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久安極輕快的笑了一下。


    劉長青看著沈久安的笑容,心裏悚了一下,忽然浮上來一個猜測。


    “久安你……”劉長青越想越覺得可能。


    “總不會是碰運氣吧?”劉長青覺得有點哆嗦。


    沈久安但笑不語,劉長青頓時知道,自己猜對了!


    “這麽重要的事情,你居然看天?”劉長青覺得心驚肉跳不已,“如果景王送給皇上的這把連矢弩今天沒出問題?或者那連矢弩提前壞了呢?”


    沈久安做出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那就聽天由命了。”


    “你厲害。”劉長青對沈久安豎了個大拇指,露出個心悅誠服的神色。


    “久安,然後呢?”劉長青又好奇問道,“接下來,你應該還有動作吧。”


    沈久安點點頭,意味深長的看著劉長青,“小舅舅,正需要你,你就來了。”


    “接下來的事情,都靠你了。”沈久安對阿銀使了個眼色,阿銀會意的從房間裏捧出來一個盒子,“舅老爺,你準備進宮吧。”


    劉長青指了指自己,一時反應不過來,“我進宮?幹什麽?”


    “皇上在番邦麵前丟了臉,自然要小舅舅找迴來。”沈久安插著雙手,“小舅舅,能不能救出太子,就看你的了。”


    看著阿銀手裏的連矢弩,劉長青總算明白了。


    “這把連矢弩,應該是好的吧。”劉長青摩拳擦掌,腦中瞬間清明,“久安,你的意思是,讓我現在把這把連矢弩獻給皇上?”


    沈久安含笑點頭,又遞給劉長青一封信,“信上寫的都是應對之法,小舅舅,都靠你了。”


    劉長青看著連矢弩,毫不遲疑的點頭,“久安,這件事就交給我。”


    看著劉長青離去的背影,沈久安心裏稍安,整個大雍,眼下能信任的人,也隻有小舅舅了。


    阿銀一臉可惜,“世子,應該你親自去向皇上表明的。這大好的幾乎,世子露了臉,對我們沈府也有好處。”


    沈久安卻微微搖了搖頭,“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沈府已經夠引人注目了,若是我再張揚,隻怕會引得人打主意。”


    話說完,他又問,“季薇在相國寺好麽?”


    阿銀立刻點頭,“世子放心,相國寺周圍有咱們的人,一有什麽風吹草動,會立刻迴稟。”


    “季薇今日的補品,送過去了麽?”沈久安又問。


    阿銀臉色微微奇怪,“送過去了。不過世子,這麽大老遠的,費那麽多功夫?”


    他沒說完,沈久安就笑了笑,迴了句,“你不懂。”


    阿銀是不懂。


    知書、知畫和陳季薇都不懂。


    上好的椰汁甘露,細密濃稠的口感,帶著適宜的溫度,連著食盒,被擺在桌子上。


    路途遙遠,怕甘露涼了不好吃,特地用火炭隔層的保溫食盒小心翼翼的送到了相國寺。即便是快馬,也需要一個多時辰的路程,送來的時候,甘露仍然冒著熱氣。


    叮囑陳季薇一定要按時吃,沈府的人又立刻策馬離去。


    看著桌子上的食盒,知書簡直不知道要做出什麽樣的表情,連陳季薇都哭笑不得,“隻聽過大唐玄宗專門為了送荔枝,快馬加鞭從南方運來。今天可算是見識了。”


    知書把勺子遞給陳季薇,“姑娘,世子的一片心意,你趁熱吃了吧。”


    陳季薇拿著勺子,溫暖甜蜜的甘露,在料峭的春寒裏,格外順口。


    知畫掩著嘴笑,“姑娘,好吃麽?”


    陳季薇一本正經的點頭,能在相國寺裏享受到這種東西,估計她也是大雍頭一人了。


    “世子對你可真好。”知畫感歎,“還這麽細心。”


    陳季薇默不作聲的吃著,心裏有些奇怪,沈久安對他是很不錯,可也用不著她哪怕人在相國寺了,還大費周章的送來一碗這個。


    陳季薇不由得想到了那天……


    趁著知畫去洗碗,陳季薇麵色遊移的開口,“知書,你記性好,想一想,世子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送甜品過來的?”


    知畫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訝,“姑娘?”


    陳季薇點點頭,“我是懷疑,沈久安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那天,他讓劉大夫給我診脈。”陳季薇眉頭微皺,當時不覺得,可這會兒,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劉大夫跟我說,是找能解情人蠱的方法。”


    “沈久安知道知樂在哪兒,他放著知樂不用,卻舍近求遠再去麻煩劉大夫,這不是沈久安的風格。”陳季薇分析完,想到一個可能性,試探的問一旁的知書,“你說,沈久安是不是已經知道了?要不,怎麽每天都按時送來甜品?”


    這個可能性……知書也拿不準的搖搖頭。


    “可是姑娘,你本來就有每天吃甜品的習慣啊?”看著憂心忡忡的陳季薇,知書安慰道,“你這個習慣,世子也是知道的。可能想著,姑娘在相國寺沒有甜品吃。”


    陳季薇又道,“可在沈府的時候?之前不是我們忘記要了,但是甜品也依然送來了麽?”


    “應該是世子有交代後廚吧。”知書又安慰,“姑娘,你也別太緊張。哪怕世子知道了,不也是世子的孩子麽?這對你又沒有壞處,姑娘又何必想東想西呢。”


    陳季薇神色稍安,知書說的也對。


    孩子現在那麽小,陳季薇當時也看了,劉大夫的神色並無異樣,想必也不會察覺。


    剛說完,知畫便笑著迴來了,“姑娘,言覺大師邀你過去。”


    陳季薇還是挺願意和大和尚說說話的,聽到之後,便趕了過去。


    言覺正在池邊對弈,看到陳季薇過去,命人送上一杯白茶,“陳姑娘,這是你的。”


    陳季薇落座之後,言覺遞過去棋子,“姑娘是執黑還是執白?”


    陳季薇窘迫道,“這個,大和尚,我不會下棋。”


    言覺略帶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姑娘不會麽?”


    “不會。”陳季薇從腦中搜索了一番,原身陳二姑娘對圍棋還稍稍懂些,可陳季薇對圍棋實在是沒興趣,幹脆的挑明,“很少接觸過。”


    言覺輕歎一聲,放下棋子,“可惜了,還想跟陳姑娘對弈一番。姑娘,遠方的世界,一定很迷人吧。”


    陳季薇對言覺大師大為歎服,這老和尚的心胸、眼界都遠非常人可比。


    “其實,遠非大雍可比。”陳季薇歎口氣,“這裏山清水秀,鳥語花香,那裏已經被毀了。”


    言覺點點頭,“姑娘身上的力量,生機之中又隱含煞氣,想必是和曾經的一切有關。”


    陳季薇點點頭,“大和尚,你是怎麽看出來我的來曆的?還有,你既然看出來了,又為什麽要去救我?”


    言覺含笑道,“老僧喜歡觀星,別看夜空中的星星不起眼,可藏著很多秘密。”


    陳季薇聽言覺說的心動,不禁又問,“那大和尚,你能說說,沈久安這次怎麽樣了麽?”


    言覺笑著看向陳季薇,“陳姑娘這是套老僧的話麽?”


    唔,被看穿了,陳季薇也不客氣,“大和尚既然看出來了,那就告訴我唄。”


    說話間,語氣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急迫。


    言覺卻輕輕的搖搖頭,“陳姑娘,老僧不能告訴你。”他安然的看著陳季薇,“有些事,早已注定。”


    說著,他又朝陳季薇輕輕頷首,“浮浮沉沉,萬事皆有定律。隻有陳姑娘,是這件事中,唯一的例外。”


    陳季薇不禁指了指自己,“可我連發生了什麽事都不知道。”


    “不用著急。”言覺微微笑了笑,“陳姑娘,暫且等待。”


    和言覺打了一會兒啞謎,陳季薇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來,想起來這次過來,相國寺門可羅雀的情景,不禁又問,“大和尚,那相國寺會如何,你總可以告訴我了吧。”


    “姑娘看那株蓮花。”言覺順手指過去,“蓮花情況如何?”


    翠綠的蓮葉在風中輕擺,枯寂的池塘中,一枝獨秀。


    “長勢很好。”陳季薇如實道,“還以為移栽到蓮池中會不適應,如今看來,很好。”


    “相國寺同樣也如此。”言覺微微笑了笑,“大雍風波再起,相國寺如今,也隻能隱而不發,以待來日。”


    陳季薇心裏一驚。


    春風裏,卻忽然察覺到微末肅殺的味道。


    她不禁看向京城中,京城很大,可登高而望,卻隻隱約看到縱橫的街道和那抹明黃色的宮牆。


    陳季薇不禁想到了沈久安琉璃似得眼睛注視著自己的模樣。


    “大和尚,沈久安,他會沒事麽?”陳季薇覺得自己的嗓音微微顫抖。


    言覺不點頭,也不搖頭。


    “沈世子驚才絕豔,算無遺策。”言覺看向陳季薇,“我早已經說過,陳姑娘是整件事情中,唯一跳出了天道,可以做到的意外。”


    陳季薇皺眉,言覺反複強調這件事,她就算是再遲鈍,也覺察出了一點問題。


    “那我要,怎麽做?”陳季薇看過去,“現在迴去麽?”


    “機緣不到,到了,陳姑娘自然就知道了。”言覺大師微微一笑,又道。


    陳季薇眉頭緊皺,這大和尚打的什麽機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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