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秀離家出走個多月了,“哈哈勒”還沒將真實情況告訴嶽母娘。玉秀三個月沒去娘娘墟,單身寡婦的娘,不想去新城住,一天到晚守著那間木屋。她習慣鄉下清苦日子,隻要郎女常去看她,她就心滿意足了;隻要玉秀日子過得順當,給她送點錢,她心裏就踏實;隻要聽到他小兩口吵架,她白天呷不下飯,晚上睡不落覺。郎女不告訴她,她知道了會坐車去新城,把郎罵一頓,把女兒打一巴掌,不管張三李四有理,她不像有的娘光罵郎不罵女。她常說,老了沒有用,得罪郎,你到郎屋裏去,郎隻喊你一聲,不給好臉色,你也覺得無味。女兒也不能得罪。得罪女兒,郎經常不在家,女兒不把好臉色,慪著氣呷飯,心裏也難受。這年頭做兒女難,做老人更難。玉秀三個月沒去娘家,她好像覺得很久很久,可能是郎上個月到娘娘墟,娘沒有招待好,他怪娘?那天他急著要走,中午隻能呷一頓便飯,晚上娘會辦好呷的。那天玉秀沒有來,問是小倆口吵架麽?他說沒有。這幾個月,玉秀連個口信也沒捎,到底出什麽事?白天,她的眼皮跳得好兇,夜裏做惡夢。玉秀阿爸死那幾天,也是先跳眼皮,夜裏做惡夢。過不幾天,玉秀阿爸猛發暴病死去。這一定有事,不可能沒有事。玉秀娘按捺不住,想去新城看郎女。天剛亮,她就爬起床,換一件幹淨衣服,帶上一籃辣椒,把兩隻雞婆一個場口下的蛋也帶上。這些東西,城裏有賣的,給郎女帶點去,省點錢買。再說空手去看郎女,郎女嘴上不講,心裏會暗暗責怪的。

    玉秀娘匆匆上路了。她搭第一趟班車,坐在前排窗邊座位上,眼睛直往窗外看。玉秀娘怕暈車,把窗子打開一道縫,讓秋風猛吹,坐在後座的妹子,覺得很涼,又把窗子拉上。玉秀娘迴頭斜視一下,沒看清是誰,又把窗子拉開,風唿啦啦地又竄了進來。

    “鬼老婆,把窗子關上好不好!”

    “我暈車,不能關!”

    “暈車,就不要坐車嘛!”

    “呃,你這妹子怎麽這樣說話?”玉秀娘把身子轉過去,看看這妹子是什麽模樣。聽口音不是娘娘墟人,有點像富州人,與我郎一個口音。妹子穿戴洋氣,戴有耳環和項鏈,看樣子見過世麵。

    “你看我幹什麽?”妹子火爆著。

    “妹子,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哼,你見過我!”妹子抬頭認真看玉秀娘一眼,馬上轉過臉去,生怕玉秀娘認出來似的。

    這妹子不是誰,正是公安局和“哈哈勒”要找的失蹤多日的林萍。她今天去新城找“拐彎彎”,晚上趕迴娘娘墟。“哈哈勒”上迴到娘娘墟,在車站門口遠遠見過一麵,像林萍又不像。林萍從“哈哈勒”家出走後,一直住在娘娘墟。上迴用南瓜毒死“牛樣子”,就是他們這夥人幹的。她不躲躲,讓公安局抓去,雖不是主犯,判刑坐牢肯定無疑。在“拐彎彎”朋友家裏住,總是心驚肉跳的。白天怕公安局抓,夜裏怕那幫畜性玩。林萍本是好端端一個妹子,在深圳打工那段日子,她未被別人占有過,誰料到新城後,第一個占有她的竟是自己的龍姓大哥——大貴,事後又被他的朋友……今天,她去新城找大貴哥,讓她迴富州鄉下。她明明知道,那幾個青南瓜是她賣的,“牛樣子”是呷南瓜死的,南瓜裏注有劇毒。

    玉秀娘迴想好一陣才想起來,這妹子住在娘娘墟。有一天,“拐彎彎”到看她。那天太陽很好,天氣悶熱,他倆在橋下潭裏洗澡。當地人看不慣,罵他倆是野人。

    “喂,妹子,你是新城大貴的朋友?”玉秀娘問。

    “誰是大貴的朋友,不要亂說!”

    “新城的大貴,你不認識?”

    “誰是大貴,你再說,我就……”

    可能是認錯人了,玉秀娘埋怨自己眼睛不好,迴過頭來,不再說話。她怕暈車,又把眼睛閉上,閉著閉著,一會睡著去。車到新城,那個妹子與一個男伢搶先下了車,叫上的士,一下消失在一個小巷之中。等玉秀娘下車,她早已不見蹤影。

    玉秀娘不坐慢慢遊,是慢慢走進自己郎女屋的。“哈哈勒”見玉秀娘突然出現在他眼前,便緊張地問:“娘,你怎麽來啦!”

    “你們不去我家,我隻好來看你們。”

    “哈哈勒”接住玉秀娘那籃秋辣子,說:“娘,你坐下來,我給你倒茶!”

    玉秀娘捧著茶缸,見屋裏有人,不便搭話,喝自己的茶。

    屋裏有兩人。一是“拐彎彎”,二是林萍父親鐵匠。他倆是第二次來找“哈哈勒”要林萍的。

    “拐彎彎”認識玉秀娘,玉秀娘也認識“拐彎彎”。她見他們兩人臉色不好,忙問:“出什麽事?”

    “婆婆,你知道玉秀離家出走嗎?”“拐彎彎”問。

    “什麽,玉秀離家出走……”

    “對,玉秀離開家一個多月了!”

    “她去哪裏?”

    “拐彎彎”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她去哪裏?永前,你怎麽不告訴我?”

    “哈哈勒”不作聲。此時,鐵匠快言快語:“你找林萍來,不找來林萍,不要怪我刀子不認人!”

    “呃,何必這樣說話?”“拐彎彎”插言勸道。

    “你刀子不認人,我的長劍不會白用!”“哈哈勒”的話也非常的硬。

    “我林萍失蹤,怎麽不準我找你要?她是從你家裏出走的。”鐵匠一股兇光射向“哈哈勒”。

    玉秀娘聽“拐彎彎”要找林萍,問:“小龍,是不是找那個在娘娘墟舞水河與你洗澡的那個妹子?”

    “大娘,你見誰與我到娘娘墟?”

    “鬼婆子見咯卵,你別胡說八道!”鐵匠罵著玉秀娘。

    “哈哈勒”見鐵匠兇嶽母娘,盯上一眼,說:“別欺負老人好麽?”

    玉秀娘不管鐵匠怎麽吼她,說:“那妹子在娘娘墟,今天與我一班車來了新城。”

    “娘,你看清楚了嗎?”

    “娘看清楚了,她來找你大貴的!”

    “哈哈勒”聽林萍有了下落,一般豪氣衝上心口,對鐵匠吼道:“你兇玉秀娘,算咯卵角色,你再兇,我也不怕你。媽的,原來那仇我還沒有報哩!”

    “什麽仇?”

    “我原老婆仙菊是你害死的,誰不知道!”

    “媽的,你老婆自殺,關我什麽事?你不要血口噴人!”

    “鐵匠,我告訴你,這仇,我一定要報的!”

    “別動肝火,過去的事算啦!”“拐彎彎”一邊勸,一邊推著鐵匠往外走。

    “狗日的,你不找來林萍,我要你的腦殼!”鐵匠氣青了臉,走出門口,還用力跺兩腳,震得灰塵四處飛,罵娘聲連連不斷,粗的更野的話全罵了出來。街坊鄰居都出門來看熱鬧。有人議論:自從玉秀搬到小巷來,這小巷就沒有一天安寧過,今天不是他來吵,明天就是派出所來抓人,搞得沸沸揚揚。

    玉秀娘想到女兒失蹤了,哭得一臉眼淚一腦殼汗水。“哈哈勒”怕嶽母娘哭壞身體,一邊勸一邊給她擦眼淚,說:“娘,她離家出走,這都怪我,你不要哭,她會迴來的。”

    玉秀娘得到“哈哈勒”的安慰後,心情又輕鬆了一些,問:“永前,大貴為什麽找你要那個妹子?”

    “那個妹子從我家走失的,至今下落不明。”

    “這妹子和大貴還好麽?”

    “和大貴很好。”

    “對啦,今天我在車上見到她,前些日子住在娘娘墟,有一天,大貴和她還在娘娘溪洗過澡……”

    未等玉秀娘說完,“哈哈勒”搶話道:“今天你看清楚她迴新城了?”

    “迴新城啦!”

    “哈哈勒”眼珠轉動一番,說:“娘,你在屋裏休息,我出去一下就迴來。”

    “你怎麽……”

    玉秀娘欲問個清楚,一句話未問完,“哈哈勒”拔腿就往門外跑。

    “哈哈勒”不去什麽地方,他去城邊派出所。不一會,幾個公安包圍著“拐彎彎”在狗崽衝的出租屋。

    公安推開“拐彎彎”大門,隻見屋裏亂哄哄一片。飯桌上已擺滿酒菜,“拐彎彎”和鐵匠、林萍圍坐著,旁邊還有一個不認識的男伢。他們正要端杯喝酒,忽見公安闖入,“拐彎彎”笑嘻嘻地問:“你們怎麽知道我的出租屋,來我家幹什麽!”

    “無事不登三寶殿!”一個公安亮出逮捕證,高聲說:“林萍,你跟我們走一趟!”

    “你們為什麽抓人?”鐵匠一躍而起,迅即被公安一槍砸下去:“你不要幹涉,放老實點!”

    林萍被帶到城邊派出所。當天,公安對“拐彎彎”的出租屋進行了布控。誰料第二天,“拐彎彎”離開了這個出租屋,不知到什麽地方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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