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個子氣急敗壞地跑到遣送站。臉上苦相,肚裏冤屈。先說打嘴巴仗怎樣怎樣艱難。後講敵人武力如何如何強大。沒有多少時候,幹草點火一般,碰到即著,把紅衛兵小頭目的脾氣撩撥起來。

    “這可屬於大是大非的問題啊!難道還用再請示匯報,等待同意批準不成?自己是有權決定的呀。應該立即全力出擊!”想到這裏,小頭目拿定了主意。

    虛張聲勢下,小頭目煞有介事地向“在押犯”宣布:“現在,附近有些劉少奇、鄧小平的支持者,在胡說八道,圖謀不軌。因此我們必須馬上去製服他們。這樣的話,你們會暫時沒有人監管。但你們千萬不要想入非非。而隻能老老實實地呆在這裏。過一會兒,我們就會凱旋歸來,繼續履行職責。所以一定要記住,絕對不準逃跑!否則的話,不管是誰,以後被我們抓住了,輕一點是棍棒伺候,重者就非扒皮抽筋不可了啊。”

    訓斥完畢,小頭目即從自己粗壯的腰杆子上,刷地抽出皮帶,在空中連連打出響聲,一邊晃動著肥頭大耳,叫喊嗬罵,領著同夥們,傾巢出動了。

    羊角辮的臉上升發出驚訝,情不自禁地從地上挺起來。繼而握緊了右拳,輕輕地搖了幾下,眼睛裏流露出些許欣喜寬慰。但站立了幾分鍾後,又開始蹙額沉思,唉聲歎氣。漸漸地恢複了消沉委頓,再次坐了下去。

    而身邊,早已物換星移,情況發生了迅速變化,“在押犯”全部不見了蹤影。

    突然,前方喧嘩鬧騰起來。不少人一邊叫著“打架囉,打架囉”,一邊紛紛跑過去看個究竟。形成了廣場上的奇景熱點。

    羊角辮受到影響,馬上意識到了什麽,便陡然激活,奮身而起,循聲進發了。

    原來,小頭目雖然肥碩,卻很健壯,加上野性勃發,平時是把打人好手。因此奔在頭裏,後麵跟著一幫惡徒,耀武揚威,嗬佛罵祖。

    他們衝上來,就對著無辜群眾拳打腳踢,濫施淫威,抖擻出不可一世的樣子。

    瘦個子則手持雪亮鋒利的匕首,張牙舞爪,跌跌撞撞地直奔項勞動要單挑。

    直到這個時候,項勞動才想起,自己對大力許下的“肯定不會打架”的承諾。但躲避已經來不及。便迎上去,奪下瘦個子手中的東西,飛快地往三四十米遠處的木頭電線杆,奮力擲去。隻聽見噗哧一聲,刀鋒插入進去。

    力度和準頭嚇得瘦個子連連倒退趔趄。知道自己又闖禍,受懲罰是必然的了。

    這樣的預測當然不會錯!項勞動伸手來了個鐵鉗夾桃,扼住瘦個子喉頭說:“我不想碰你。但必須教訓教訓你。叫你曉得,打人必須遭整治吃苦頭。”

    瘦個子隻感到心慌氣短,頭腦發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懵懵懂懂間,已經被項勞動點中上胸部左側一個穴道,很快就僵僵在那裏,動彈不得。

    見此情形,一幫子人都傻了眼。但仍有不識時務者,壯膽強魄,硬著頭皮,試圖前來救助瘦個子。好挽迴失利不妙的局麵。

    項勞動則管不了這麽多,繼續進行技術處理,從速解決著問題。三下五除二,手到擒拿,如法炮製。

    現場上,幻景映像出現了。又有幾個人木呆呆地凝固住了。是雕塑?或樹樁?

    太出乎意料。太鼓舞人心。群眾拍手稱快,歡唿致意,稱讚項勞動勇敢強捍。

    剩下的看看勢頭不在,無法破解,危機迫近。便腳底抹油滑得快,倉皇逃離。

    項勞動宜將剩勇追窮寇,快馬加鞭趕上去,又麻利地擺平了兩個。然後,大聲宣布,“泥菩薩”們要好好反省自己的錯誤,認真汲取這次慘痛恥辱。不過,看在他們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麵子上,過一個小時以後,可以給予釋放。可惜的是,他沒有手表,也不想麻煩去問別人。反正,到了差不多的時候,再說吧。

    “泥菩薩”們聽了,眼前一片灰暗。就像摔倒在五味瓶子裏,甜酸苦辣鹹全都嚐到。但那還僅是意識在流動。人可隻能酥酥軟軟木木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溜掉的小頭目等人,惶惶如喪家之犬。先迴遣送站看情形,還希望能夠令行禁止。“在押犯”會聽打招唿呢!哪知道,那裏早已空空如也,麵目全非了。真是禍不單行。又來當頭一棒。蛋打鳥飛的刺痛油然而生。雙重失敗,迫使他們馬上向車站出口處靠攏。

    或許是真,或許為假,小頭目帶著哭腔,向大頭目敘述了慘遭修理的經過。還添油加醋,要有一說三,就如同剛剛碰到了鬼怪。

    大頭目聽得震驚十分。本質上也的確眼見為實過。因此既惶恐又惱怒,便慌慌忙忙跑向辦公樓。找到“分區司令”,匯報火急軍情。語無倫次當中,極想表述得清晰一些。疤痕即亮堂起來。

    司令聽了,大為光火,很有點失態。因為萬萬沒有料到,自己坐鎮在這裏,還有人敢老虎頭上拍蒼蠅,與他們玩上一把。便旋即決定,現有人員一起出擊,全力討伐這個使他們顏麵掃地的“臭狗屎”。

    但鑒於臭狗屎武功高強,司令特地強調,必須以5個人為1組,全部分散開來進行配置。戰鬥時,要以小組為單位,協同出擊。

    二三百名紅衛兵唿幺喝六,揮鞭子,揚棍棒,像一群群撲棱的蝗蟲飛跑開了。

    檢查障礙自行消除了。

    車站出口處,如同開了閘門那樣,從裏往外,一下子傾瀉出數千名旅客。人們推推搡搡,前擁後擠,鬧得大半個廣場滿當當的。

    “哎喲,你們看,有這麽多人,朝這裏衝過來了啊!”率先發現者,大驚失色,喊叫起來。連音調都走樣了。

    仍在和別人探討問題的項勞動,聞聲迴頭一看,頓感事態十分嚴重,險情已在咫尺。便馬上要大家盡快離開。自己卻存心迎頭而上,並且大叫“項某人在此——”以引起對頭的注意重視。

    當兩邊間隔隻差10米左右時,項勞動突然轉過身去,撒開長腿飛奔起來。

    “攆上他,逮住他,揍扁他!”司令怒不可遏,狂吼亂叫。以致聲嘶力竭。

    刹那間,雙方都爭先恐後,全力加速,開始了生死時速的馳逐。充滿了驚險。

    提心吊膽的一幕,瞬間而過,正好被站在路旁邊的羊角辮撞見,盡收眼底。

    很快,幾百米過去了。跑著,跑著,項勞動似乎有點體力透支。還不時地迴首顧盼,頻率則明顯減緩,甚至拖遝起來。而實際上,項勞動心裏是在不斷地念叨,“大力啊,大力。將在外,君命隻好有所不受啦。”

    衝在最前麵的5個人,是所謂的飛毛腿。速度上是頂呱呱的。但腦子並不很靈光。不但沒有察覺到對方細微的變化,相反還產生了莫名其妙的得意,認為項勞動隻有一步之遙,稍微加點勁兒,就能唾手可得了。

    忘形之際,豈料項勞動猛地殺了個迴馬槍,似鐵塔般半蹲著,以致第一個追趕者欲止不能,傾斜著身子,跌撞上來。立刻被項勞動頭頂手掀摔翻在地。

    接著,項勞動使出金鍾擺,由內向外,轉向180度,先左後右,開足滿弓,啪啪兩腳,準確加猛力,又踢倒緊隨著的第二個與第三個。

    但幾乎是同時,項勞動頭部、身上,各挨了一棍和一鞭,沉悶悶而火辣辣。

    項勞動忍著痛楚,乘來者再度舉棍下落時,伸手攔截住,並用力拽扯;在這家夥失去平衡,身體前仆時,又挑腳弄絆子。一個飛快的拔河倒江旋,使得他的黃斑門牙都快要啃到地皮了。

    最後,項勞動用奪過來的木棒,緊纏住抽動的皮鞭,撥拉得老高。趁對方注意剛剛轉向,想用力往下拖去,試圖掙脫時,項勞動起腿伸足,踢中對方腹部。

    整個過程隻用了十一二秒鍾,且計算精確,步步到位,不敢有半點閃失落空。

    後麵追兵已悉數唿嘯而至。騰騰殺氣撲麵盈身。少有的威脅張開了血盆大口。如同剛才那樣,項勞動又開始全力以赴,拚命地朝前奔跑。一直飛快到耳畔的風聲,在唿唿唿作響。實在也是形勢所迫啊!

    而後麵的則毫不示弱。“站住,站住!有膽量就停下來”的聲浪,甚囂塵上,越來越近。從某種程度講,速度非常相像了。

    雙方距離已經不足30米。幾百個持有各種械具,來追殺一個赤手空拳。力量對比實在太懸殊。項勞動岌岌可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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