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玄奘話鋒急轉,“也有人轉到中途跌落聖河,在外道們看來,這就是升天,超脫了。相傳,最虔誠的信徒不論刮風下雨每天都會來河上修煉,幾十年堅持不懈,直到落水升天。”


    離開了沐浴在兩條聖河光輝下,有著各種怪異事情的缽羅耶伽國後,師徒二人來到了僑賞彌國。


    玄奘到達僑賞彌國的時候,佛教在當地已經衰落,外道勢力大為興盛,然而玄奘依然取出筆墨記錄了這個國家,因為這裏曾是護法菩薩降服外道一舉成名的地方,而護法菩薩,正是玄奘西行的目的地,那爛陀寺寺主戒賢法師的師父。


    貞觀五年(公元631年),玄奘32歲。曆經千難萬險、走過數十個大大小小的國家後,唐僧與悟空終於抵達了那爛陀寺所在的摩揭陀國。


    玄奘看著那距離王舍城北麵不遠的爛陀寺方向熱淚盈眶,“到了,我終於到了!”


    “到了?”孟贏溪很奇怪,“玄奘,你不是要去婆羅門國的嗎?這裏可是摩揭陀國!”


    “前方就是那爛陀寺,這是我人生的第一個夢想,我終於到了!”玄奘解釋道,“悟空,你有所不知,修建寺院供養僧人需要強大的國力來支持,而繁榮強盛的孔雀王朝的核心統治區域就在摩揭陀國。佛教發生過兩次重大的事件,它們都發生在摩揭陀國境內,分別是王舍城結集和華氏城結集。窠”


    “在那爛陀寺這裏你能獲得什麽?”她求問,“經書嗎?”


    唐僧大為激動地侃侃而談:“佛祖釋迦牟尼一生中大部份時間都在摩揭陀國內度過,與他有關的故事和遺跡也大都集中在王舍城附近地區。佛祖一生遊曆教化四方,光是在摩竭陀國境內的聖地就包括了許多。”


    孟贏溪明白了一些,“哦……原來這裏是佛主長居的地方。”


    “佛主所住過的地方我都詳細有記,你譬如:王舍城內的三處精舍──迦蘭陀長者奉獻的竹林精舍、耆婆奉獻的耆婆林精舍,因摩訶劫賓那而建的精舍。王舍城外最高的靈鷲山石窟,還有環繞著王舍城的十處石窟。”


    他用手指道:“這裏,那爛陀寺,佛祖曾經說法的波婆離捺林裏也有一精舍。另外,王舍城和那爛陀寺之間也有一處精舍;附近的安陀迦頻多村和迦萊哇那墨達村裏各有一處精舍。”


    “妖精”不知道這個唐僧記這些東西做什麽,略有些傻眼地看著他。


    唐僧自起興致,細細講道:“達克希那基利,佛得道第十一年裏曾來到此地,並在此製定袈裟。王舍城附近的每一處精舍都是佛祖曾經布道過的地方,都留下了佛祖的蹤跡,還有一個個鮮活生動的故事。”


    “曾幾何時,在孔雀王朝強大國力的支持下,周邊國家的高僧都聚集到了摩揭陀國,在他們講經問法求道生活過的地方,那爛陀寺拔地而起,一處超越時光和地域的佛學聖地就此誕生……”


    玄奘話題一轉,突然問道:“悟空,你想看看佛主的精舍和菩提樹嗎?”


    “菩提樹!”她喜色道,“是啊,佛經裏總是提到它,菩提樹能使人突入徹悟途徑,頓悟真理,達到超凡脫俗的境界,當然要看,它在哪裏?”


    “具體在哪裏我也不清楚……嗬嗬。”玄奘像個孩子般浮笑,“走,我們尋尋去。”


    唐僧邊走邊道:“佛祖釋迦牟尼本為的迦毗羅衛王國的王子喬達摩?悉達多,為擺脫生老病死輪迴之苦,解救受苦受難的眾生,他毅然放棄繼承王位和舒適的王族生活,出家修行。經過多年的修煉,終於有一次在菩提樹下靜坐了七天七夜,戰勝了各種邪惡誘惑,在天將拂曉、啟明星升起的時候,獲得大徹大悟,終成佛陀。”


    孟贏溪半打趣道:“玄奘,我們何不也在菩提樹下靜坐它七天七夜,看看會有什麽結果?也許在天將拂曉、啟明星升起的時候,獲得大徹大悟,終成佛陀也不一定。”


    “你這妖精又犯戒!”唐僧笑了很久。


    幾番打聽之下,師徒二人沿路尋到了佛祖釋迦牟尼所居住過的幾所精舍,然後才去尋那棵充滿了神秘色彩的菩提樹。


    就要見到聖跡了,懷著極高的期望,玄奘給悟空講解道:“據說,這棵菩提樹的樹幹和樹枝是黃白色的,枝葉青蔥茂密,秋天冬天也不凋謝,唯有在如來涅槃那天,它的樹葉才會紛紛揚揚的飄落下來,然後又恢複原樣。”


    玄奘自我陶醉了片刻,然後繼續道:“每到那一天,各個國家的國王就會帶著大臣們一起來到樹下,用牛奶澆灌這棵菩提樹,點起燭火,一


    邊撒花一邊把那些飄落下來的聖葉搜集起來,然後才歸去。”


    孟贏溪雖然對佛法的研究已是不淺,並欣賞其中的一些做人道理,但她骨子裏對於這類過於虛幻的佛家故事相當排斥,頗有異議,不過她處於對唐僧的理解而沒有當麵質疑,而是靜靜地去聽,仿佛很受教一般。


    釋迦牟尼曾經賴其修行的菩提樹在探尋之下赫然在目。


    菩提聖樹的南北兩麵各建造有一座觀自在菩薩像,它們全部麵朝東方,可是南麵的那尊菩薩像不知何緣故已經陷落,沙土沒到了胸口,就連那棵被看作聖樹,相傳有數百尺高的菩提樹,也在幾百年的風雨動蕩中被過去的邪惡君王們砍了隻剩下五丈多,華光盛景不複當年。


    據唐僧先前所說,菩提樹的樣子應該是樹皮黃白色,樹幹凹凸不平。樹枝有氣生根,下垂如須,側枝多數向四周擴展,樹冠圓形或倒卵形,枝葉扶疏,濃蔭覆地。葉互生,三角狀卵形;深綠色,有光澤,不沾灰塵,頗有一種神聖的氣息。


    孟贏溪對眼前的景象很是驚訝與失望,她當即口無遮攔道:“這,這就是佛主靜坐的那棵菩提樹嗎……怎麽會這樣?”


    看到這樣的景象,二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玄奘忍不住悲從中來,他顫音道:“如果這兩尊塑像沒入土中,就意味著佛教即將消亡。佛祖得道的時候我在哪裏……為什麽沒能早生幾百年,與佛祖生在同一個時代。”


    “是弟子來晚了,還是弟子的罪孽深重到了何種地步!”


    唐僧一路走來,極少碰到能夠讓他長時間停下腳步求教的高僧大德,而滿懷憧憬的他看到的卻大多是荒廢破敗的廟宇寺院,撫今追昔的先賢往事,充斥世間的異教外道……


    “啊……”


    一次又一次的殘酷現實折磨著信心,它最終擊倒了有著無比堅強毅力的玄奘,他突然間整個人拜倒在地,並聲嘶力竭地放聲大哭,玄奘從未有過的失態嚇到了“妖精”。


    “你,你……玄奘你千萬別這樣……聖跡雖毀,但佛經仍然在。”


    她用漢語急口道,“一切事皆有因果循環,人們無法改變結果,隻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裏盡力而為。你不要忘記了自己最初的念想,你要把佛典中最精華最核心最重要的那些經卷盡可能地運迴我大唐去,這既是傳道、授業,也是保護、傳承、延展,更是佛主釋迦牟尼最希望你做的事情。”


    可悲哀太甚,無論孟贏溪怎樣開導和勸慰都無濟於事,唐僧那悲涼的哭聲長時間響徹四野,以至於驚動了數千個“解夏”(結束一段修行生活的沙門)歸來的僧人。


    很快,菩提樹的周邊就圍滿了人,他們被玄奘的虔誠所打動,也哀歎佛教的衰敗,於是紛紛圍著他落淚。


    因為這裏是佛門重地,孟贏溪生怕自己的女音暴露身份,這樣勢必會給唐僧帶來惡劣的影響,所以當“解夏”們靠近時她已然閉上了口。


    孟贏溪的話在稍後漸漸起了作用,眼淚婆娑的唐僧醒悟到僅憑他的力量和那爛陀寺也難改變佛教在其發源地的命運。曾幾何時,他西行的本意隻是學習,但是現在,他覺得自己不能坐視那些珍貴的佛典因為佛教的衰落而流失散落。


    “解夏”們逐漸散去,而玄奘淒涼的淚到底還是止住了,孟贏溪不敢懈怠,趕緊使話去穩他,“玄奘,我們去那爛陀寺,我們去那裏尋找到最完整最精深的佛典;尋遇最博學最有才華的高僧賢者;佛主曾經修行的地方就是你修行的地方。”


    “妖精”鄭重其事地抓住唐僧的肩膀,字字用力地道:“是時候了,現在我以幻佛的身份告訴你,玄奘,你可知道佛主因何要我專程來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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