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工代幹四人,工資關係、人事檔案什麽的,全部拿入新成立的糧食批發市場單位。工作仍在糧食局。福利待遇同局機關人員一樣,屬借調性質。

    真正被分流的隻有肖軍一人。去向未定。

    八月五日。肖軍一上班,在二樓的拐彎處,遇見了廷文局長,廷文邊上樓邊懷歉意地說“你看,我昨天沒參加開會。我也是今朝上才知道的……”

    肖軍一聽,就知道了是關於自己的事。肯定不是好事的。大約八點半的時候,廷文打電話來,叫肖軍到三樓蔣局長辦公室去。

    肖軍上去了,一進屋,就看見蔣局長在其正位上坐著。廷文和黃玉林在兩邊的沙發上坐著。蔣局長繃著臉,一臉嚴肅認真的樣子,那二位局長的表情則有些不自然。

    “來,坐。”蔣局長示意肖軍坐下。

    肖軍便坐在緊靠廷文的沙發上。

    “是這麽迴事。”待肖軍坐下後,蔣局長說話了。

    “根據省委、省政府關於糧改政企分開精神,昨天在縣委戴書記代表縣委的主持下,局黨委進行了人員分流。按照省委會議精神,在這次糧改分流工作中,凡有欠公款者,都不能進行分配。要組織清欠,待清欠結果看,再另行分配安排。昨天,在研究人員時,發現你帳麵欠款達二十多萬元。所以,根據省會議精神和縣委戴書記的意見,決定對你實行停止工作、停發工資、積極清欠。待清欠後,另行研究你的工作。現屬於留局待分配。你看你有什麽意見。”

    “翁”的一聲,肖軍的頭脹了。平時遇事不慌,越是重大事越能穩住架的肖軍,這時也發蒙了。這倒不是怕事的緣故,而是多日擔心的事,終於爆發了。肖軍擔心有一天,會有人用此帳做文章,逼肖軍說話,但沒想到會在這麽關鍵的時刻,拋出這個問題來。這是活命的飯碗啊。這事無法讓人想清楚、想明白的。因為這工作是肖軍養家活命的飯碗,難道真的拿肖軍的工作、飯碗子當籌碼嗎?這太不進情理了。

    冷靜,冷靜。肖軍一再告誡自己,稍息片刻,肖軍說話了。

    “關於我帳的問題,我想各位領導都或多或少的聽了一些。但今天的這種場合,我隻想問一句,你們是正式找我交流意見呢?還是三位局長代表局黨委,向我宣布決定停止工作、停發工資、、清欠呢?如果是決定,你們沒必要征求我的意見。我也用不著和你們說什麽對不?”

    充血的眼睛要冒出來般的脹痛,冰涼的口氣,有些逼人。局長們不知肖軍說的是什麽意思?他的話裏透不出憤怒來。很平淡,很平淡。他們原以為肖軍會以一陣疾風暴雨式的憤怒和抗議發泄著不滿。但是沒有,一點都沒有。這種平淡的氣氛,就象討論和他無關的事一般。使原本就決定的事,不知是說好還是不說好?

    還是蔣局長說話了“不是,這隻是一個初步意見,看看你還有什麽意見,不是正式決定。”

    “那好,這麽說,我就說說我的意見。”肖軍向沙發後坐了坐,挺直了身子說“我不同意這個意見。不管你們說什麽?我也屬於糧改小組成員,政策和文件精神我都懂。這麽做,我清楚意味著什麽,我不想把分流下崗和清欠待分配聯係在一起。但你們這麽辦,就是把我分流下崗了。不是分流,是下崗。你們憑什麽讓我下崗?好聽一點,算是分流。至於欠款的事,我不承認我欠款。我不欠任何人的,別人也不欠我的。我清什麽欠?上那去清欠?帳上體現欠款的事,不怨我。你要掛一百年不清帳,我還該你一百年不成?糧食局和經銷公司對我的帳不給結算,不給清帳,我還能自己去把帳勾了?這個責任怎麽能讓我個人承擔呢?我是九六年六月份從鄉下撤迴來的,今天是九八年八月份,這麽長的時間裏,我多次找你們局領導,要求算帳、清帳、結帳。你們誰管了?就說今年四月份,國務院關於劃分經營性虧損和政策性虧損時,我分別都找你們了吧?換句話說,在坐的各位局長,關於我要求算帳的物質、資金明細清單,交到你們手裏的不下三四份吧?上個月,房改時,你們讓我清帳,結果呢?最後誰管了?我說的是事實吧!那麽,不算帳的責任在你們,你們憑什麽讓我承擔這個責任,來分流我,讓我下崗呢?”

    肖軍停了一下,理順一下思路。

    坐在對麵的黃玉林局長,放下蹺起的二郎腿,對蔣局長說“有些事,不怨肖軍。咱也不應該和肖軍算帳,這亂糟糟的。”

    “是啊。”蔣局長接過話,說道“這一切都推到我這來了,本應該是茂祥局長解決的事,弄到咱這來了,誰讓咱趕上了呢?不過,肖軍,我和你這麽說,茂祥局長在退休交接工作時說,你辦酒廠,虧了四萬多元,你當時辦酒廠時,沒有請示局裏,所以,就沒給你結帳”

    “那話不能這麽說。”冷靜一下的肖軍,突然一改口氣。變得有些激動,大概是涉及到酒廠的事,觸動了他那根敏感而又繃緊的神經。

    “虧損我承認,但虧損的責任不在於我。我在和公司簽定合同時,明確提出了自主經營,我幹什麽買賣,沒必要請示局裏。我說的是合法買賣。這是一。其二呢,如果說沒請示局裏,也不對。當時主管公司業務的是範新偉書記,我和他親自算的帳,做了可行性的測算,他認為可以,我才幹的。”

    “新偉書記退休了,誰能給你證實呢?”蔣局長問。

    “那沒關係。他證實不證實都無所謂。他就是說沒這迴事也行,我現在手裏有我和他算帳的字據。再就是,他領我親自到鋪板石鎮政府找的董老三書記和黃鎮長,為我聯係當地事宜,這確是事實吧?再說了,是人,就應當講點道德和人性,我不信在這個時候,他會落井下石的。”肖軍不停氣地說著。

    “肖軍,你剛才提到承包合同的事,那麽,我問你合同中規定自主經營是對的,自負盈虧也是合同中規定的吧?從這點上說,你虧損四萬多元的責任,就得你個人承擔。”蔣局長說完,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茶杯,呷了口水,為這最終的、無可辯駁的結論而自慰。任你肖軍說什麽?多麽能狡辯,你最終還是落進了自主經營,自負盈虧的圈子裏。自負盈虧,就是要你承擔責任,你要承擔的責任就是現在的結果,停止工作、停發工資、分流下崗、待分配。

    “是的,我並沒說我不承擔責任。”肖軍不待他繼續想下去,便脫口而出。話一出口,局長們的心裏都鬆了一口氣。既然肖軍你認了這壺醋,就是認同了這個處理辦法。這年頭,逼急了的人,比狼還要兇。交一人都不容易,誰還沒事去得罪人哪?如果好解決,順順當當的解決,上屆班子也不至於把這個包袱扔了二年推到我們這班人手裏,還趕上這麽個點,是夠委屈他的了,可誰還顧的了這些?誰讓他不會來事呢?

    “但是,我要說的是虧損的責任究竟在誰呢?誰應當負這個責任?”肖軍一轉口氣,使原本鬆了口氣的局長們又繃緊了神經,他們不知道這其中還有變故,隻有廷文心裏明白,而此時他起身出去了。

    “我自主經營,合同中明確規定的,所以,我用不著請示局裏。自負盈虧,我也認可,但是,糧食局以行政手段幹擾我正常的經營活動,造成了我的虧損,這個責任應該由我來負嗎?”肖軍停了下來,沒有繼續說下去。

    “到底怎麽迴事?你細點說清楚。”黃玉林放下手中的小本問道。事實上,蔣局長、黃玉林局長真的就不知道怎麽迴事,茂祥局長也不可能跟他們說及此事的。如果真有別的緣故,那這裏肯定有點說道,否則,肖軍認帳的事,茂祥他們兩年多不給人家結算帳,算帳、結清,很簡單的事嘛,為什麽不給清帳?就算肖軍辦廠沒請示局裏,可人家認虧損的帳啊,該誰負責的誰承擔不就得了?如此說來。我們這班人被人家當槍使換了,他們退休迴家了,攆人下崗得罪人的事,留給我們了,劃不來。既然肖軍說了,聽聽也無防,最起碼心中有數。

    肖軍鬆了口氣。既然說出來了,就不要著急,慢慢說。

    “不管怎麽說,我在經營上,開辦酒廠,搞實業的動機和出發點是好的。現在的事實,也證明了我那時幹酒廠是對的。現在開酒廠的,那個沒發家?我辦的是廠子,需要投入資金,購置設備,我在夏家哇租了二十九間廠房,進行了維修、建設,挖了釀酒發酵池,打了深水井,扯上了動力電,購買了鍋爐、酒具等等。有形的資產不算,就無形的投入,各項費用、工人開支等,從九五年七月開幹,到九五年十一月投產試營,這期間,僅十三名工人的工資、夥食等支出得多少錢?廠子再小,也算是個工業作坊,也得經過投入、產出、迴收、利潤這一經濟規律。我是十一月份出酒的,由於酒窖涼,出不了計劃的產量,需要一個暖窖的過程,這是技術術語。到了九六年一月末,我已出酒達三萬多斤,我又養了七十多頭豬,略算一下,我有贏利二萬三千多元。到二月份過春節,雇工放假,休息了,等到三月份的時候,韓蕭天找我不下三次,叫我撤迴來,我當時幹的好好的,我撤迴來幹什麽?再說我還養著七十多頭豬,豬還不夠出欄份量,我怎麽處理他們?這不是明顯調理我嗎?所以,我說啥也沒同意撤迴來。但韓老板不知用什麽辦法,竟讓廷文局長去找我,命令我撤迴來,我一看,公司經理的話,我可以不聽,局長的話,我能不聽嗎?所以,我就撤迴來了。豬,我賤賣了,我投入的錢,不都白扔了嗎?你們說,這是誰的責任?”

    “肖軍,你、你、你可真能冤枉人啊!你虧到啥情況了?叫你迴來是為你好,你可真是狗咬呂洞濱,不識好賴人”

    廷文局長不知什麽時候迴來的,坐在了蔣局長的大對過,一聽說是自己讓人撤迴來的,還是不知用什麽辦法請他去的,似乎責任全歸他似的,一著急,就有些口緊結吧了。

    “別那麽說,甘局長。”肖軍有些火了。這個時候,多麽關鍵,竟有人賴帳,這不是落井下石嗎?由此,肖軍深深地記下了廷文的大疙瘩。

    “我現在的情況,就是你對我好唄?”肖軍嘲笑了廷文一下,接著說“我虧啥樣?你說我虧啥樣?我到底虧多些你知道嗎?我可以告訴你們,我就現在算帳,我虧了也不到四萬元。我投的那些錢,你知道多少嗎?”肖軍紅了眼。說話也激昂起來。他頓了頓,見局長們無精打彩的樣子,知道自己在理上占了上風,於是,他緩了緩口氣,又說道“話說迴來,甘局長,咱們關起門說話,在坐各位年紀比我大也不過六七歲,算是我的大哥,敞開門說話,你們是局長,是領導。你們一句話,就可能成全我,救了我,你們一句話,也能毀了我,毀我一輩子。你們成全我,不用花你們一分錢,你們毀了我,不光是我,還有我的孩子,你們懂嗎?為什麽這時候了,你還這麽說呢?你那意思是,責任不在你,在於我唄?是你為我好,我才落到這種地步唄?說白了,我和你們算帳,我代表是我個人,你們代表公家,我能賴一點就賴一點,這是人之常情,並不過份吧?況且,我還沒賴你吧?事實就是你讓我撤迴來的,對不對?”

    “有這麽迴事嗎?”蔣局長問廷文。

    “是,不過當時是索局長責呈我叫肖軍迴來的,這事……”廷文一臉的不情願說道。

    “我不管是誰叫你讓我撤迴來的。你是糧食局局長,是你親自上我那,命令我撤迴來的,沒錯吧?”肖軍咄咄逼人地問道。

    “玉林,你看,我說要好解決的事,早就應該解決了,現在卻讓咱們來評判誰是誰非了。”蔣局長有一種上當的感覺了。在縣委書記麵前定下的事,必須得弄出個結果。

    “我說過,公司的帳別動,一動就亂套。挺好解決的事,不給解決,現在,得罪人的事,扔給咱們了吧?”黃玉林說。

    “肖軍,按你這麽說,你這帳還真就沒法算了。如果你要說,當時不撤迴來,現在你成了暴發戶了呢。”上飛這時才露出一種無奈的笑來。

    “我並沒說我一定會成為暴發戶。但我可以肯定地說,我賠不了錢。這是事實。”

    大家都靜了下來,麵麵相噓。事情解釋到這種地步,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盡管在此之前,考慮到肖軍會有許多不服,但隻要抓住虧損和掛帳未結算的把柄,這是鐵的事實。不管你肖軍說什麽,有什麽不服,有什麽不滿,都和我們這屆班子沒關係。就算你有怨言和我們說不上。根本沒想到這裏還有這麽多的過道碼,轉來轉去,倒讓肖軍給轉悠了。這帳你是結不結吧?人家根本不認欠帳,是你不結帳,清什麽?

    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收場了。因為你得判斷誰是誰非?你才能下決定。現在看,肖軍在理上明顯占上風。如果敗下來,昨天辛辛苦苦、逐個對比、反複推敲權衡下來的人事安排,不都因此打亂了嗎?

    “這麽地,肖軍。”蔣局長說話。主談的是他,他是黨委書記。這是昨天研究確定的。隻有他才能收這個尾。請神容易送神難,解鈴還須係鈴人。別人才不便多說什麽呢,這關係別人一輩子的事呢。

    再談下去明顯是沒必要了。在理上,根本沒法讓人心服口服,隻有采取別的辦法。“經你這麽一說,有些事的確需要研究。不過,由於當時是茂祥主持工作,有些情況我們也不是十分了解,這你知道的。為什麽不給你結帳?什麽原因?過會我們再調查一下。不過,你帳上欠帳是千真萬確的。戴書記代表縣委不可能去過問為什麽不算帳的細節,昨天權愛民一說你帳上欠那麽多的錢,換了誰,也會這麽決定的。我們嘛,這次已確定留在局裏了。這不,廷文、黃玉林他們都在這,雖然我們也代表局黨委找你談這件事,但是,上次黨委會是縣委戴書記主持召開的,你的事,也是上次黨委會上決定的,我們也不好推翻,也隻能執行這個決定。不過,對你的事,我們要盡快去解決,你看怎麽樣?”

    說了半天,還是不講理。還是得執行這個決定。開頭的話,不過是虛偽之詞罷了。誰還相信你今後呢?

    “絕對不行。”肖軍的態度十分堅決。他接著說道“不管是誰的決定,犧牲我個人的利益,絕對不行。你們現在說清欠,停止我工作,又停發我工資,實質上意味著讓我下崗分流。我不是不明白這點。你們所說的盡快,快到什麽程度?能給我個時間嗎?我明天,不,就今天下午,我就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你送來。那麽帳到底什麽時間算?我也坐了快二十年的機關辦公室,這套官僚法脈,我多少明白點。你今天一拳頭,把我打老遠,我什麽時候站起來,那不是你們要關心的。八月份分流,九月份糧改結束總結,十月份備儲,十一月到來年的五六月份接新糧,接著晾曬,你們都會以沒時間,下次來吧,這麽推脫我,我還不明白這點,這樣的事,我見多了。”

    “那不能,你這邊送東西,我那邊安排人算帳。你看行不行?”上飛繼續以商量的口吻說道。

    “不行。”肖軍態度依然不變。整個談話陷入僵局。

    “肖軍,這麽說吧,就我個人來說,我也不想出現這個結局。換句話說,我也不願得罪你。不過,我今天隻能和你這麽說,我個人改變不了組織上的決定。我隻能答應你盡最大可能解決你的事。”蔣局長的口氣強硬起來了。而且不代表組織,以個人的名義表了態。

    如果繼續僵下去,也不是辦法。退一步再說吧。肖軍想著。

    “那好,今天是八月五號,我明天把東西全部拉來,我想,在八月十五號之前,能完事吧?”肖軍無奈地說道。

    “行。一會要開全局大會。你的事,就這麽辦。黃玉林和廷文都在這,我說帳要盡最大可能算,能賴就賴點,價格就高不就低,快點解決算了。行不?”

    蔣局長既是征求他們二位局長的意見,又象是對肖軍的境況表示同情和照顧。

    肖軍神情落魄地迴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裏,在床上躺下。

    “這破事,亂糟糟的。總算是肖軍答應了。要不,一會開大會,肖軍放起橫來,還不得亂套啊。”黃玉林說著。

    “就是。早該解決不解決,推到這節骨眼上,擱誰也夠一說的。沒辦法,就得我去當這王八犢子角色。”蔣局長說。

    “關鍵是這麽一迴事,糧食局跟肖軍算什麽帳?肖軍是韓蕭天公司下屬的承包人,糧食局應該和韓蕭天算帳,問韓蕭天要錢。咱們扯這個閑蛋幹什麽?要得罪人,讓韓蕭天去得罪去,你昨天開會,怎麽不說呢?”黃玉林直接了當地問蔣局長。

    “不是那麽迴事。欠帳的過道碼我不清楚。權愛民一說,戴書記就表了態。我能說什麽?關鍵是糧食局定編十人,留不下他。收儲公司那麵,權愛民堅決不要他。就連老江和吳建國都是將就著安排的。就差肖軍一人,沒辦法才以清帳的名義定下來的。”蔣局長解釋著。

    “這肖軍,可夠倒黴的了。跟我幹一迴,我他媽的也幫不上忙。連老江都沒人要,這些都是我分管的口,這不是和我過不去嗎?”黃玉林報怨地說道。

    “找我嗎?”任喜明被找進了局長室。他一進屋就說著。

    任喜明現任植物油廠黨委副書記。廠長兼書記的是原米字糧庫二把手的朱起立。這次糧改,米字糧庫的一把手大老董,可能要退下來。退之前,大老董想把曾是自己部下和心腹朱起立調迴米字糧庫當一把。以便自己退後,讓老朱壓住陣角。否則,糧庫還不得亂翻了天。在位時,沒人敢明麵整你,不在位時,就到處鼓包,四處告狀。這事發生了四五起了。要是換一個自己勢力的人,還能維持局麵。要是換一個早就氣不恭,蓄勢待發的人,天下大亂不說,難保有人遭殃的。

    朱起立一走,油廠的一把就出現了空缺。二把手林飛虎,五十多歲的人,一直是負責技術的副廠長,大調整班子時,也沒有動他。主要就是他技術方麵的原因。油廠是一個負債累累的老廠,麵臨著倒閉的困境。這次糧改,油廠必須從減員增效入手,裁減大部分職工,做為五十多歲的林廠長是堅決不幹。他私下裏說寧可迴家也不減人。有飯大家吃,有粥大家喝。別人沒飯吃,我做為廠長,就應當第一個沒飯吃。這種態度,和當前形勢的確不和拍,不入調。因此一把廠長的大權,自然而然的落到了任喜明手上。

    任喜明這幾年上下維持的都很好。前任局長茂祥,為任喜明在蕭天公司個人承包做買賣,偷漏稅之事,費盡了心血。上下打點,把本以要判刑的任喜明,花了四萬保釋金,才辦了個取保候審。之後,又提起來,任油廠的支部書記。那四萬元保釋金是從局裏墊付的。找他來,估計也是這錢的事。

    “來,喜明。”蔣局長熱情地招唿著。全然沒有跟肖軍談話時的嚴肅氣氛。很隨和。

    未等正式談話,喜明笑嗬嗬地說“不用說了,我知道找我什麽事。不就是欠錢的事嗎?”

    “嗬,消息挺靈通的。”黃玉林局長打趣地說道。因為,昨天的會議,黃玉林也不夠資格參加。顯然是有人把昨天會議的內容告訴了喜明。

    “我的帳是那麽迴事,當時是索局長同意核銷了。我現在隻承擔一萬元。怎麽樣?”喜明問。

    “既然索局長答應了。我們也得尊重他,就按他說的辦吧。”蔣局長同意了。

    同樣是欠款,肖軍的欠款有各種人為因素,尚不能去正麵解決。而一個因行為觸犯法律,受法律製裁交納的保釋金,卻能用公款交納,並堂而皇之的核銷。

    心跳的厲害。起伏不定的胸膛裏,有如熊熊烈火在燃燒。一種說不出的委屈,一種難以言表的,被人欺負說不出話的感覺,在撞擊著肖軍的心。血不會凝固,它劇烈的加快著,周而複始地添加著憤怒的氧料。胸口堵的厲害,有間歇的疼痛感。壓抑的氣悶在心裏,有欲嘔之感。兩眼火辣辣的象噴火似的灼痛。

    挺住,一定要挺住。不要讓別人看笑話。肖軍手揉著胸口,喘著粗氣,自己安慰著自己。

    “開會嘍!開會嘍!”有人在走廊裏喊著。

    大家陸陸續續地向二樓的小會議室走去。

    “肖軍開會了。”不明就裏的黨辦主任謝文東,推開門招唿著。

    “不用去了。”肖軍躺在那,身也沒動地說。

    二樓的小會議室裏,擠滿了全局的人。大家都在等待最後的結果公布。有一部分人事先已知道了自己的去留。但是,大家的心裏很平淡。每個人都清楚自己在局機關裏位置。有勢力的人,可以為自己挑一個好的位置及工作,用不著擔心。沒勢力的人,隻能聽天由命了。這隻是其一,更主要的是,現在的分家,大家還看不出究竟是那方麵好。這是新生事物,沒法判定他的命運。既然命運操縱在人家手裏,自己還有什麽選擇嗎?操那心是白費力的。

    按照省政府的會議精神,是擇優聘用,競爭上崗。給大家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實際上,還是那套老話經是好經,歪嘴和尚念歪了。

    有個現象挺怪,越是有權勢家挺的子女,有真實才學的越少,當然不是絕對的。或許是家庭的熏染,使他們更趨向追逐權利的社會,為權利不惜喪失人格,跑官、要官、買官、賣官,阿諛逢迎,極盡所能。所以,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大官、小官、從市裏到縣裏,縣裏到局裏、鎮裏、鄉裏,就連小班組裏的大小官兒,都有這些人的影子。有的人形象的說,看政府大院的年輕人,別問他是幹什麽的,問他背後的爹媽叔叔大爺姥姥舅舅爺爺三姨二姑舅丈人是幹什麽的?準!保準都有背景。天下將侯,寧有種乎?沒有。就是遺傳。

    而對另一種人來說,書本上的知識使他們過於理想化。他們注重的是真才實學,仍在信奉“學而優則仕,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的古訓。他們明白,憑老子的勢力,是不可能為他們掙得一席之地了。肥缺闊窩都被老子的老子擠滿了,那還能輪到他?君不見,機關人員年年減,機關人員年年增。一茬一個新麵孔。這已成了社會腐敗的一種自然現象。裁減就是權利重新分配。沒有老子的勢力,不憑自己的真才實學,靠什麽立足於世呢?所以,這類人注重的是以一己之長,謀進身之路。憑本事求個工作幹,謀事業發展。生活上無非是混碗飯吃罷了。

    人們也都以一種安於天命的超然感,去對待世上所發生的一切。舊社會他們沒見過。新時期的腐敗,他們已是充耳不聞,視而不見了。他們知道自己沒有能力去改變這一切,也就沒有能力改變自己的個人命運。大學生鬧事怎麽了?不還是依然如此嗎?實際上,腐敗是人類社會共有的,是人類私欲的共性,有多少人不在位子時,腐敗不著,才大喊打腐敗,而輪自己的時候,也在腐敗呢!腐敗,社會主義國家有,資本主義國家有,過去有,現在有,將來還會有。曆朝曆代的統治階級有幾個不反腐敗呢?所以,也就見怪不怪了,少見為怪嘛,見的多了,誰還會怪呢?

    然而,這裏有一個問題,就是把腐敗和犯罪混淆起來。腐敗不盡同於犯罪,犯罪是人人可以口誅筆伐的,而腐敗則不然。腐敗不過是無能的百姓妒恨的話柄而已。你能說任人唯親的腐敗,生活作風的腐敗,公車私用的腐敗等等是犯罪嗎?但是,你也不能把那些貪汙盜竊、執法犯法、詢私舞弊、草菅人命的犯法犯罪行為稱之為腐敗。他們要有過之腐敗。可悲的就在於此,有人把這些統稱之為腐敗。人們把你腐敗了嗎?當成笑談了。而沒有從深層次去問你是不是在犯罪?對黨和人民的利益不忠,實質上就是犯罪。

    會議由蔣上飛主持,縣委戴書記做動員講話並宣布決定。

    戴書記四十多歲的人,是從尖沙調過來的交流幹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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