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寺裏風平浪靜,而宮中,此刻卻翻了天。


    皇上在番邦麵前丟了臉,逼不得已,正要同意番邦進貢減半的要求,忽然便聽說,劉長青來了。


    對於劉家人,皇上還有幾分信任,立刻命人帶劉長青進來。劉長青早已將連矢弩從盒子裏拿出來,一路招搖著進宮,“皇上。”


    看著劉長青手裏的東西,皇上怒視劉長青,“劉愛卿,你是故意拿這個來煩朕的麽?”


    劉長青按照沈久安信中交代的內容,神色自若,“皇上,這才是真正的連矢弩。景王一時不察,拿了半成品過來,倒叫別人看笑話了。”


    “我大雍國力物力,又豈是一般的番邦小國可以隨意揣度的?”劉長青微微一笑,這句話,是他自己加上的。


    可看著番邦驟然變色的臉,覺的心裏暢快極了。


    皇上微微掩飾了心裏的驚訝,看著劉長青自信篤定的樣子,哈哈一笑,“長青,你這樣遮遮掩掩的,可不好。”


    “長青,你該當何罪。”皇上雖然這麽說著,可眉梢眼角藏不住的笑意,卻讓劉長青越發鎮定。


    久安說的果然沒錯,皇上不會生氣,更不會治他得罪。


    顧慮一解除,劉長青更是揮灑自如。


    看了眼番邦,“皇上,這也是想給你個驚喜。”


    劉長青在皇上的授意下,再次向番邦約戰。他本就膂力驚人,又有五連發的連矢弩在手,這一次的比試結果,大雍完勝。


    縱然番邦心有不甘,可是大雍國力強盛,皇上覺得找迴了麵子,十分高興。


    兩方對比,番邦再無法堅持之前要上貢減半的要求。


    完美的解決了這件事,朝堂上,皇上看著劉長青,神色越發溫和,“長青,這次你立了大功,想讓朕怎麽獎賞你?”


    劉長青正了正色,心道,終於到了這一步了。


    “皇上。”劉長青端端正正的跪在朝堂上,對皇上行了個禮,“其實,這連矢弩,並非是臣的主意。做出這一切的人,都是太子。”


    太子?


    皇上疑惑的看著劉長青,斂起神色,“劉長青,把事情說一遍。”


    劉長青磕了個頭,把沈久安信裏的內容說了一遍。


    皇上麵色冷淡,聽完之後,隻問了一句,“你說的是真的?”


    劉長青嚴肅道,“臣句句屬實,不敢有半句虛言。”


    “更何況,臣說的是不是真的,皇上帶太子上來,一問便知。”劉長青趕忙又道,“皇上,太子至始至終都一直盯著連矢弩的進展,隻是不知道,這東西……”


    他故作遲疑的說道,“如何到了景王的手裏。”


    朝堂中,百官都在側,不少人看不慣景王的言行,這會兒立刻打蛇隨棍上,“皇上,把太子帶出來,問問就什麽都知道了。”


    皇上無奈,隻得命人帶了太子說出來。


    不過幾日的功夫,太子看起來憔悴了不少,身上還沾染著汙漬,然而太子神色自若,目光灼灼,自有一股清貴之氣。


    百官看的眼前一亮。


    皇上的手邊,放著兩把連矢弩。


    一把,是劉長青帶來的五連發的。


    另一把,則是景王之前進獻的。


    單看景王的,覺得還好,可跟劉長青送來的一比,頓時,景王的那把就不夠看了。


    太粗糙,也太簡單。


    皇上麵色隱隱難看,“太子,你說說,這東西是怎麽迴事?”


    太子朝皇上行了個禮,沉著道,“父皇,並非兒臣有意隱瞞,而是這把連矢弩,之前一直並未真的完工。”


    “兒臣和永寧侯府的沈世子一道,想要做出這個東西,等到父皇壽辰的時候,送給父皇作為賀禮。”太子不緊不慢的解釋,“隻是,景王不知道從哪兒得到了消息,竟然得到了這個半成品。”


    景王送給皇上的連矢弩,被太子輕輕鬆鬆冠名為半成品。


    不少曾經花了大筆銀兩從景王哪兒得到連矢弩的人,都露出了難看的神色。


    景王,這是耍他們呢?


    太子不做聲的把百官的神色盡收眼底,然後才又道,“景王,也太心急了。”


    看皇上臉色難看,一些親近景王的人,也立刻站出來為景王伸冤,“皇上,太子所說,聽起來或許很有道理,但也隻是太子一家之言,還請皇上明察。”


    皇上看了眼太子,沉聲道,“那就叫景王,你們兩個來當麵對質。”


    和景王當麵對質……


    太子不說話,隻是,藏在衣袖裏的手,卻緊緊握了起來。


    父皇,還是這麽偏心啊。


    景王也早就得到了消息,接到宮裏的信,立刻起身,準備趕往宮中。


    司馬敬亭站在景王身後,一邊幫忙整理,一邊低聲問道,“王爺,你別衝動,皇上召見你也未必不是個機會。”


    景王陰沉著臉,點點頭。


    劉長青帶著連矢弩進去,他就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大踏步來到了宮裏,和太子的沉著相比,景王的神色,明顯帶著急躁。


    單單隻是兩個人的反應,便高下立見。


    看著太子,景王先發製人,“父皇,太子這是汙蔑。連矢弩是兒臣先得到的,太子不知用了什麽法子,從兒臣這兒偷走了東西,稍作改正,便宣稱是自己的。”


    聽景王說的煞有介事的模樣,皇上又看向太子,“你作何解?”


    太子微微一笑,反問景王,“你說連矢弩是你先得到的,可有什麽證據沒有?”


    景王愣了愣,卻聽太子又說,“你沒有證據,可是我有。”


    太子從懷中掏出幾張紙,遞到皇上麵前,“父皇,這是連矢弩的圖紙,以及各個部位的零部件。連矢弩幾易其稿,一直不斷的修改,沒想到,卻被景王得到了其中一個樣品,他未作考證,便急不可耐的進獻給了父皇。”


    幾張紙遞到皇上麵前,皇上麵色越發難看,“景王,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景王咬咬牙,終於明白,太子是和沈久安聯合好了,做了一個套,給自己下。


    “父皇,這連矢弩,是永寧後世子送給我的。”景王垂死掙紮,“這件事即便兒臣有錯,也是永寧侯世子兩麵三刀,欺騙了兒臣,又騙了太子。”


    為了推沈久安下水,景王幹脆把太子也帶上了。


    皇上眉頭緊皺,幹脆說道,“宣永寧後世子進宮。”


    他神色不快的看著下麵的眾人,“你們一人一套說辭,也好,今日之事,朕一定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景王側身站在一旁,忽然低聲對旁邊的人交代了句什麽。


    太子握緊拳頭,父皇口中說著要查個水落石出,可他已經把連矢弩的設計圖送了上去,如此證據確鑿,竟然明晃晃的被皇上無視了。


    心裏冷笑一聲,太子眼中寒意彌漫。


    也好,既然父皇要個水落石出,他便給大家一個徹徹底底的明白。


    沈久安很快來了,隻是馬車裏,卻帶了另外一個人。


    京城中,人人都知道,沈世子腿腳不便,日常隻能以輪椅代步。在場人也都知道,永寧侯世子,早就不是以前那個軟弱可欺的沈世子了。


    可如今,朝堂上再見。


    若說太子是矯若朝陽,那沈世子就醉如春風。


    他神色溫和,俊秀的臉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讓人一見,就忍不住心生好感。


    皇上免了沈久安的禮,隻讓沈久安之後說實話。


    沈久安看向景王,頓了頓,忽然道,“這把三連發的連矢弩,的確是我送給景王的。”


    他這話一出,四座皆驚,當場就有人指著太子和沈久安,“連沈世子都承認了,足見景王是清白的。”


    景王麵上不顯,心裏卻起了疑惑,沈久安會幫他麽?


    果然,眾人還沒指責完畢,就又聽沈久安又道,“可是,卻是在景王的逼迫下。”


    “京城都知道,景王娶了沈府的沈寶珠為妾,可沈府早就和沈寶珠脫離了幹係。至於原因,相信我不用說,諸位也明白。”沈久安苦笑了下,“若不是沈寶珠行為不端,永寧侯府又何至於做到如此地步?”


    “可景王,居然派沈寶珠,以沈家已經出逃,刑部在冊的犯人沈文元和沈慶忠為要挾,不得已之下,我這才妥協的。可連矢弩當時不夠完善,臣和太子原本打算等到完善之後,再進獻給皇上,卻不想景王居然這麽直接。”沈久安說著,勉強從輪椅上下來,“皇上,臣不知景王得到連矢弩是要進獻給皇上,若是知道,臣即便是死,也不會這麽做的。”


    聽沈久安說完,景王臉都綠了。


    他剛剛已經派人接了沈寶珠過來,隻等沈久安反駁之後,讓沈寶珠出現作證。


    可沈久安做的,卻比他想象的還要絕。


    他自己把事實真相都說了出來,卻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這才是真正的算無遺策。


    此刻,就算是皇上想要維護景王,都找不出半點可能。


    太子長出了一口氣,看向景王,“事實證據俱在,趙喆,你還準備怎麽狡辯?”


    皇上臉色難看極了,當著百官的麵兒,才忍著勉強沒有發作,“太子,沈久安,你們偷偷做這個,不光是為了給朕慶生吧?”


    太子眉頭一皺,事情都到了這種地步?皇上居然還想著給景王翻身的機會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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