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藝術家都有自已的成名作,一般說來成名作也往往是這個作品藝術尖峰時刻。但這對閔惠芬來說卻是個例外,她雖是以《二泉映月》獲得大獎的,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她手中的《二泉映月》卻是越拉越出色,越拉越動人。說來其中還蘊藏著一段段不為人知的故事呢。

    當年作為全國二胡比賽的必選曲目,16歲的閔惠芬由於沒有舊社會的經曆,也沒有阿炳那個年代的那種感受,一開始總也不能把握好這個曲子的情感定位。一天,上海音樂學院院長賀綠汀聽了閔惠芬演奏的《二泉映月》後說:“《二泉映月》描寫的不是風花雪月,而是阿炳抒發自已對舊社會黑暗統治的憤懣和人生經曆的一種辛酸,你要牢牢地把握住這一點……。”原來音樂可以講到這樣深刻的含義的。聽了賀綠汀的一席話,閔惠芬心裏一下子亮堂起來。從此,閔惠芬用自已的話來說,就用像達摩麵壁一樣的真誠來練這首名曲。而文革中一次偶然的經曆又使她對這首曲子又有了非同一般的感受。

    文革開始後,上海音樂學院各種音樂幾乎在一夜之間都沉寂了,大家都忙著搞運動,再也不練琴了。但閔惠芬卻一直沒有中斷練習自已心愛的二胡藝術。一天,閔惠芬在路上碰到了聲樂係的一個同學,那同學神秘兮兮地朝四周看了看,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紙包悄悄地對她說:“閔惠芬,有樣東西我送給你,它對你很有用。這是瞎子阿炳本人演奏的唱片,你現在要是拿不到這張唱片,以後再也不會有了。”“阿炳的唱片?!”閔惠芬喜出望外地接過這份珍貴的禮物,心中對這位同學充滿了感激。在以後的日子裏,幾乎每天她都要把它偷偷拿出來看一看,那時的她多麽盼望能有一台唱機啊!終於有一天,閔惠芬在上海電影樂團排練時偶然發現了一個鴿子籠般的小唱片室。房間雖然很小,小得再也容納不下第二張小凳,光線也很暗淡,但那台唱機卻使閔惠芬不亞於來到一座金壁輝煌般的宮殿般地感到那麽的光輝燦爛。從此,每到下午四點鍾後,當排練的同學們隨著下課鈴聲作鳥獸散時,閔惠芬便貓腰鑽進了這間小小的唱片室,一遍遍地聽著這首由阿炳親自拉的曲子——那是從阿炳心裏流淌出來的神韻,漸漸地她完全領會了瞎子阿炳彼時彼地的心境,半年以後,閔惠芬拉的二泉映月與阿炳如出一轍,達到了惟妙惟肖的地步。不僅如此,她還在阿炳創作的這首名曲中融進了自已的感覺,使這首名曲又因她而有了一種新的韻味。此時的她多麽期望,有朝一日能在台上再次為聽眾演繹《二泉映月》,不僅是為了展示自已的演技,也是為了使更多的人了解阿炳這位藝路坎坷偉大的音樂家。

    這種機會在經過八年漫長的等待後終於來到了。1976年閔惠芬接到了在上海藝術劇院舉行場進行演出的通知。八年了,整整八年沒上舞台了,閔惠芬接到通知,心裏感慨萬千。在演出前一天,她特地來到藝術劇院試台。偌大的藝術劇場隻有一盞燈亮著,顯得孤寂而又幽靜,閔惠芬時而端坐在椅子讓那首拉了多少年的二泉映月的樂曲從胡弦上曰曰流出,時而起身在舞台上來迴度步,沉思。不用說,她又一次在體驗著阿炳這位落魄民間藝人內心那種路途遙遙何處是盡頭,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感受了。這一刻,她對阿炳的二泉映月又有了一種新的領悟。這種感悟使他在第二天正式演出中激情四溢,動人心魄。大家沒想到,時隔八年,閔惠芬竟然把阿炳的這首曲子演繹得那麽感人!

    其實,閔惠芬的二胡藝術並不隻體現在一首《二泉映月》上,八年對許多藝術家來說或許是一個空度,然而對閔惠芬來說,卻是一次藝術的升華。1977年,世界著名指揮家小澤征爾到中國訪問,上海交響樂團專門為他安排了一台節目。閔惠芬這次表演的是《江河水》,在演奏中,她隱隱約約感到前麵一個黑影漸漸地矮了下去。當一曲終了,一個男子猛地從凳子跳起繞過桌子衝到了她麵前,激動萬分哇啦啦地叫著,眼淚鼻涕弄得麵目糊塗,見閔惠芬聽不懂自已的話,這位男子急得使勁捶她的肩膀,搓她的頭發。在場的人被這一幕驚呆了,因為這位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大名鼎鼎的世界著名指揮家小澤征爾!一旁的翻譯告訴閔惠芬,這位大師說你的這首曲子拉出了人間的悲切,使人聽起來痛徹肺腑!剛才你在拉這首曲子時,他一直在伏案慟哭!

    閔惠芬以自已的智慧和高超的演奏技藝不僅為二胡這支民間傳統藝術小花在文革萬花凋零的悲境中發出幽幽的清香。而且還使它走出了國門,香溢海外。她先後訪問過十幾個國家和地區,所到之處,人們無不為她那高超的演奏技藝而歎服。1973年,費城交響樂團指揮大師奧曼迪聽了她的演奏後稱她是“超天才的二胡演奏家”。波士頓交響樂團說她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弦樂演奏家之一”。許多國家領導人也為她的演奏而折服。1975年朝鮮金日成主席在聽了她的演奏後說“你演奏的二胡把我迷住了”。1976年,蘇丹尼邁裏總統聽了《江河水》後說:“中國人民的苦難和非洲人民的苦難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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