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的月光鋪滿秋夜的長街,街上空空蕩蕩,唯少女一人獨自行走著。踩著月光,步伐卻不大,似在徘徊。


    少女淡漠的麵龐,平靜的目光,就像如鏡的湖麵,毫無波瀾。


    她叫吳夢兒,她的一生,就像是一場夢,一場醒不來,卻又隨時便會打碎的夢。


    吳夢兒微微抬頭,看著天空上的銀月,原本平靜的目光起了波瀾。那月光,就像是一陣清風,在湖麵輕拂而過。


    今天,從太子口中聽聞的那件事,讓她的心,靜不下來。


    那件事,本是說給吳憫和月華奏聽的,但卻給吳夢兒帶來一種無法抹去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這種感覺,來自於靈魂。


    她最近經常做夢,夢中自己化作一隻白狐。


    白狐是自己,自己是白狐。


    它在等一個人。


    她等到了那個人。


    “我究竟為什麽等他?”吳夢兒手捧著腦袋,拚命地想要記起一些事來,但每當想到要緊關頭,便會頭痛欲裂,仿佛有什麽在阻止她的記憶。


    “唉!”一聲輕輕地歎息在街上迴蕩,然後在吳夢兒麵前,出現了一個破舊道袍的道人。


    這道人把寬大的袍袖在吳夢兒麵前輕輕一拂,吳夢兒便閉上了雙眼。


    “憶起前生事又如何,你的一生,不過是大夢一場!”子虛道人扶著吳夢兒,又歎息一聲說道。


    吳夢兒醒來的時候,四周是一片黑暗。四周牆壁十分光滑,吳夢兒確信此時定是身處一處密室之中。


    “你醒啦?”一個聲音在密室響起,然後密室亮了起來。


    密室正中擺著一張桌子,桌上有一盞燈。借著燈光,吳夢兒細細打量起這間密室,除了那張桌子,便隻有自己醒來時躺的那張床了。


    “你是誰?為什麽把我帶到這裏來?”吳夢兒並沒有在臉上表現出自己的緊張,因為她很少會將第二種表情在外人麵前顯露出來。


    “這幾日,你先住在這裏吧。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外麵的聲音說道。


    吳夢兒不語,右手摸向自己腰間,卻沒了平常懸於此處的護國玉。


    “你的目標是護國玉?”吳夢兒問道。


    “護國玉是他的目標,卻不是我的。我的目標,隻是你!”


    吳夢兒聽不懂此人話語中的意思,但她的直覺告訴自己,外麵那人,定與相國秦嬰有關。很有可能,這間密室,便是在相國府內。


    秦無忌曾經說過,秦嬰為了取得護國玉而和平陽侯府結親。那麽,親事告吹,自然會換種方式得到護國玉。還有今天皇宮裏,麗妃秦玉環最後的話,更讓吳夢兒確信,秦家要用護國玉做些什麽。


    但有一件事讓吳夢兒想不通,既然秦嬰的目標是護國玉,為何要將自己囚禁在此。或者真的如外麵之人所說,自己是他的目標。可這更加說不通,自己並沒有什麽值得讓別人看上眼的。


    想不通,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所以吳夢兒所幸躺在床上不去想。這一點和吳憫很像。慢慢閉上眼,吳夢兒打算先睡一覺再說。說實在,此時此刻,她已沒了一開始的緊張。她知道,無論在何處,定然會有個人來救她。


    夜深人靜,一個身影出現在國都的一處房舍之前。


    若有人認出此人,定會大吃一驚。大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國竟然會半夜三更在大街上遊蕩。


    秦嬰走到房舍門前,輕輕叩了叩門。這個時候,想必少有人醒著。但秦嬰知道,必然會有人給自己開門。因為這間屋,叫做清平居。屋中的主人,是大唐最出名的大儒。清平居士之名,是大唐所有文人的典範,是無數人歎為觀止的巨擘。


    “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


    這句話,是清平居士的一個弟子在書中所寫,而這個弟子,在三年前便已成為翰林院的大學士。


    清平居士,原名是蘇仲。其十有五而誌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如今他已九十餘歲,卻是早已不問世事。外人隻知道他是世間難得的大儒,但鮮有人知道,他的境界,卻是比武聖高上許多。


    二十年前,皇宮大難,皇宮裏的三個聖者節節敗退,皇家守衛無計可施,最後若不是此人出麵,僅僅一個字,便讓那些覆魔之人退出皇宮,那場禍事,將會更加嚴重。


    這件事,知道的人極少。因為國主不願皇宮之恥為外人所知,所以便也沒人知道蘇仲的神通。而秦嬰正是不多知道此事的人,而湊巧的是,他還知道蘇仲曾欠吳常一個人情的事。蘇仲曾對吳常說過,隻要有人持著護國玉前來,他便會答應持玉者一個要求。


    所以,今晚秦嬰,持玉而來。


    門很快便開了,開門的是一個長衫的青年。


    清平居內,隻有兩人。除了蘇仲,還有一個叫秦若虛。


    秦若虛,是秦嬰的長子。


    “原來是父親,深夜來訪,不知何事?”秦若虛的聲音有些冷,似乎對眼前之人不大喜歡。


    秦嬰搖了搖頭,他的三個兒子,每一個都對他這樣的態度。


    “我找清平先生,有要事相商。”秦若虛說道。


    “老師已經歇下了,不便見客。有事可以明天再見。”秦若虛道。


    “此事,急!”


    秦若虛正想要在此迴絕,屋內卻有個蒼老的聲音傳來:“若虛,讓他進來吧。”


    秦若虛歎了一口氣,把身子從門前讓來。


    屋內的擺設極其簡單,卻又數不盡的書籍,堆滿了各個角落。


    一個老者佝僂著背,坐在書桌前,桌上一盞油燈,燈火卻隻有黃豆般大小。


    “坐!”老者並不迴頭,一雙眼盯著手中的書籍,眼神渾濁卻能刺破夜空。


    秦嬰環顧四周,隻看到兩條破破爛爛的凳子。微微皺了皺眉,並沒有打算坐下,而是走到老者身前,略一欠身。


    “何事?”老者還是沒有迴頭,淡淡地說道。


    秦嬰取出護國玉,擺在書桌上,說道:“三日之後,我希望先生能幫我拖住一個人。”


    “知道了。”老者的眼神停在書籍上,並未看向那塊玉佩。


    “父親,夜已深,該走了。”秦若虛見秦嬰似還想說些什麽,連忙說道。


    秦嬰又皺了一下眉,蘇仲從頭到尾都沒有看他一眼,這對他來說有些氣憤。自己的身份,便是太子在身邊,也要低下三分頭顱。但畢竟自己有求於人家,不好發作。再加上秦若虛的送客之言,隻好長歎一聲,走了出去。


    “老師,三日後,你要去嗎?”


    “我答應過一人,有人持著這塊玉來,便會答應那人一個要求。三日後,我會去。”


    “但老師,你的身子。”


    “苟延之軀,何惜這具臭皮囊。若虛,我若不在,這清平居就交給你照看了,莫要荒廢了這屋裏的這些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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