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人道:“要我出手嗎?”


    阮山道,“不錯。”


    青衫人道:“你自己走入蛇陣中和我動手吧!阮山,你知道你此刻的處境吧!我可以坐此不動,但你卻必須過來不可。”


    阮山心中暗道:原來他要逼我走入蛇陣中,和他動手,使我既要分心對付他的毒蛇,又要防他的攻勢,這法子果然很惡毒,但我此刻,既不是和他比拚勝負,如若能夠取巧一些,自然是可以多留一點氣力,對付下麵的五陣了。


    目光轉動,隻見兩麵山穀形勢,十分狹窄,兩側山壁相距不過兩丈左右,除了衝過去之外,實在是也無法取巧,不禁暗暗一歎,喑道:這地形布置,大都是經過沈天奎選擇的,自是不留餘在了。


    但聽那青衫人道:“阮山,我無心幫助那沈天奎,但我必需和你作對!”


    阮山道:“為什麽?”


    青衫少年道:“因為一個人。”


    阮山道:“什麽人?”


    青衫人道:“王小玉……”


    語聲一頓道:“隻要你答應把王小玉讓我為妻,咱們可以化敵為友……”


    阮山氣得仰天大笑,接道:“你胡說些什麽?”


    青衫人冷笑一聲。道:“在下說的句句屬實,也是你唯一的活命機會。”


    阮山道:“你要娶王小玉,和我阮山何幹?我又怎麽能讓……”臉色突轉嚴肅地接道:


    “對王姑娘,我一向是尊重敬佩,她的任何決定,我都不會反對。”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但那王小玉身懷月蓉的遺書上,卻說明把她許配給你了。”


    阮山道:“在下沒看到過遺書,對此事全然不知。”


    青衫人道:“姑且不論那王小玉說的是真是假,但隻要你答應在下一件事,不但可以輕易渡過此關,而且在下還將助你救出袁瑩瑩,連你大鬧石府的一段恩怨,也一筆勾銷不提。”


    阮山道:“什麽事?”


    青衫人道:“自然是力所能及的事了。”


    阮山道:“你說出來,在下聽聽再做決定,。”


    青衫人道:“你寫下一張親筆字據,就說你和袁姑娘,己經定了婚約,月蓉的遺書上,指明王小玉許你為妻的事就此作罷,從此不再提,在下已經備好了文房四寶,隻要你肯書寫此字據,咱們立可化敵為友,我助你奪迴袁瑩瑩,送你離開此地,從此恩怨兩消,互不相犯。”


    阮山冷笑一聲,道:“那袁姑娘和在下並沒婚約,王姐姐也有她自己的選擇,這些事都和阮某無關,我既不能從中幹涉,也不能擅做主張,閣下的這番請求,我是一件也不能答應。”


    青衫人道:“其實,你死了也是一樣,在下要割下你的人頭,拿給那王小玉看看,也好讓她死了這條心。”


    阮山道:“隻要你有這能耐,能取去我的頸上人頭,我死而無憾。”


    青衫人突然站起身子,道:“看來,今日的局麵,咱們非要拚個魚死網破不行。”


    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竹哨,放在口中吹出了兩聲尖銳的哨聲。


    隻見那滿地的毒蛇昂頭而起,直向阮山撲了過來。


    阮山左手中鬆枝振動,刷的一聲掃了過去,走近身的毒蛇,盡被掃開,十餘條毒蛇,不是從中而斷,就是頭裂而死。


    他心中對毒蛇本來十分害怕,但掃出一棍之後,突然覺得這些也不過如此,想傷自己,不是容易的事,不禁膽氣一壯。


    正想再掃出一棍,擊殺一些毒蛇時,突然那青衫人哨聲一變。


    隻見那昂頭而來的毒蛇,紛紛躍起,直向阮山再次撲來。


    阮山身子疾轉,左手中的鬆枝急向蛇群掃出。


    但聽一陣波波的響聲,夾雜著很多小蛇的咕咕怪叫。


    原來,阮山早已經在鬆枝上貫注了內力,掃出之後,力逾千鈞,凡是被阮山擊中的毒蛇,無不頭裂身斷。


    突然間,勁風颯然,一股暗勁,直壓前胸。


    原來,那青衫人已經欺身而上,發出一指。


    阮山怒喝道:“快亮兵刃,在下不想和你對掌。”


    喝聲中,抽出短劍,向那青衫人攻去。


    阮山此刻的功力,已經非同小可,內力貫注,一股劍風,直逼過去。


    青衫人似乎是沒料到阮山的功力,有此成就,不禁心中一震,縱身一閃避。


    阮山眼看他利用哨聲,指揮群蛇,得心應手,心知他的伎倆,決不至此,和他纏鬥下去,實在是有害無益,當下縱身而起,借短劍護身,閃起一片寒光,直衝過去。


    那青衫人似乎沒防到阮山的攻擊竟然如此淩厲,連伸手取出兵刃的時間,也自知不及,急拍一掌,向旁邊側閃而去。


    阮山左手鬆枝點地,借勢翻身而起,躍飛起一丈多高,同時避開了青衫人的一掌。


    青衫人大喝一聲,左手一揮,抓起了兩條毒蛇,投擲過去,右手同時發出一掌。


    阮山此刻已經無戀戰的心,右手短劍揮動,斬斷了兩條投擲而來的毒蛇,左肩一沉,運足力氣硬接了一掌。


    這一掌勢道不輕,隻打得阮山眼睛一黑。


    但阮山卻借這掌的力氣,連翻了兩個筋鬥,人到了三丈開外。


    鬆枝一點地,又一個騰身而起,脫出了毒蛇的範圍。


    青衫人心中大急,厲聲喝道:“阮山,你為什麽不和我決一死戰?”


    阮山道:“來日方長,日後咱們再分生死不遲,此刻,在下失陪了。”


    答話中,已經向前奔走,說完話,人已到了十丈開外。


    那青衫人雖然想逐蛇追趕,但已經來不及了。


    阮山一口氣走出了四五十丈,迴頭不見那青衫少年追來,才停下了腳步,長長唿了一口氣,運氣調息了一下,才放步向前行走,心中暗暗想道:這一關闖得十分僥幸,如若心有爭強的意願,他有毒蛇相助,這一陣勝負很難預料了。


    付思之間,突然聽到一陣尖銳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來的可是阮山?”


    阮山趕忙停下腳步,長吸了一口氣,應道:“不錯,是阮某。”抬頭一看,隻見前麵一片空曠的草地上,立著幾塊大岩石外,再無可疑的地方。


    隻聽到聲音卻不見敵人身影,增長了不少恐怖,詭異的氣氛。


    阮山停下了腳步,凝目四處望去,希望對方答話時,能夠暴露他的停身位置,心中同時暗自想道:“沈天奎布下的這八道埋伏,如果是一道強過一道,隻怕是很難有闖過去的希望了。”


    前三道埋伏個個武功高強,已經讓阮山心中生出了警惕,也讓阮山自出道江湖以來,第一次生出了膽怯的心。


    阮山等了一盞茶工夫,仍然聽不見迴話的聲音,心中大感驚訝,當下高聲說道:“在下正是阮山,哪一位高人,既然讓我通了姓名,為何不肯現身相見?”


    阮山不怕兇險的豪勇,連沈天奎,也對他有三分畏俱,但是此刻,阮山連闖過三陣之後,心中卻生出了一種莫名的膽怯,竟然是不敢輕易地闖入草地。


    隻見那岩石後麵,突然間站起來了一個身披大紅袈裟的和尚,冷冷應道:“阮山,你的膽子的確不小啊。”


    阮山聽他的口音,辨其形貌,確是中原人氏,不禁心中一動,道:“大師可是來自少林寺嗎?”


    紅衣和尚沉吟了一下,正想答話,突然間又見另一個岩石後麵,又站起了一個紅衣和尚,接道:“不錯。”


    阮山豪氣陡生,大步向前走了兩丈,道:“諸位擺的可是羅漢陣。”


    語聲甫落,隻見那岩石後麵,人影閃動,各自站起一個僧人。


    阮山暗中一數,那站起的和尚,正好是十二人。


    隻聽那最先站起的僧人道:“阮大俠果然聰明,貧僧正是擺下的羅漢陣,不過,這也是威力最弱的一種,不知阮大俠是否願意入陣一試?”


    阮山道:“對羅漢陣,在下也稍有了解,不錯,你們這十二人的羅漢陣是人數最少的一種,但人數少不是威力最弱……”


    十二個僧人,披著一樣的袈裟,年紀相差不大,大都有四十左右,最奇怪的是,這些人的裝束,也力求一般,唯一不同的是他們胸前掛的串珠,有長有短。


    那當先立起的一個憎人項上掛的串珠最長,隱隱間,似乎是幾人中的首領。


    隻聽他緩緩說道:“阮大俠似乎是已經留心到我少林寺的羅漢陣了,不知對這羅漢陣,阮大俠知道多少?”


    阮山道,“其實羅漢陣的變化,九個人已經可以布陣了,多用三個,加於一點,那是說,在下不論攻向哪個方位,在一招接觸中、同時要拒擋最少四人的攻擊。”


    那和尚哈哈一笑,道:“阮大俠果然高明,如此說來,閣下是不敢入陣一試了。”


    阮山道:“江湖傳言,數百年來,能夠衝出羅漢陣的絕無僅有,但在下此刻處境不同,縱然那羅漢陣是刀山油鍋,入陣的人,非要戰的力盡而死不可,在下也要入陣一試……”


    那首領和尚冷笑一聲,接道:“阮大俠很有豪氣。”


    阮山肅然的說道:“在沒動手之前,在下心中有幾件不明的事,不得不先說明。”


    眾和尚齊應道:“什麽事?”


    阮山道:“在下久聽少林寺是武林中的泰山北鬥,數百年來一直仲裁武林正邪的力量,武林同道對你們少林僧人,敬仰非凡,想不到少林寺,竟然也會助紂為虐,幫助那沈天奎,和江湖正義作對,難道你們都願意眼看那沈天奎,達到他一統江湖的心願嗎?”


    群僧被阮山一頓責備,似乎是心懷內疚,個個垂下頭去,默不作聲。


    很久之後,才聽那當先站起的僧人緩緩說道:“貧僧等有苦衷,也不願告訴你阮大俠了,阮大俠請放心入陣吧!”


    這放心二字,大有作用,隱隱間,是有開脫的意思。


    阮山輕輕歎息一聲,道,“在下實在是難以了解,沈天奎有什麽能力,既然能統率邪惡,又能夠駕禦那正義的力量。”


    那領頭的僧人,緩緩說道:“阮大俠可以入陣了,你的時間不多,夜色越深、對你也越不利。”


    阮山怔了一怔,暗道:這僧人的口氣十分緩和,顯然沒有敵意,如若這十二位僧人,個個和他一樣,渡過這羅漢陣,看來並非是太難的事了。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在下還有一件事要說明……”


    那帶頭的和尚皺了皺眉頭,道:“什麽事,快說吧。”


    阮山道:“在下手中的寶劍。有削鐵如泥的能力,諸位要小心了。”


    群僧應了一聲道:“多謝說明。”


    阮山暗暗一提真氣,道:“阮某來了。”


    大步向群僧走去。


    隻見群僧一抖雙肩,身上披著的紅衣袈裟紛紛落地,左手一探,每人抓起了一根鐵禪杖來。


    阮山抬頭打量了群僧一眼,暗道:我如果能施出八仙登空的身法,從攔路的僧人頭頂上掠過,那就用不著和他們拚搏了。


    心念轉動之間,突然聽到一聲衣袂飄風的響聲,傳入耳中,十二個僧人一齊離開了原位,把阮山團團圍了起來。


    原來,這十二人都是精選出來的高手,對那羅漢陣十分熟悉,一眨眼間,各自搶了方位已經把阮山困入羅漢陣中了。


    阮山雖然心知群僧對自己敵意不深,但這少林羅漢陣乃是傳揚江湖數百年的奇陣,阮山卻也不敢心生輕敵的念頭。右手揮動劍勢,默誦華山史岩鬆的劍招手法,左手運集功力,屈指戒備,隨時準備用那彈指神功對敵。


    目光轉動,隻見群僧環圍在他的四周,緩緩地開始轉動。


    阮山的恩師劉海清,見多識廣,知道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功,對羅漢陣知道的也深,昔年阮山學藝時恩師對他說過,而且說的很詳細,心知自己隻要攻入一招,羅漢陣立時發動,如果讓他自然發動,勢道反而很慢。


    他不肯搶攻,全神貫注著群僧,讓他們自然發動。


    隻見群僧團團轉動了一陣之後,突然停了下來。


    阮山心中大感奇怪,暗道:師父解說這羅漢陣時,似乎是沒此變化,隻說到那羅漢陣,由慢而快,然後,自然發動攻擊,但卻不知什麽原因,竟然停了下來。


    隻聽一個聲音,傳入耳中,道:“阮大俠快請出手,如果等我們羅漢陣自然發動,每一次有六十四招的攻擊,如果那六十四招攻擊沒完,其間絕不會停止,但如果你阮大俠先發動攻擊,情勢就會大不相同了。我們處於被動,還擊,封架,使不上連攻,時間不多了,我無法再和你多談了。”


    阮山心中暗道,這中間還有許多分別,他既然泄露機密給我,那是有心放我一馬了。


    心中念轉,左掌揮動發出。


    阮山掌勢發出時,人也同時向前衝去。


    原來,他自作打算,準備借機衝出羅漢陣。


    哪知一掌劈出之後,羅漢陣也同時展開了反擊,一個手執禪杖的僧人,左手斜斜推出,接下一人,卻突然閃避側身。


    兩柄禪杖,就在那閃避開的和尚身後,突然伸了出來,左右分進,擊向阮山。


    阮山大吃一驚,暗道:好快的禪杖。


    右手短劍揮出,點向右邊禪杖,身子同時橫跨了一步,讓開了左麵一杖。


    那兩柄禪杖一擊沒中,立時分向兩麵閃去,但緊隨在兩柄撣杖後麵,又是三柄禪杖,擊了過來。


    阮山短劍急揮,暗運真力,嗆的一聲,削中了一柄禪杖。


    寶劍鋒利,那禪杖應聲而斷。


    阮山左手急出接住了半截禪杖。


    這些僧人,都是使用重兵刃,阮山手中的短劍,雖然鋒利,實在是也難和這些重兵刃相對抗,這才不惜利劍受損,硬削下對方的禪杖。


    阮山來不及觀察手中的兵刃是否受損,又是三柄禪杖攻來,當下大喝一聲,左手中的一半禪杖,橫裏掃出。


    隻聽砰的一聲大震,一柄近身的禪杖,被阮山的半截斷杖,一下震開。


    但這一招硬打硬接之後,也使阮山感覺到少林僧人,果然是名不虛傳,似乎是人人都有深厚的功力。


    羅漢陣全麵發動,雖然隻有十二個僧人,十二柄禪杖,但那些層層波波的攻擊,卻如海浪一般,疊疊重重的湧來。


    十二支禪杖,加上那羅漢陣的精奇變化,有如千百支禪杖一般,分由四麵八方攻來。


    阮山右手持劍,左手拿杖,全力施展,希望能爭到主動,但那群僧的禪杖,連綿不絕,竟然讓阮山沒有還手的機會。


    羅漢陣連綿不斷的變化和快速的攻守,讓阮山有著無法施展的感覺,心中既是驚奇,又是憂慮,暗道:不論這番惡鬥勝負怎樣,似乎這樣拖延下去,對我大是無益,這羅漢陣攻擊如此猛烈,嚴密得絲絲入扣,如若不冒險施展毒辣手段,隻怕是難以取勝。但群僧對我,似乎又是手下留情,我如果傷了他們的人,隻怕當真要結下怨恨一時間心中念轉,大感為難。


    隻聽一個細微的聲音傳入耳中,道:“阮大俠能在我羅漢陣的連番衝攻之下,仍然有攻有守,那是足見高明了,但如果這樣相持下去,對你阮大俠極是不利,為了掩人耳目,我們又不能這樣放你走,最好你能傷我們兩個人。”


    阮山聽那說話的聲音,轉來轉去,分由四麵八方傳來,心知是他在說話時,仍然隨著羅漢陣不停地轉動,所以,聲音才由四麵八方傳來,心中立時暗道:他已經點明了我,隻是下手時,要恰到好處,不能輕,也不能太重。


    心念轉動間,突然覺得那羅漢陣的攻擊緩了下來。


    阮山心知這是群僧給他的機會,當下全力反擊,左手一揮,輕輕彈出。


    一縷指風,急射而出。這正是少林寺的彈指神功。


    隻聽一陣悶哼,一個僧人手中的禪杖落地。


    原來,阮山這一擊之下,正擊中了一個僧人的右腕,那僧人握不穩手中的禪杖,才跌落在地上。


    轉動的羅漢陣,受此影響,全陣為之一緩。


    阮山借勢揮劍,擋開了兩隻禪杖的攻擊,右手輕輕一彈,又彈出一縷指風。


    這一擊,又彈中了一個和尚的右腕,那和尚手中的禪杖,又落在了地麵上。


    兩個僧人受了傷,羅漢陣快速的攻擊,又緩了很多。


    阮山借勢大喝一聲,劍掌齊發,衝出了羅漢陣,沉聲說道:“諸位大師承讓了!”


    縱身而起,直向前麵躍去。


    這幾句話,並不是一般的客氣,而是發自內腑,說得真情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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