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時間馬不停蹄奔向十月,今天早上迎來了我在古代的第一場雪。我站在雲岫閣門口,望著一片銀裝素裹,忽然心頭想起一個人,或者他從來就未曾離去。假如他立於這片雪白,定會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梨花一樣的雪片,和著梨花的香氣,踏雪而至。

    “玉姑娘,小心著涼。”青兒給我披上一件鬥篷。

    自從龍瑞辱罵天子一事過後,到現在我都沒見過龍玖,以我現在的身份不便去九王府,難道他也不便來麽。整日整日在書房裏彈琴下棋寫字畫畫,從滿城盡帶黃金甲的菊花畫到隻有香如故的白梅,從漢賦寫到古詩,從高山流水彈到長相思。相思欲寄無從寄,畫個圈兒替。

    “丫頭,站門口發呆。”不知何時龍瑞已經走到我麵前。

    我沒答話。這一個半月以來,我跟龍瑞像往常那樣嬉笑怒罵的時候遠沒有以前多。原因很簡單,他們太過聰明,我應付不來。沉默是金不是沒有道理,至少不會讓語言出賣自己。我開始漸漸明白龍玖多說多錯的原則了。

    “何必委屈自己,像以前一樣不好麽。”青兒給龍瑞倒了杯茶,他端在手裏沒喝。

    “我哪是委屈自己。”我解下鬥篷,坐在火爐邊,“這錦宮不是個能隨意說話的地方。”

    他有些憂傷,“改變了不少啊。”

    “是長大了不少。”我說。

    笑容忽然略上他的臉頰,“過幾天就是你生辰了,以笈之年,是大姑娘了。”

    對啊。這個月二十是我生辰,在現代我也該過二十歲生日了,而古代是十五歲。古代十五歲的女子算成年,的確的大姑娘了。

    “想要什麽生辰禮物?”他笑眯眯的問。

    “過也是一天不過也是一天。”我迴答,“過也是老一歲,不過也是老一歲。”

    “怎麽突然跟個老太太似的。”他揉揉我的頭發,“你這樣會讓我覺得虧欠你。我知道你不快樂,你不想要這裏的生活。難怪九哥說他給不了你,也許連我也給不了你。”

    龍玖的話在我耳邊縈繞,你想要的沒人能夠真正給你。這些宮廷爭鬥,真真假假難以捉摸,我不知道自己該相信誰,到底誰說的才是真的,也許根本沒有所謂的真相,那些浮華背後的容顏都是血淋淋慘戚戚的。

    “十三。”我輕喚,“我是不是太多愁善感了,我根本不適合生活在這裏。”難怪龍玖說我身上有些氣質是致命的,我猜他讓我到九王府是為了更好的認清事實,他在教我生存的技巧和融入這個時代的方法,隻怪我接受不了這些,仿佛自己跟自己進行一場徒勞無功又永無休止的角逐,既想看開又在抗拒,龍玖說我會想通看透,我自己都沒有這個自信。

    “帶你去我的含笑山莊吧。”他看著我的眼睛,“這些日子你過的太憋悶,出去散散心。含笑山莊的冬天很美,尤其是雪後。”

    我當即就和龍瑞啟程,這個錦州我一刻都不想多呆,多呆一刻我都會崩潰。

    古代的冬天果然不是吹噓的寒冷,我盡量穿的厚實,可還是有些瑟瑟發抖。車廂內的龍瑞一邊擁我入懷,一邊對著我的臉兒不停嗬氣幫我取暖。

    “再忍忍,明天我們就到了。”他憐愛的說。

    我縮在他懷裏,不停的采擷他身上的溫度,我是個很怕冷的人,總覺得熬不過凜冽的冬天。龍瑞的另一座府邸就在與錦州臨界的華州,他說那裏清靜,會忘掉傷心難過,至少會讓我們恢複到無話不談的地步。我咯咯的笑,那次過後,你還會對我無話不談,還是指望我坦誠相待。不是誰有錯,要說錯也是我的錯,是我在奮力抗拒,抗拒他們帶給我的假象。

    十三怕我旅途勞累,想在棧道上歇一晚,我等不及,叫青兒和小林子連夜趕路。

    龍瑞心疼的望著我,“你這又是何苦呢,跟誰慪氣,跟我麽?”

    我搖頭,我沒跟任何人慪氣。“我想早點見到含笑山莊的樣子。”我笑笑。

    華州沒有下雪,想看雪後的含笑山莊還得再等等。這的確是個好地方,跟十三王府的雍容華貴不同,用十三的話說就是清靜。五步一樓十步一閣,長橋臥波複道行空。雖說奢侈卻其暖融融。

    這裏有固定的婢女打掃,物品也齊全,人不多,卻著實夠用。這一住就到了十月二十。這一日仿佛天宮迴暖風飄絮,雪花大團大團的飛舞,不一會地上就被覆蓋了厚厚的一層。我喚青兒拿衣服來,就隻身一人出了含笑山莊。

    含笑山莊前的很大一片都還屬於龍瑞的私有土地,空曠的緊。我站在雪地裏,與雪花一起翩躚起舞,這些日子以來,我已經沒有這麽高興過了。地上出現了淩亂的腳印,沒有音樂不影響我的節奏,沒有觀眾不影響我的熱情,漫天飛舞的雪花就是我的伴舞,跟我聆聽同樣的頻率。

    我抬頭狠狠的看著天空,此時的雪花已不再溫柔,甚至還夾雜著細小的冰粒,砸在臉上刀割似的疼。臉頰上有些許暖意,隨即被猛獸一樣猙獰的天空同化變成晶瑩的冰粒。龍玖龍珺龍瑞,我到底該相信誰,他們就像這冰冷的雪片,仿佛棉絮似的柔和又仿佛猛獸似的殘忍。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我有種不知幾千裏的錯覺。彼端,有個頎長的身影,穿著雪白的袍子,留下一長串雪白的腳印,那痕跡仿佛是他留下深深的烙印,永遠都無法融化。狂風大作,隻有他張牙舞爪的長發說明他真的在這片雪地上,還是我幻想著他在這片雪地裏……幻想著他雪白的溫度,他雪白的眼睛,他雪白的一切……

    等我再度醒來,已經在自己房間的床榻上了。

    “躺著別動。”龍瑞一邊招唿我躺下一邊端來湯碗,“把藥喝了。”

    “我怎麽了?”我問。

    “你啊,這麽冷的天,暈倒在含笑山莊門口的雪地裏了。”他既生氣又憐惜,“這麽大的人了,一點都不懂得愛惜自己,你要真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麽辦。”

    “誰送我迴來的?”

    “沒有啊,就你一個人倒在門口的雪地上。”他把我扶起來。

    “不,有人送我迴來的。”我抓住他的手。我所在的那片空地距離含笑山莊雖說不遠但絕不是門前,“你告訴我,是不是龍玖?”我看到他了,看到他雪白的影子,我感覺到他了,他抱我時的溫度,“他來過是不是。”

    龍瑞的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他把藥碗擱在托盤裏,湯藥濺起撒了一片。“我還以為你怎麽了,原來是想九哥了。以為你這些日子憋悶,帶你來這裏散心,看來不如帶你去九王府。”他說完就起身欲走。

    “不是的。”我想抓住他,可一慌上半身就掉下了床。

    他已到了門口的身影將又一個健步的迴來,重新把我放迴床榻。“病著還不老實,你到底想怎樣?”

    “我真的看到龍玖了。”我抓住他的手,“我不是在含笑山莊門口倒下的。”

    他臉上的線條一陣淒涼,歎口氣道:“你好好休息,等病好了,我帶你去九王府。”

    “不是的。”我解釋,“他救了我的命,這冰天雪地,要不是他,可能我早凍死了。”

    “也許吧。”他漠然的點頭,“別多想了。休息吧。青兒,伺候仙兒把藥喝了。”

    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難道我真的看錯了。不可能,我清晰的記得我看到龍玖之後便不省人事了。

    “青兒你告訴我,是不是九王爺送我迴來的。”我問。

    她跪在地上哽咽道:“王爺去找您的時候,您的確一個人倒在門口,您怎麽就不相信王爺呢。您是王爺的準王妃,心裏怎能老惦著別的人,您這叫王爺情何以堪?”

    準王妃,對啊,我就快要成為龍瑞的妻子了,卻心心念念不忘小九。我這到底是怎麽了,我已經不止一次傷害到龍瑞了。是不是龍玖把我送迴來根本沒有任何意義,我為什麽一定要追個水落石出呢。

    “您不知道王爺看到您倒在雪地上是什麽表情,他生怕你凍壞當即把身上的衣物都脫給您,王爺在您昏迷的時候一刻不停的守在您身邊,生怕有個什麽閃失,您昏迷了兩天,王爺都沒出過您這永樂居。可您醒來第一句話竟然問的是九王爺,王爺嘴上不說,可我們這些奴才看在眼裏,您可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我記得婷兒也說過我身在福中不知福,感情福窩兒太大,我一個人享受不來。沒有選擇是莫大的幸福。這個冬天著實太冷了,凍傷了我和十三。那個小白兔一樣的男子,我還是疼惜的很,如果可以,還是迴到菊香盛秋吧。

    我隻披了件衣服就起身,青兒一把拉住我,急切道:“玉姑娘哪兒去?”

    “我去含笑居。”我笑笑。

    龍瑞一個人悶悶的坐在含笑居的床邊,我站在門口有些好笑的望著他,他沒看到我,依舊臭著一張臉。

    “我說這賣醋的怎麽都不來含笑山莊,感情是有個醋壇子在。”我抿嘴偷笑。

    “怎麽穿成這樣就跑來了,過來過來,坐爐子邊,別再著涼了。”他把爐子燒的旺了些。

    “我餓了,想在你這兒吃點東西。”我說。

    他吃驚的望著我,這些日子我心裏不舒服,一直都沒跟他一起用過膳。“想吃什麽,我這就叫廚子們做。荷葉鳳凰怎麽樣,你不是平時愛吃麽,還有豆花牛柳你不是也嚷嚷人間美味,再來個飛魚犀鳥換換口味……”

    我眼睛有些酸澀,能把我這麽刁鑽的口味記得一清二楚,難為他了。

    “不行不行。”他搖搖頭,“這些都太膩味了,你身子沒好利索,還是吃點清淡的好,傾城一笑你不是每膳必選麽,沒吃煩的話要麽還這個?最近廚子新做了道菜叫臥魚春睡,我嚐了嚐挺清淡的,要不你試試……”

    “十三……”我忍不住,還是讓眼淚肆無忌憚的流下。

    “別哭啊,不合胃口我叫人重做,你想吃什麽,地上跑的天上飛的,隻要有的我都做給你,別哭別哭。”他手忙腳亂的幫我抹眼淚。

    “求你別對我這麽好。”我總覺得有朝一日會辜負他,我怕他從此之後再不會對我好,我想留著慢慢享用,一下用完我怕自己承受不住,“不值得……”

    “什麽值得不值得。”他寵溺的捏捏我的臉頰,“你是我沒過門的妻子,無論對你多好都值得。”

    “那要不是了呢。”我緊張的問。

    “說什麽傻話。”他的手僵了一下,不知該不該收迴。

    “要不是了你再別對我好。”我哭的更兇了,如果不是,我再無資格讓他對我好,我懂。

    “要不是了……”他頓了下,“隻得比現在更好。總不能你受欺負了,連個依靠都沒。我還是那句話,不管是九哥還是別人,隻要他們不要你了,我都要你……”

    我二話沒說,吻上了龍瑞冰冷的嘴唇,這是我第一次主動吻別人,包括現代也是。這次我也沒像他強吻我那時一點不張嘴,而是主動把舌頭送進他的口中逗弄他的。我能感覺到他無聲的笑意,難道是嫌我的吻技太爛?

    他的唇從我唇瓣上遊移到頸間,在我鎖骨處流連忘返,身上披著的外衣悄無聲息的滑落在地,空氣裏突然充滿了情欲的味道。果然,他將我攔腰抱起,用腳把門勾上,接著把我放上床榻,在我耳邊碎碎念著,“可以麽?可以麽……”

    我沒有迴答。其實女孩子不迴答他是可以理解成默認的。隻不過我不迴答是實在不知如何迴答。我沒說不可以,是因為我是他的未婚妻,加之是我先逗弄了他的情欲,我沒權利說暫停;我沒說可以,是因為我真的不知所措。

    身上隻剩下雪段裏衣。他一隻手撐在我耳邊,膝蓋支在我小腿一側,把我箍進了他營造的圈子內。等我迴過神,胸前的衣襟已經大敞,我輕微呻吟了一聲便阻止了他向下探去的唇。

    他猛地定住,在我耳邊輕聲呢喃:“對不起……我……”

    我忽然覺得自己很殘忍,是我授意在先,而今卻……我在他臉頰處印下一個吻,柔聲告訴他:“你得輕一點,別弄痛我才好。”

    他抬頭看著我的眼睛,既訝異又驚喜,“可以麽,真的可以?”

    我把臉扭向一旁,大概可以吧……我不知該如何迴應,雖然身子跟著他稍稍起了反應,可當他把手探向我下身的時候我還是驚得躲開了。

    他停下來,幽幽的說:“既然沒有準備好,何必勉強自己。”

    “我……”我終是有所顧忌,“並沒有勉強自己,隻是……有些緊張罷了。”

    “算了吧丫頭。你這樣我會覺得自己像禽獸。”他翻身下床,然後幫我整理衣服。

    我捉住他的手,“我……”話還沒說完,肚子就咕咕的嚎叫了,感情是餓得不行了。

    我倆對望了一會兒,都大笑起來。他把我拉起, “先把肚子填飽吧丫頭。”

    用過膳便出了含笑居,我讓十三好好休息,在永樂居呆了兩天兩夜,他真以為自己是鐵鑄的不成。幽漫迂迴的長廊的盡頭,一個白衣男子立於風中。地上的雪反射著微弱的白光,讓我覺得他仿佛踏著雲彩而來。

    龍玖的嘴角依舊有淡淡的微笑,可看到我之後,那抹永遠不會退色的笑容頃刻之間淡去,我是第一次見他毫不掩飾的變臉。可龍玖終究是龍玖,立刻恢複他慣有的矜持。他拉起我的左手,我感到他手指微微的顫抖,好似變魔術般拿出一個玉鐲。質地跟玉梅雪簪不同,玉梅雪簪通體雪白無瑕,美就美在一個白字上。而這鐲子碧玉透亮,透明的鐲身裏還有青色的紋理,這紋理繁複而不雜亂,韻律卻不無章,渾然天成恰到好處,一眼便知是不可多得的玉中極品,跟玉梅雪簪比起來到別有一番風味。

    他捋起我的袖子,白皙的手腕便展露在他麵前,我不明所以,卻也沒有詢問,他做事什麽時候需要過理由,什麽時候又不需要理由。當他把鐲子套進我手腕的時候,我輕輕抽了口冷氣,鐲子有些許緊。

    “忍著。”他語氣稍稍有些冷漠。我也是第一次碰到他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即使兩個月前,在九王府因為龍瑞跟他鬧脾氣他說送客的時候都比此時的語氣溫暖百倍。

    鐲子終於掛在我的腕子上,雪白的皮膚上出現了點點殷紅。他看了看,說:“不忍忍鐲子如何能戴上。”

    我點點頭。

    “給你的生辰禮物,是不是晚了點。”他歎口氣,“本來想前天就給你的。”

    難道……龍玖前天真的來過?可是他為什麽將昏倒的我送到含笑山莊門口而不是親自把我送迴去呢,他就不怕如果每人看到我,我會被凍死麽,他到底在顧慮什麽。

    “為……”

    我話未說完,他就道:“我找十三弟有事,待會兒再去看你。”

    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不過是躲避我問題的借口,反正也習慣了他的不坦白,再多一次又何妨。或許真的有急事吧,否則他如何能從錦州冒著大雪奔往華州來找龍瑞,大雪封門,要離開恐怕不容易了。

    手上的鐲子亮的出奇,那些複雜的紋理交錯縱橫在一起,仿佛是他不安定的心,我實在沒有能力把它們都理清楚,如果真的無法逃過離愁,我也隻好讓這滿腔愛意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是這鐲子在嘲笑我的無知愚蠢麽,我可不樂意真正的原因是他千裏迢迢為了給我送這生辰禮物,我承受不起。

    青兒遠遠的跑來,把手中的暖爐遞給我,“玉姑娘去了這麽久,奴婢還以為……”她突然住了口,馬上換成了喜慶的笑,恍然大悟道,“這就不算久了。”

    龍玖看我時冷冷的表情,青兒看我時喜慶的表情,這到底怎麽了,我臉上有什麽麽。我對著梳妝台上的銅鏡看了看,終於找出了原因。脖頸到鎖骨的地方,留下了龍瑞殷紅的印跡。望著自己菱花鏡裏形容瘦,病了兩日,憔悴了不少。沒一會兒,龍玖和龍瑞就來我這永樂居了。

    我親自給龍玖看上茶,他略微一愣,喝了一小口道:“嗯,茉莉花配玉蘭,清熱養顏,是仙兒的口味,甚懂養生之道。”

    我給龍瑞單獨沏上一壺龍井,給他倒上,轉向龍玖道:“約莫含笑山莊龍瑞不常住,沒有九王爺喜歡的雪山玉露,還請九王爺見諒。”

    我在龍玖一泓清泉的眼中看到絲絲涼意掠過,“幾日不見,生疏了不少。”

    “許是九王爺以前太過抬愛,仙兒脾氣都驕躁了,含笑山莊說來清幽,正巧可以靜坐常思己過。”我流暢的迴答,看來是自己憋悶的日子久了,古書看的太多,跟龍玖說話竟成了這幅模樣。

    龍玖隻是點點頭,“既然仙兒已過笈年,龍瑞準備什麽時候大婚?”

    心深深的陷下一塊,自己從沒想過這話會是從他嘴裏問出,看來我倆緣分是真盡了。

    “定在正月過後,現已十月末,正月之前恐太倉促且無適婚的好日子,不如定在二月二十,天也暖和,也是吉利日子,九哥以為可好?”龍瑞一本正經。

    我錯愕的望著龍瑞,他幽幽的喝著龍井,沒有給予迴應。原來他私底下已經在籌備婚禮,而我還惶惶不知身在何處,我馬上就是他的妻子了,雖然我曾經一度暗示自己這是個事實,可是當我真聽到自己嫁人的日子已迫在眉睫,心中一陣悲涼,我搖擺不定的日子,終要宣告結束。

    “嗯。”龍玖把茶杯放上桌,“是個好日子。需要什麽盡管開口,我一定傾力而為。”

    “謝九哥。”龍瑞嘴角掛著淡淡的笑,看不出對龍玖這話有幾分信。

    我也隻好硬著頭皮裝樣子,“謝九王爺。”

    “以後也要跟著龍瑞改口喊九哥了。”龍玖笑的意味深長。

    九哥。嗬,這樣悠悠我心的一個人,竟然變成了我的九哥。這層關係多少有點諷刺。他給我套上的鐲子此時躲在袖子裏冷的寒心。

    大雪又下了一場,這次我沒有能夠出門,隻因龍瑞得了上次的教訓再不敢輕易放我出門玩雪。青兒受了他的指示,幾乎一步不離的跟著我。龍玖和龍瑞住在含笑山莊的前院,我一人住在後院,即使同住含笑山莊我和龍玖也難得見一次麵。這跟龍瑞住前院不同,他跟我的關係基本定下,平時午膳晚膳也在永樂居用。可龍玖沒有跟別人同桌用膳的習慣,即使有機會見到他也不過是驚鴻一瞥。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太陽東升,我就坐在窗子邊,望眼欲穿,不曉得自己苦等何人。月光怡人,亭下如積水空明,一盞寂寞,我和影兒伴燈獨坐。

    一升一落臘月末。其實龍玖在第二場雪後的幾日便離開了,那時地上還濕滑的很,我盡力挽留,怕路上摔了他千金貴體,他以公務繁忙為由執意要走,任誰也不可再留。

    此時雪已經化得差不多,我和龍瑞趕往錦州過新年。迴錦州的路上,我心情說不出的好,不論哪裏都一派喜氣洋洋。在古代辭舊迎新是一年中最大的喜事,不像現代人都忙著過聖誕之類的洋節,把最具民族特色的新年忘的一幹二淨。

    因為我實在太鬧騰,這一路走走停停,竟用了五天才到達十三王府,真真用了去時的一半還多。

    我在街上買了炮竹迴去,分給奴才們頗得人氣,不過我為了安全起見,讓他們燃放的時候到王府門前的空地上,誰要敢讓我在王府裏麵見半點火星,我可饒不了他。青兒見過十三出事時我的魄力,毫不怠慢的下令,違者杖責。那些奴才們巴不得不在十三王府呆著,一個個兒都跑出去放炮了,就連青兒也一臉向往的看著。我會意的笑笑,讓她去看看小林子的炮竹用完了沒,順便再送去點。她感激的謝恩。

    “連青兒都走了,誰端茶倒水啊。”龍瑞走到我身邊,裝作埋怨。

    “我唄。”我調皮的說,“奴婢願意一生一世做牛做馬伺候十三王爺。”這就是那些婢女們常常說的話,耳濡目染,我也學個樣子。

    “我不要你做牛做馬,隻要你做我的妻,也不用你伺候,為我生兒育女便好。”他用額頭輕輕抵住我的。

    我差點掉下眼淚,十三,求你不要如此對我,我心裏沒底。

    “怎麽你沒去放炮?”他忽然一臉驚訝,“我以為你買那麽多是自己喜歡,誰知你一個也沒用。”

    “那個……”我想了想,“我喜歡看別人放炮,本身不喜歡放。”

    “借口。”他刮我鼻子,“一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在說謊。給本王從實招來,否則治你個欺君犯上。”

    “好啊你,欺君犯上是吧,那誅九族好了,先把你砍了。”我捶他一拳。

    他拉住我的手,我掙了兩下,就不做無謂掙紮了,任他拉著好了。“把我砍了你不心疼啊。說吧,是不是膽小不敢鼓搗那些炮竹?”

    “哪是啊,隻不過有一次……”中計了,中了他的激將法。

    “有一次什麽。”

    我索性就說給他聽,“我是很喜歡放炮的,可是後來有一次過年,鄰居的小孩兒因為放炮把家燒了,一家人頓時無所依,至今想起還心有餘悸。”

    “這也是你規定不準在王府內放炮的原因?”

    我點頭。放炮的悲劇實在太多,比如,我哥哥就是因為放炮瞎了一隻眼,結果因為感染另一隻眼睛也形同虛設了。

    “我帶你放炮可好。”他招牌似的兔子尾巴又甩啊甩的,“你看我放。”

    為了繞開前門的奴才們,他帶我從十三王府的後門出去,這裏別有洞天呢。他把碗口大的炮竹一個個擺在地上,圍著我繞成一個圈,然後用火折子一一點上。

    他跑到我身邊摟著我,“這些梨花(古代沒有煙花),我隻為你一人燃放。”他擁我入懷,疼惜的輕撫我的後背,柔聲說,“仙兒,我愛你。”

    天空瞬間被暈染的姹紫嫣紅,這些梨花沒有現代煙花的漂亮精致,卻滿含了他的愛意。天長地久的愛太沉重,是否能夠承受,美麗的夢總是容易醒,怕心碎一地。

    以前看到天空中的煙花我都會掉眼淚,爭奇鬥豔的煙花中,竟沒有一朵是為我而綻放的。今天,在這個男子懷裏,在這片本不該屬於我的天空中,綻放了隻為我一人而開的花朵,此時,連眼淚都變成了無味的。

    除夕之夜要守歲,在瑞安居用過午膳就直接迴雲岫閣歇了,至於龍瑞什麽時候出現在雲岫閣我都不清楚。

    大約躺的時間久了,頭有些昏昏沉沉,“怎不讓青兒說一聲,等了多久?”

    “看你睡得香甜,不想吵你。”他坐在我床邊,“晚上守歲,你到精明,提前把瞌睡蟲趕跑了。”

    “精明什麽啊。”我嘟嘴,“這大晚上的,一夜不睡又無事可做,大眼瞪小眼的,簡直折磨人。”

    “你到看得透徹。”他笑笑,“晚上有節目看,就知道你嫌悶。”

    “真的呀。”我還沒見過古代人守歲的表演呢,不過想起中秋節錦宮的歌舞表演我又打了個寒戰,那樣的表演,我寧可大眼瞪小眼,“該不會又是唱歌跳舞吧。”

    “挑的不行呢你。”他說,“就咱們十三王府自己搭台子,叫上那幫奴才們一起,即興表演,就圖個高興。”

    那感情好,我一興奮,開始對那幫奴才們揮斥方遒,我實在閑不住就親自跟他們一起搬東西,嚇得奴才們跪了一地。我又胡來了,隻能看著別人幹活兒,自己不能上手。最終抵不過自己的意誌,還是去幫忙準備道具。

    青兒緊張的拉過我,龍瑞抱著膀子甩了句:“青兒甭管她,喜歡折騰自己就讓她折騰去,這人不是清閑的材料。”

    我對著他抽了抽嘴角,愣是把自己往爺上裝,諷刺道:“爺就看不慣你這樣的,你那兩隻手是擺設吧,我看以後飯也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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