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梨花雪,不勝淒斷,杜鵑啼血。


    東廂的梨花不似西廂的櫻花惹人憐愛,卻也爭相競開,唯恐斷絕音塵,陡生悲涼。


    我毫無睡意,斜倚竹榻,半夜賞梨花。


    這次玄九沒有出現,因為他累了,需要迴骨鐲修養。


    宰相府的秘密逃不過玄九的耳朵。


    方才玄九便說予我一個秘密,讓我不知是該哭該是該笑。


    原來,當初景初白將裴月清擼去帳中,本來是打算以此來威脅君離淵退兵,卻不想,意外看到了裴月清手上的冒牌九轉纏絲素骨鐲……


    之後,景初白便不再過多為難裴月清,甚至是悉心照拂。


    造成這樣轉變的,是那假的骨鐲,不過景初白並未言明。


    在裴月清的眼裏,引起景初白態度變化的,是自己的美貌才情……


    然而事實卻是——


    景初白所做的一切,隻是為了報答聞人駱的恩情。


    聞人駱,也就是聞人涼櫻那短命的爹爹。


    那時的景初白並不像現在這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隻是個惹人嫌的路邊乞兒,並且身中奇毒,若非聞人駱施針壓製,怕是早已橫死街頭了。


    聞人駱已死,景初白自然而然地想要向他的後代報答恩情。


    隻是景初白空有一顆感恩之心,眼睛瞎掉了,認錯了人。


    更讓我感興趣的,是景初白身上的毒,連玄九都看不清到底是什麽。毫無疑問的,他身上的奇毒便是造成他每到月圓之夜便消失的罪魁禍首。


    景初白的命很硬,硬生生扛了這麽些年也能堅強地活著,不至死去。


    被這麽糊裏糊塗地冒名頂替了,我還是有那麽些不舒服的。


    是該要做些什麽的吧?


    這時,天空掠過一片黑影,密集得像是南歸的雁群,殺意不曾顯露。


    我眯著眼睛望向天空,恍然才發現,今天竟然是滿月,不知道景初白躲在那後山會不會躲過一劫,我並不想出手。


    知曉景初白這個弱點的,除了我和君離淵,便隻剩下那些馬匪。


    君離淵心高氣傲,倒是不屑於做這種暗殺的事情,畢竟要暗殺的話,當初在藏蛇峽穀時,早就暗殺了。


    那麽,唯一解釋得通的,就是馬匪了。


    “迴去睡覺咯……”緩緩站起身來,我深深地看了一眼後山的方向,迴到了房中。


    第二日一早,宰相府便傳出了景初白夜晚遇刺,身受重傷的消息,府中上下,無不人心惶惶。


    那日在遙星郡受的傷還未完全好透,現在又是雪上加霜,我對景初白的佩服又上升了一個程度。


    作為這座府邸的主人,我收得了租,自然也探得了病。


    隻不過我沒有想到,景初白的傷,確實有些嚴重,右肩被整個刺穿,一進他的房間,就是一股撲麵而來的血腥味兒。


    情況不是很好,不過他還是死不了。


    不是說,禍害遺千年嗎?


    “涼公子,你怎麽來了?”景初白靠在軟墊上,聲音有氣無力,但依舊維持著溫和的氣質。


    景初白的院落外頭卡著數不清的高手,要進來,卻是不容易,連裴月清都沒有準入的允許。


    那這是不是說明,他也不是那麽地信任裴月清呢?


    這個認知讓我的心情好了不少。


    我隨意地拉來一張椅子坐下,無所謂地笑笑:“相爺出了事,我應當來看看。”


    景初白費力地勾起一絲笑意,說道:“難為涼公子還記掛著。”


    “畢竟收了你的十萬兩黃金,見到你現在這番模樣,心中總歸是有些不忍。”


    “涼公子無需如此,那十萬兩黃金隻是買下了我從遙星郡迴京的安全,涼公子做得很好。”


    他動了動自己的肩膀,有些齜牙咧嘴,臉色慘白,聲音啞得厲害。


    我搖了搖頭,聽他說這話,倒是越發覺得自己心中不忍了,他確定不是故意這麽說的?


    我掏出早就準備好了的藥瓶子,粗魯地扯掉他肩上的繃帶,在景初白震驚的目光中將瓶中的水紅色液體盡數倒在那深可見骨的傷口上。


    那淡淡的櫻花味道,奇跡般地壓製住了周遭刺鼻的血腥味。景初白更加詫異地發現,傷口……並沒有那麽疼了。


    我看著他那呆愣的表情,輕笑一聲,給藥瓶蓋上蓋子之後,直接扔給他,“算是對虧欠的小小補償。”


    說完,也沒有要繼續待在這裏的意思,轉身欲走,腳步卻是悠閑散漫。


    “涼公子,不要找西廂的麻煩了。”


    “好,我答應。”維持著最後一絲優雅,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雖然這答案是他想要聽到的,可是他卻不自覺地有些後悔。而這種不受控製的情緒讓他不知所措。


    時間如流水,景初白的傷漸漸痊愈,君離淵的腳步,也已經踏進了京都的城門。


    楓國當朝皇帝親自前來迎接,景初白自然也不可缺席。


    當然,君離淵現在已經不是什麽十三王爺了,他是杜蘭國的皇帝。


    君離淵的雷霆手腕,已經吞掉了楓國的七座城池,在這樣的節骨眼上,他來到楓國,必定是鴻門之宴,令人憂心。


    此刻,我勢必要站在君離淵的這一邊。


    而裴月清……


    君離淵既沒有來宰相府見她,裴月清也不曾出府找君離淵,這兩個人的關係,奇怪。


    我猜測,裴月清應該沒有把景初白對她產生的誤會告訴君離淵,到處都是秘密。


    裴月清到底想幹什麽?


    既然君離淵並沒有來找我,那麽說明他有他自己要去辦的事,正好我也並沒有做好要與他見麵的準備。


    “主人,君離淵此行,必定不會全身而退。”玄九仰靠在窗邊,朝著院子裏的梨花看去。


    白錦無紋香爛漫,玉樹瓊葩堆雪,酒香浮沉,真是美極了。


    “你想說什麽?”我撚起窗台上的一朵梨花,淡淡開口。


    玄九撇撇嘴,“主人難道不想要玩一把美女救英雄嗎?”


    主人明明就是想要贏得君離淵那個男人的心,雖然這在他看來有些沒頭沒腦地荒謬,可是隻要是主人的心願,他都要完成。


    “玩兒,當然要玩兒,隻是……”要換一種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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