令人心醉、令人窒息。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那三國、漢宮、唐殿美人畫像再美,也隻是死物,如今活物就呈現在眼前,怎麽不驚,怎麽不歎?

    尤其這台上人還是自己熟識之人。

    明明她跟你一同生活十六載,該是對她了若指掌才對,可----今,卻恍惚了、茫然了、疑惑了。

    這是他的乖孫女兒?葉柏成想。

    這是他們的小侄女兒?葉氏兒輩想。

    這是他們的小妹妹?葉氏孫輩想。

    直到----

    “一拜,祝爺爺吉祥如意、富貴安康;二拜,祝爺爺事事順心、幸福長伴;三拜,祝爺爺笑口常開、身體安康。”拎著裙擺,葉末款款走下來,雙手相握,置於胸前,學古人三拜壽。

    這時的她乖巧可人、巧笑倩兮,哪裏還尋的見方才的仙姿玉色、瑰姿豔逸?若非她還穿著那一身唐裝戲服,他們會覺得方才那一幕是幻覺。

    老首長微怔,反應過來後,招手讓她走近些,“我的小乖乖,今個可真美----”拉著她的手稱讚著。

    老首長雖然年齡大了,但不服老,業餘生活極其豐富,下棋、聽戲、逛街、看景、練太極----總之,不閑著,有時興起還跟老部下一起結伴旅遊。

    小兒子去外國這幾年,他可憐小孫女兒無父無母,

    沒課的時候,便走哪都將她帶著?

    葉末不僅人乖、嘴甜、心細,還有著驚人的模仿力、記憶力和學習力,她學什麽東西都很快,但沒一個上心的,也沒一個精通的,不過,也沒人逼她學----全當樂趣培養著玩兒。

    象棋、圍棋也是沒教幾遍就會了,淡不上國手神童,卻是無聊時消遣時間對弈的好手。

    那長篇長篇的昆曲曲詞,她看上幾遍聽上幾遍便記得個差不離,幾年下來,在沒有拜師的情況下,竟自稱一家,不過都是無聊時哼哼,今天是第一次登台表演。

    她知道這八年來,老爺子必點必聽長生殿,今年聽不著,鐵定不舒心,這才鬥膽上場賣弄的。

    人無畏者便無懼,她放得開,唱的自然也好----自己倒沒想到會有這效果。

    “爺爺,隻有今個美嗎?我平日不美嗎?”嘟嘴,反問,絕非撒嬌,而是這丫頭臭美的很,看看她滿櫃的衣服,就知道她有多講究。

    “美美----我家的小末,最美了,”拉進懷中,老首長笑著,連連幾聲討好著,拍拍她的小臉,捏捏她的小臉蛋,寵愛的不行。

    十年了,不說是最了解她的人,但她的性子、她的習慣、她的喜好,也知曉個十之八九了。

    她性子溫,人也乖,一般你說什麽,她做什麽,鮮少當麵忤逆你的意思。你若覺得她是乖順的小綿羊,便是大錯特錯,丫頭最會做表麵功夫,你交代的事,她滿口應承,但執行起來,費勁不說,還打折。

    典型的你說你的,她做她的。

    比如說,你為她好,不讓她晚上吃點心,她滿口應承,但晚上照吃不誤。

    可不是偷著、躲著、瞞著、貓著----而是大大方方地擱你眼前嚼,你吼她,她就撅嘴給你看,不說話,不吭聲,就拿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勾著你----那摸樣,小可憐的哦!

    最後,隻得無奈、輕歎:你吃,你吃----

    別以為,她是個沒用的小吃貨,她心思細著呢!

    首長早年打鬼子,腰上落了病根,一到刮風下雨天就腰疼、腿疼,她跟葉修謹去陝西、青藏高原耍的時候,問當地的山民討了秘方、藥材和藥酒。

    每次風濕犯的時候,貼上兩貼、喝上幾口,竟舒服多了。

    還有首長愛喝普洱茶、清明前碧螺春、貴州的煙熏肉、沛縣的狗肉、東北的大醬、山東的煎餅卷大蔥----她都曉得

    ,跟趙惜文、葉修謹去遊玩時,便給稍迴來。

    大多時候,自己吃過的、玩過的,都多買一份,給老爺子嚐嚐----遇到高興的、新奇的、精怪的事也講上一番----哄的老首長,那叫一個樂,隻嚷嚷:爺爺的小乖乖哦,爺爺的小棉襖。

    因為模仿力強,所以從她嘴中講出的故事就生動逼真多了。

    老首長年齡大了,走不遠,也跑不動了,每天最喜歡的就是聽這丫頭講上幾句,生活瑣事也能聽出相聲的味兒。

    這樣的寶娃娃、乖娃娃、可娃娃,不受寵才怪?

    “爺爺,我唱的好不好,你喜不喜歡?對我這份壽禮滿意不滿意,”葉末清喉嬌囀賣乖地問。

    葉柏成被她急切表功的小摸樣逗的笑了起來,刮了下她的鼻子,連聲說,“喜歡,當然喜歡,滿意,非常滿意,我家小乖送的賀禮,就是一塊糖,爺爺也覺得是世上最甜的糖,”眼睛裏都是毫不掩飾的寵愛啊----

    “也不知道,誰有那福份能抱得我家小美人歸,”這話本是調侃之意,可眼神瞟去的方向卻是站在不遠處的大外孫。

    哎----老爺子這是想親上加親呢?他這心思動的也不隻一天兩天,若不是他的放任,兩人能這麽明目張膽黏糊成那樣?對於自己外孫,他深信他對丫頭的情誼,隻是丫頭----哎!倒讓他看不透了----說愛吧,似乎沒那感覺,說不愛吧,又十分地依賴她哥哥。

    他這麽想將兩人湊在一起,一是為丫頭,二是為他外孫,三是為他的小兒子----

    總之,他想三全其美。

    那邊趙惜文聽了他的話,對上他的眼,原本雙目灼灼望著一身華服小表妹的視線越發的灼熱和癡戀。

    他今個算是真正體會到那‘百媚生’的衝擊和滋味。

    “爺爺,我才不嫁人呢?”葉末眉頭微蹙,下意識地朝葉修謹的方向看去。

    他跟幾個兄弟坐在第三排位子上,離葉柏成不遠,這邊的話那邊兒都能聽到。

    葉修謹不知在想什麽,眉頭都皺了起來,目光深幽,眼神變深,暗含傷意,水瀲瀲、霧灩灩的----

    葉末看了,心裏微微刺痛,眉頭也跟著蹙了起來。

    葉柏成以為她害羞,嗬嗬大笑,點著她的鼻尖,逗趣她,“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葉末沒答,她哪知什麽是害羞,她隻是直訴自己的想法而已,

    她不想、不要嫁人。

    她的‘默認’,坐實了老爺子的逗趣。

    旁邊、後邊座位離的近的幾個老首長都笑起來,“葉老啊,還是您享福啊----看您這孫女兒,乖巧又靈氣,還這麽有孝心,真是個可人疼的丫頭,難怪您這麽寵著她,”說話的人六七十歲左右,穿著軍裝,兩顆星,中將軍銜。

    “哪啊----你可別被她這乖巧的皮相騙著了,這丫兒,鬼靈精一個,調皮、胡鬧、惹禍的主,就指著這臉兒蒙混過關、逃避懲罰呢?”話雖這麽說,可眼角、嘴角的笑和寵,不言而喻喏----

    他說的是事實,但這些話聽入別人耳中卻不是這樣。

    國人說話,就喜歡謙虛、內斂,即便你誇的都是事實,他也會說:哪裏哪裏----

    這是國人說話的藝術、常用的句型。

    “孫女兒是爺爺的貼心小棉襖,這話一點不錯,哪像我家那小野崽子,整個一混世魔王,生來就是討債的----眼看還有一個月就中考了,他還在外麵給我胡鬧瞎混,真是愁死個人----”

    “乾容啊,我記得你孫子也在八中,哪班來著?”

    葉修謹在國外,趙惜文又在外地上學,所以葉末中學時期的家長會基本上都是葉柏成去的,這穆青都是工作為重的上進青年,且都在外地工作,所以他的家長會也是由爺爺代替。

    一來二去地,兩爺爺也碰上過幾次,有著不算淺的‘革命’交情。

    其實,慕乾容不比葉柏成清閑,他到底還沒退休,公務繁忙著,可處於對孫子的寵愛,他不得不抽出寶貴的時間去挨老師訓----他這孫子確實忒胡鬧了些。

    “二班!末末是七班的吧,兩個人的教室一個樓上、一個樓下,不知道末末認不認識我家穆青?”

    “聽過,不熟----”葉末輕描淡寫、雲淡風輕地迴答,其實也真是沒啥興趣。

    穆青?葉末當然認識,她再怎麽孤陋寡聞,也不可能沒聽過穆青的大名。

    這可是八中的校草,八中的明星、八中的驕傲,八中的女孩騎白馬的王子,學校裏火了三年的仍舊火的一塌糊塗的大帥哥,學校對他的傳聞很多,多是豔聞----哪班的班花被他甩了,哪個學妹被他勾了,哪班的美人為他哭了----

    他的名氣有多響,他的豔聞就有多豔。

    葉末對他還真沒興趣,可她有個很八卦且很萌穆青的同

    桌,所以她不想知道都不行。

    “末末是直升八中,還是另選其他高中----”慕乾容自然知道自己的孫兒名聲都多遭,見葉末寥寥幾字帶過,便知她再給自己留麵子。

    給她一感激的笑,轉移話題道。

    “我聽爺爺的,”望著他爺爺,看似蠻乖的樣兒,其實是不想繼續這話題,也是!哪個孩子喜歡別人談論自己的成績和學業----

    本來就為這事頭疼來著,再一遍遍地提醒,這不成心鬧人心麽?的

    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貴妃服,“爺爺,我去換件衣服,”說完,扭頭走人。

    靈物?禍害?

    國色天香中說:一睹嬌姿魂已散,滿腔心事誰知?東瞻西盼竟差遲,裝聾還作啞,似醉複如癡。

    此刻的葉修謹便很好地詮釋了這首詩的含義。

    葉末初被葉修謹帶迴葉宅時,兩人的關係很冷淡,雖不至於不管不問,但也絕對淡不上喜愛,更別說溺愛,好吃好喝招待便是,客人的不是,親人的不是,更像是在完成一項義務----撫養義務。

    那時的葉末也是真的很乖,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睡外,她一般都一個人呆著,蕩秋千、玩泥巴、丟石子、走方格、翻繩子,看兒童漫畫書----倒也不覺得拘束、陌生、無聊和膽怯----一個人玩的自得其樂。

    你問她話,她也迴,不過很少主動找你說話就是。你找她玩,她不拒絕,但麵上淡淡的--

    葉末給人的感覺就是恬靜乖巧,再配上那漂亮的小摸樣,饒是再心硬的人,也會軟下來。

    漸漸的,老爺子也顧不上跟葉修謹生氣了,雖說二十四歲的半大孩子養個六歲大的女兒,確實荒唐,可----領都領來了,還能送迴來?再說,丫頭倒是個惹人憐的孩子,小小年齡,沒爹沒娘的,遭這般冷遇,也不哭不鬧,那種早熟的冷然和淡定,讓人心生憐惜,至此便當她親孫女般看待,帶她外出遊玩時,見到熟人也都大方地介紹:這是我孫女,小末。

    時間長了,葉家的其他人也開始關注起葉末了,軍區大院的人也都知道了葉修謹的養女在葉家很受寵。

    倒是葉修謹依然對她不甚熱絡,葉末也不去鬧他、找他----直到有一天,他無意中聽到丫頭哼唱的一段昆曲,(那是跟老爺子溜達看戲時學的)----自那之後,便是走哪都帶著。

    教她習字、認字、念書、吟詩,背誦昆曲的唱

    詞----甚至同吃同住,不讓旁人過問她的起居飲食。

    若老首長問他要人,他便說:我的女兒我負責帶,您甭管了。

    要急了,他就說要帶丫頭搬出大院單獨過。

    老首長沒法,任他去,反正他在旁看著,左右差不到哪去?

    差不到哪去?差大發了----

    要說,這世上,最了解葉末的並非朝夕相對的趙惜文、老爺子,而是出國八年的葉修謹。

    趙惜文的精力,更多的是用在‘調養’上。

    而葉修謹則是全然的放縱、寵溺和不約束。

    這麽說吧,趙惜文喜歡葉末是毋庸質疑的,可他為了能取代葉修謹在葉末心中的地位,便讓她依照自己的‘調養’方式走,改變她的習慣、滲透她的生活,掌控她的生活,這方法確實很有效果,可----同時也忽略了對葉末內在本性的了解。

    說白了就是,他了解的葉末隻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葉末。

    而葉修謹對葉末的了解卻滲透骨髓。

    就像今天,趙惜文看到這樣的葉末,是驚----驚歎、驚惶,不單是因為她的美,還有自己的不知,十年的相處,八年的朝夕相對,他以為自己對她已了若指掌、如數家珍,卻發現非然----非然----

    而葉修謹卻是歎----讚歎、感歎,他的末末已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霓裳羽衣轉瞬消逝的同時,他----原本漂亮妖冶的眼眸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

    “葉子,”看到這樣的葉修謹,簡寧低唿。

    葉修謹的唇,清顫,淚,不住流,卻,還在努力笑,“我沒事,簡寧,我想一個人靜靜,靜靜----”擺擺手,起身離去。

    “葉子,她不是,不是,”簡寧輕歎,想追上去,卻----動不了。

    太沉重,太沉重了----不知是身,還是心。

    手,慢慢扶上一旁的椅背,慢慢握緊,握緊,輕語低喃,“米芾,你其實沒有放下,對不對,你把她送到他身邊,就是想,就是想----一輩子纏著他、霸著他、粘著他----米芾,你太自私了,太自私了,米芾----”

    心,習慣性地刺痛,他抿唇,指甲刺入手心。

    眼中濃濃的是情、是傷、是痛、是癡、是憐、是----放不下,求不得。

    這殤非但沒因歲月的流逝而消逝,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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