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婉閣睜眼,強烈的陽光透過窗玻璃一擁而入,這世間還有比太陽更無私,更公正的嗎?不管農村還是都市,貧窮還是巨富,美麗與醜陋,它都傾情給予,隻希望世間萬物都有一個溫暖的歸宿。

    母親推門進來,說達伯找她。達伯,這麽早。

    “婉閣,我聽才春說了徐老五的事,一大早我就去了他家,那小子怕是想老婆想瘋了,不管如何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皆不能說服他。”達伯的話語中充滿了對徐老五的鄙視和怨恨。

    “達伯,昨天我和思瓊通了電話,思瓊說今天就動身迴來了,明天就可以到家了,她要當麵和徐老五反事情說明白,紐春行做父親的也不能包辦婚姻啊。”

    “好,這就好了,那就盼望著這一招棋了,昨天,我在集市上碰到了陳書記,他告訴我讓你今天去一趟鄉裏,也沒說何事。”達伯邊說達出了門。

    匆匆吃過早飯,婉閣來到了鄉政府。

    陳再哲辦公室裏,空無一人,門是開的,隔壁辦公室的人說,剛剛紐春行來找他,出去了。

    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又過去了,陳再哲終於迴來了,夾著一個黑亮黑亮的手皮包,腳上的皮鞋一塵不染,一副急匆匆的樣子。可是沒有紐春才的影子。

    “紐婉閣,你來了,讓你久等了。”

    “陳書記,你找我有事嗎?”婉閣坐下來,輕輕地說。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

    “哦,我女兒也二十一歲,在南昌師範大學讀中文係。”

    “那多好呀,我做夢都想讀大學,可惜呀。”

    “你還有很多機會,自考,函大都是可以的,隻要你有這個心。”

    還沒等婉閣說話,陳再哲又接著說:“現在的社會沒有一點真才實學是很難立足的,你說是這樣嗎?”

    “陳書記說得在理,我會記住陳書記諄諄教誨的,不過,你不會是讓我來和你聊天的吧。”婉閣微笑著說,露出美麗的笑容。

    “對,沒別的,就是談心,聊天,我喜歡和年輕人聊天,有一句話和你說,我是作為朋友才說的,你可別見怪,憑你的條件,到外麵去發展,是一定有大的空間的。說真的,你是個十分美麗,人見人愛的女孩子,不應該在紐家坳的山林裏呆一輩子,更不應該去參加競選 ,你還年輕,對國家的政策摸得不準,吃得不透。”陳再哲說得很在理。

    “怎麽吃得不準,農民要平等,要民主這也沒吃準嗎?上個世紀的‘五四’運動就提出了‘科學與民主’的口號,到現在還有人吃不準,摸不透呢。”婉閣幾乎脹紅著臉分辨道。

    “是的,中央的政策是好的,希望農民真正行使民主權利,可具體操作起來就不是那麽迴事了,很多地方是行不通的,要靈活變通。比如說紐家坳這麽多年,多少棘手的問題,多少頭痛的困難,都是在紐春行的帶領下一樣一樣解決了。收合同款,抓計劃生育是兩件最大的事,也是兩件最難的事,假如說換了你,你能把它做好嗎?而紐春行是做得很出色的。我準保你哭幾次鼻子,就要來向我打辭職報告了。”陳再哲說得頭頭是道。

    婉閣說:“隨著國家對農民政策的進一步完善,要不了多久,將沒有合同款可收了,農民要減賦,這是大勢所驅。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人們思想覺悟的提高,對人口意識完整的醒悟,計劃生育工作不再是抓,而是引就可以了。所以,我認為,今後農村工作的重點不是你說的收合同款,抓計劃生育這兩件大事,而大事應該是如何走出貧窮,帶領鄉親們搞活經濟;給鄉親們平等,公正的政治生活,這才是最大的兩件事。”

    陳再哲一時語塞,竟不知如何迴答這個女高中生。

    “還有,陳書記,你知道中央為什麽這麽重視農村和農民嗎?如果你不曉得,那說明你對政策吃得不透,現在中國的國情是,農民軍占領了城市,深圳、廈門、珠海等沿海開放城市都有大量的農民軍在參加建設,他們是農民的兒子,出生在農村,身上淌得是農民老老實實的血。設想一下,沒有他們日夜辛勤的工作,會是什麽樣的呢?因此,安定建設農村,實際上是給廣大的農民軍吃一顆定心丸,廣大農村是他們的家,是他們的大後方呀!隻有後方鞏固健康的發展,他們才能無後顧之憂之憂,揮汗如雨的工作。因此,中央要下大力氣給予農民更寬更廣的經濟發展空間,更完善,更人性化的政治待遇。”婉閣美麗的大眼睛盯住陳再哲。

    陳再哲再也坐不住了,他幾乎不敢正視這個看似溫柔羞怯的女孩子。

    “紐婉閣,你說得極有道理,這些話我以前都沒有聽過,給了我不少的啟發,你迴去,我不再阻礙你參加競選。”陳再哲拍拍胸部,好像是在發誓。

    婉閣撲哧一笑:“僅僅是不阻礙嗎?”

    “對,還有兩個字:支持。”陳再哲熱情地和這個不同凡響的小女孩子,小高中生握手告別。

    紐春行這幾天分外高興,不僅僅因為能和徐老五這樣的大家攀上親,更重要的是看到才春和婉閣他們那銳氣全無的樣子,心裏舒服得不得了,看你們幾隻小跳蚤,能跳幾下,還不是動彈不了了。我紐春行這麽多年的實戰經驗還敵不過你們幾個手腳不靈便的人,想用三兩根破木棍就能打死我這隻兇悍的老虎,真是癡心妄想。紐春行一邊得意的想著,一邊用鼻子哼哼地出著粗粗的怨氣。收音機裏正播放著中央關於農民減賦的精神。紐春行厭煩地關掉收音機,農民種田不交稅,誰會信呢。不過,看戲曲裏,武則天時,好像這樣做過,那是幾千年前的事了,是真是假,也不一定。難道真會有這樣的事嗎?

    突然,老伴在大聲喊:“老頭子,你躺在床上做什麽?思瓊迴來了,快也來看看呀。”

    妞春行急忙跑出來,看著幾年未見的女兒,他高興萬分,但一想起徐老五的事,不禁暗自傷神。女兒還不曉得這件事呢,該如何跟她說呢。

    思瓊輕叫一聲爸,臉色不是很歡悅,紐春行似乎意識到了點什麽,於是,怯怯地走到思瓊身邊,小聲說:“思瓊,這些年在外麵還好嗎?我和你媽都很掛牽你。”

    “爸,我和徐老五的事,我是不會答應的。”

    紐春行沒想到女兒這麽快就知道了這事,隻好硬著頭皮說:“你怎麽知道了?爸也是沒辦法。”

    “這也沒辦法,有什麽下不了架的大事,是國家的安危嗎?如果是這樣,我願屈嫁任何地方,任何人,可你是為了一個村委會主任的職位,竟這樣。”思瓊生氣地說,扭轉身抽抽地哭了起來。

    “你這死了多少次的老頭子,女兒剛迴來,你這是幹什麽,沒心肝呀你。”思瓊的母親大罵紐春行,摟著女兒。

    紐春行一言不發,癱坐在椅子上。

    “我要去找徐老五,我要和他當麵說清。”思瓊推開母親奪門而出。

    紐春行急急地跟出去,大聲說:“思瓊你晚些天再去說不行嗎?

    紐春行更被老伴罵了個狗血淋頭,思瓊是四個女兒中最漂亮,最乖巧的,紐春行疼愛有加,可如今卻為一已私利,拿心愛的女兒終生大事做交易,真豬狗不如,他深深地自責。

    思瓊一邊擦眼淚,一邊往徐家灣跑去。無盡的傷感和惆悵夾雜著對父親發怨恨汩汩而出。耳旁唿唿的風在飛,路旁無名的小花在後退。隻有遠處山坡上,幾隻大水牛在悠閑的啃著草,不時地哞哞叫上幾聲,是在對思瓊表示同情嗎?是對陽光的公平表示讚美,還是對陽光以外的陰暗表示抗拒?

    剛要進徐老五的家門時,徐老五忽地從家門口竄出來,和思瓊撞了個滿懷。

    “思瓊,你怎麽來了這?”

    “徐老五,我是來告訴你一件事的。”思瓊覺得麵前的徐老五比印象中的更兇惡,更無賴。

    “我爸說的那些話是不算數的,我不會嫁給你的,你憑什麽參加競選?”

    “不是我要參加競選,我希望婉閣當選,可是你父親逼我選呀,我隻曉得我喜歡你是真,假不了,別的我不管。”徐老五大聲說道。

    思瓊看著徐老五,一時不知說些什麽才好,她稍稍壓低一點聲音說:“那你趕快退出競選,至於我們倆的事,和別人無任何關係。”

    紐思瓊扭身走了。

    徐老五立在原地,長久地站著,細細地迴味著剛才思瓊 說的話,尤其是最後一句,似乎是在暗示著些什麽。最後,得出結論,隻有退出競選,或許能有一線希望,雖然這樣做會引起紐春行的強烈不滿。

    徐老五疾步如飛,抄近路往紐春行那去,他要早些和紐春行說馬上退出競選,有時在此田埂上晃晃蕩蕩,有時在山坡上上下翻飛。

    在路上,遇見了紐望行。

    紐望行攔住急匆匆的徐老五:“你去哪呀,這麽急,”

    “望行叔,是你呀,怎麽說呢,我隻是想退出競選,選什麽選呀,那不是我徐老五做的事。”

    紐望行想,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呀,難道徐老五瘋了嗎,要不就是自己瘋了。但一聽說徐老五要真的退出競選 ,倒來了精神。

    “老五,要退出競選,並不是一句話就可以的,你要書麵寫好申請,讓陳書記批才行,可以還要通過縣裏。”紐望行說。

    “什麽,還要經過縣裏,我的名字到了縣裏。他娘的,不參加也這麽難,這申請誰能寫呀,我可不會,好叔啊,你可要幫我這個忙呀。”

    “這你放心,我給你寫好,你在上麵寫個你的名字,然後,交給陳書記就行了。”紐望行笑著說。

    “好,那謝謝望行叔了。我中午去你家拿。”徐老五掉轉頭迴去了。

    徐老五有生以來感覺腳下有今天這般的輕鬆,天上雲彩格外多姿美妙,甘蔗林裏的氣息分外芬芳怡人,路旁的籬笆花妖嬈誘人。遠處層層山巒是那麽的溫柔親切,就連往日厭煩的麻雀今天也唱起了悅耳的歌,山坡上裸露猙獰的岩石也變得善良有人性。

    吃過中飯,徐老五來到紐望行家,拿到一張寫滿了字的紙,按紐望行說得在最下麵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走的時候,紐望行對他說:“老五,這事可不能任何人,就說是你自己寫的就行了。”

    一路小跑來到陳再哲辦公室,可還沒打開門,那就等吧,坐在辦公室的門框邊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徐老五被人推醒了:“喂,你起來,我要開門了,怎麽在這睡著了,真是奇怪。”

    “你是陳書記嗎?我不參加競選,我要交退選申請單。”徐老五急上前說。

    “我不是陳書記,你要交什麽,我替你轉交吧。”那人說。

    “這不行,我要親手交給陳書記。”

    徐老五複又坐下來。

    一直到下午,四點多,從外麵進來一輛小車,陳再哲和幾個西裝革覆的人走下來,一邊走一邊談笑,不時地指手劃腳。

    “誰是陳書記。”徐老五追上去問。

    陳再哲抬起眼看看這個魯莽的徐老五,一臉的不悅:“我是,你有事嗎?”

    “我是紐家坳的徐老五,自願退出競選,這是我的申請單,煩請陳書記批準為謝。”這句話是陳老五教給他的,他在路上背了熟,說起來輕重緩急掌握得很好,聽起來很一錯。

    徐老五把申請單交給了陳書記,沒等陳書記說什麽,便一溜煙跑了。陳再哲自言自語,“這紐春行是哪根神經短路了,在和我玩什麽招術呀。”

    思瓊從徐老五家迴來,媽媽說父親一直藏在被子裏沒出來,讓她去看看。

    “爸,你生氣了嗎?”思瓊用手扯了扯被子。

    紐春行從床上起來,:“瓊兒,是我不對,對不起了。”

    “爸現在是什麽時代了,今非昔比,你這把年紀了,不要再做會麽村長了,就讓年輕人去幹吧。”思瓊勸慰沮喪到極點的父親。

    “不,我一定要參加競選,除非我死了。不選了,你讓我這張老臉往哪擱呀。”

    思瓊看到父親這氣急敗壞的樣子,像一頭紅了眼的獅子,便沒再做聲退出了房。

    思瓊來到了婉閣家。

    思瓊把見到徐老五的情形說了一遍,婉閣笑道:“這個徐老五,果能必過自新,爭取進步的話,許能得到我們瓊兒的芳心。”

    :“別瞎說了,誰能看上他,整天髒兮兮的,渾身沒有一個地方是幹淨的,你看他那副德性。”思瓊不屑一顧的說,看上他才半個神經病呢。

    婉閣總記得那天晚上徐老五在眾人麵前一副壯誌淩雲的樣了,很帥氣,認為徐老五是個能成事的人。說的話也有點稍稍偏向徐老五:“其實,我看這個徐老五是個不錯的人,很講義氣,雖然前些年愛和一些小混混打架滋事,但現在已經在務正業了,買了一台拖拉機,開始有了經濟上的收入。”

    “婉閣姐,這個徐老五是你什麽人,你這麽向著他說話,他是在不顧一切的參加競選,這也沒看出來嗎?”

    “是呀,正因為他的不顧一切,才說明老五是不顧一切地愛著你的呀,你等著瞧,老五會有更大的行動在後麵。”婉閣擰了一下思瓊的胳膊說。

    愛情也許是在一句話的推動下產生的,或許是在一個眼神的鼓勵下開始萌芽的,抑或是在一個小小的微笑中張開慵懶的手臂。婉閣的這些話確實讓思瓊在迴去的那天晚上思索了好多遍,就是這些微的,不見大動靜的言語,是不能錯過的紅線。

    “婉閣姐,你曉得劉仲勳這些天總無精打采,一副相思病的樣子,讓人看了生憐,大家都說這個劉仲勳是個癡情不死的種。”思瓊把話題扯到另一頭了,這是女人對一件事認同後常用的手段。

    “我認為愛情這東西不應該來得太快,要像欣賞風景一樣,一路快活的爬過山嶺,什麽都看到了,看足了,而應該要返下山嶺,再一路細細欣賞,更好更美的風景在返途中啊!愛情要在時間的煮熏中燜得清香四溢,才必打開開品嚐一口。時間是把刀,愛情要經得起這把刀長久的解剖分析。”婉閣深遂的眼光中透出的全是深遂的思想積澱。

    “婉閣姐,你的話我似不是太懂,但我明白,你是在用時間磨合愛情的棱角,洗刷愛情不老的衣裳。”

    思瓊覺得自己說的話也有了些詩意。

    兩個人來到屋外的山坡上,瓦藍的天空中飄著形態各異的雲朵,婉閣說像獅子,而思瓊說像貓,有的像奔馬,而思瓊說像巨大的螞蟻,有的像雄雞,而思瓊卻奇怪地說像腳印。

    她們都出生在農村,喝著山村水落石出長大的姑娘,卻沒有真正的下地做過農活,思瓊到現在來分不清韭菜和麥苗,分不清梔子花吐蕾的時間,分不清這亞熱帶的雨季在哪個月份。婉閣說思瓊已經走到農民的邊緣了,除了血管裏流著的血是農民的外,身上已沒了農民那種特有的泥土味。

    她們談論山裏的哪種花最美,哪條牛最壯實,哪棵樹最老,談論公司裏誰最有魅力,談論劉仲勳這個台灣老板的舉手投足,還談到到了徐老五。

    忽然,婉閣用手一指山坡下:“你看,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徐老五在下麵呢。”

    徐老五也看到了她們兩個,對思瓊說:“思瓊,我到處找你呢。”

    婉閣用手推了一下思瓊,輕聲說:“你可別太傲氣了,應該要給人一個機會,給人以機會是一種美德,我有事先走了。”

    婉閣走了,隻留下思瓊和徐老五,在這空曠的山坡上,在這靜謐和諧的天空下。

    “思瓊,我昨天交了退出競選的申請書,親手交給陳書記的。”老五從山坡下爬上來。

    徐老五說話時是低著頭的,他害怕思瓊那銳利的目光,許久,思瓊都沒有迴話。老五抬眼看思瓊,可思瓊如水一樣明亮的眼睛正注視著自己,他迅速地挪開目光。

    “就這麽多嗎?把過程說細一點,我想聽。”思瓊對這個幾乎沒讀過書的人,能寫申請書很感興趣,她笑著對徐老五說。

    徐老五便把一切的經過告訴了思瓊,早把紐望行交代的話放在枕頭底下了,引得思瓊撲哧撲哧的笑。

    “嗯,有那麽一點男子漢的意思,這欣賞一點點。”思瓊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思瓊看著這個很聽自己話的人,用手指指他的衣裳,又指指他的鞋說:“徐老五,你以後見我時不要再這麽髒兮兮的。”

    眼前的徐老五確實認人看了以後,不會很舒服。裏麵的襯衫因好些天沒換洗,頂子上黑乎乎的一片,一件布滿機油的中山裝在太陽底下一蒸,散發出難聞的氣味。黑色的褲子上也是機油,黃色的泥土緊緊趴在褲子上,下擺已經裂開,風一吹,露出黑乎乎的肌肉。黃球鞋破了兩個洞,露出兩隻未穿 襪子的大腳趾,極不自在的一伸一伸,可是,能藏到哪去呢。

    徐老五嘿嘿地笑著說:“行,一定,到時你可要看我一眼。”

    這時,一隻又大又漂亮的花蝴蝶在思瓊身邊不住的飛舞,她伸出手去抓,蝴蝶卻在另處,那樣子很驕傲。思瓊緊緊盯著蝴蝶說:“我要這蝴蝶。”

    徐老五急忙脫下褂子,悄悄從背後繞近蝴蝶,慢慢把褂子張開,然後,猛撲上去,他張眼四望,沒見蝴蝶,便曉得蝴蝶被罩在了裏麵,臉上露出了笑容。於是,他慢慢的,一點點的掀開衣服,沒想到狡猾的蝴蝶比徐老五的手要快得多,忽地一下從夾縫中逃出來了。

    思瓊十分沮喪地坐在山坡上,隻見徐老五的眼睛隨著蝴蝶的方向移動,他噓了一聲,看準了蝴蝶停在100米遠的灌木叢上,繞了好大的彎,用同樣的方法終於把蝴蝶送到了思瓊手裏。

    徐老五黑乎乎的臉上鮮血點點,因用力過猛,撲倒在灌木叢裏受傷了。“哎呀,你臉上出血了,這麽多的血。”思瓊一驚,手裏的蝴蝶又飛了。

    徐老五還要去抓,思瓊抓住他的手說:“不要了,我給你拭拭血。”她掏出從麵巾紙,細細地在徐老五油黑油黑的臉上試著血跡。徐老五想要是這血不停的流下去,他也願意。

    麵巾紙有一股桔子的芳香。

    “這東西怎麽這麽香,是桔子做的嗎?”

    “怎麽會呢,你真的很笨哪。”

    思瓊的發間飄來的芬芳重重的掩蓋了徐老五的算子,隨風飄竄的秀發你擁我擠的來到了他的臉上,算子上,唇上,隨口咬住一根頭發,滑滑的,柔柔軟軟的。思瓊溫微香甜的唿吸也隨風陣陣襲來。

    “好了。”思瓊站起身,“哎喲,我的頭發。”

    徐老五急忙鬆開嘴,一根長長的秀發掛在他幹裂的唇邊,隨風搖曳不止。

    這幸福的雲朵,幸福的蝴蝴,還有臉上幸福的傷痕,以及幸福飛揚的激情,都有將永遠停留在徐老五記憶深處的風景裏。

    思瓊隻請了五天假,走的那一天,徐老五送了她很遠很遠的路,穿著好看整潔的衣裳。

    幾天後,新的候選人名單公布如下:

    主任候選人:  紐春行 58歲 男

    紐婉閣 21歲 女

    委員候選人:  徐 昌  紐望行

    紐才春  紐權春

    紐曉明

    選舉在三天後,由上紐,下紐,徐家灣三個自然村各選出五個代表組成選舉隊,鄉裏由紐扣提鄉長專門負責。每家每戶上門發送選票,不會寫字的或出門打工不在家的由家人指定一位代表為其代寫。

    選舉前,權叔告訴婉閣,三個村的所有代表,紐春行給每人發了一把手電,兩包紅塔山香煙。目的就是在代寫時認這些代表其中作梗。

    婉閣不以為然,說代表不會為區區小手電,小香煙就折腰嗎。

    這次的選舉倒是在平靜中完成了,下午統計了票數,結果是紐春行得798票,婉閣得788票。但因都沒有超過半數,此次選舉無效。三天後重選,也是終選,不管是否過半,擇其多者而為之。

    離紐家坳五裏路遠的邵家坪昨天選舉時,竟大打出手,傷了人,還動用了110;杭家灣的很多選民還沒選以前,就得到了競選雙方不少的好處,有的竟高達數百元。有人戲稱當了一次法官,很是過了把癮。到處沸沸揚揚,傳言四起,而紐家坳的平靜,著實讓人瞠目。

    紐春行氣衝衝的迴到家,把衣服一把扔到床上,大聲吼道:“真他媽的小看了這個婉閣,真玄,差點栽在一個小孩子手裏,我一世的名氣不就完了,看來不下點功夫還真不行。”

    這兩天,紐春行聯係了所有的叔伯兄弟,隻要可能的都請他們迴來,還有一些流氓,打手。

    婉閣在這三天的時間裏,她讓才叔和權叔做些為終選的準備工作。自己找到了民政局選舉辦的何承鬆局長。

    何局長是個敢說真話,讓婉閣心生敬意的人,一見麵,何局長說:“你小小年紀,真的不錯,要受到表揚,這次選舉是中央的精神,可是就有人想不通,不能認識清楚這個問題,甚至認為是多此一舉,這些人認為原來的村幹部輕車熟路,有工作經驗,有應變能力,善於控製局麵,應該讓這些人繼續發揚特長,爭取更大進步。而要換上新的,兩手空空,黑乎乎一片,工作做不開,陰力大。因此,一些領導人對這次選舉有不同於中央的思想認識,你想,如果一個縣委書記如果對選舉工作第一個就做不到位,能實實在在的依法辦事嗎?我想是不能的,不過,中央是支持幹部年輕化的,你勇敢做你的事,我支持你。”

    婉閣激動萬分,雖然她從何承鬆的話裏隱隱感覺到中國農民問題的解決,尤其是農民政治生活水平的提高,還有一段較長的路要走。但她依然信心百倍。

    三天後,紐春行家晨擺了八桌酒席,有上百個人來助興助威。這演得是一場什麽戲,人們不得而知。

    還是紐扣提帶隊,這次,每次選民寫票都有紐春行的人看著,盯著,不住地恫嚇,利誘。

    才叔對紐扣提說:“紐鄉長,不能跟票,這是不合法的。”

    紐扣提也跟著才叔說:“是呀,不能跟,怎麽能跟票呢。”

    紐扣提大聲吼了幾聲,沒人聽,他搖了搖頭:“這個場麵,我也不好處理。”

    才叔和權叔攔住幾個跟票的人,結果衝上來幾個酒氣熏天的人,攔住了他們倆,並且揚言要動手打人。才叔和權叔不服,那幾個人把他們打了一頓,才叔和權叔的兒子,侄子都應聲趕來,一場打鬥就要開始。有人拿出了木棍,甚至刀。

    紐扣提怕事情鬧大,厲聲說:“別胡來,我打110了,紐春行也有點害怕,把要動手的人全叫了迴來。

    婉閣正在家幫母親包絞子,聽到外麵一片嘈雜,忙出門看,正碰上達伯和仁伯匆匆過來。

    “婉閣,才春和權春被紐春行的人打了。”

    “有這樣的事。”婉閣急忙往外走。

    看到鼻青臉腫的才叔和權叔,婉閣可氣壞了,大聲說:“是誰動的手,站出來。”

    沒人應聲。

    “好哇,農民行使這一點點的權力都要受到懲罰,你們還是人嗎,是人還是鬼呀,我們不選了。”婉閣一揮手,扶著才叔和權叔走了。

    “是啊,不選了,我們了不投票了,讓他一家人去投他的票吧。”人們大聲吼道,一哄而散。

    後來的結果可想而知,人們要不棄權,要不關上門走人了。紐扣提隻好宣布,無需再選了,稍後再作定奪。

    這時,一個小女孩跑到婉閣麵前:“婉閣姐姐,剛才有幾個人找你,我把他們帶來了,就在門外。”

    是劉仲勳,身後有兩個扛著攝影師機的人。

    “婉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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