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台是個小鎮,隻有十六名巡警,這些巡警就是九台地區的執法官。吉林省總共設有巡警,水警,騎警七千八百餘人,長春廳總警數不過六七百人,許多巡警都是過去善撲營的官兵,摔跤擒拿有一套。過去軍營所在地有不少的旗奴,女旗奴是不缺的。做了巡警之後,手中的權力就更大了,成了地方的土皇上,凡是涉及治安方麵的事,警務公所都有權力去管。在檢查完張老丫的身體之後,暫時收監,豆腐張被押了進來。在同一間屋子裏,桌上堆放著那些女人的服飾。豆腐張站在丁警目的對麵,嚇得渾身直發抖。

    丁警目:“你一個窮賣豆腐的能有錢置辦這些?快說實話,免得老子費事。”

    豆腐張:“官老爺,我說的都是實話。臊和尚就用這些衣服換的我那件破衣服,他怎麽被人殺了我也不知道。”

    丁警目勃然大怒道:“窮山惡水出刁民,不給你點顏色你就不老實。”

    隨著大棒的飛舞,傳出一陣陣慘叫聲。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豆腐張被丁警長連踢了幾腳,喘著粗氣。殺人是要償命的,豆腐張死活不肯招認。丁大棒子拎了一隻木桶頂在豆腐張的頭頂上,將手腳捆得結結實實的,綁在柱梁上,坐在地上。然後用手中的棒子敲擊著木桶邊,發出陣陣空洞的聲音。這是丁警目的發明,比使用酷刑還有效。豆腐張起初尚可忍耐,後來腦中如同驚天動地,翻江倒海。丁警目每敲擊一下他都發出慘烈的哀嚎聲。實行新政之後,是不許使用酷刑的。這麽一敲,沒有外傷內傷,卻可以將犯人的腦海中攪亂。豆腐張實在是忍受不住了,這麽著活遭罪比死了還難受。見豆腐張肯招供了,丁警目停止了敲打,用警棍捅了捅豆腐張,這種刑法真是不壞,百靈百驗,什麽樣棘手的案子也不在話下。

    丁警目:“快招,是不是你們父女倆打死了臊和尚,丟進了枯井裏?臊和尚背上的刀傷是誰紮的?你們爺倆誰下的手?”

    豆腐張:“不關我家老丫的事,都是我幹的。我可受不了了,官老爺可不要再打了,你說啥我認啥就是了。”

    丁警目:“這些女人的衣服從哪裏來的?快說實話。”

    豆腐張:“我從頭到尾說的都是實話,官老爺不信。這些衣服確實是臊和尚留下的。”

    丁警目:“你還敢狡辯,這都是那個炸了屍的劉銀姑死時家裏給穿上的新衣服,怎麽到了你家裏了?真是山狼性,水賊性,看你那樣子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又敢殺人,又敢剝死人的衣服,你這樣的刁民啥事幹不出來?”

    又是一陣子敲打,豆腐張連連告饒,官老爺說什麽就是什麽了。丁警目是個公認的幹練警務人員,他是希望能夠盡快的升為警務公所所長的。那麽一來,管轄的範圍就增大了十倍,有了權就有了錢,權力越大獲取的錢財就越多。警目每年餉銀二十四兩,外撈超出十幾倍。所長每年餉銀三十一兩,算是武職從九品了,就算是朝廷命官了。丁警目出身低微,算是二代奴,改變命運得全靠自己。這個大案要案若是成功告破,可以記上一功。再向上麵使些錢,所長的空缺一職大有希望。

    能耐王前來匯報,丁警目很感興趣。能耐王雖說是個甲長,其實沒啥權力,朝廷連一文錢也不發給他,還得靠自己土裏刨食。能耐王是個喜歡出頭露麵的人,也是一個老光棍。跟王老狠都是一家子,上輩子隔了一層,對於王老狠和劉璃貓兩家都有些嫉妒。這迴的人命案子驚動了官府,能耐王也想趁此機會狗挑門簾露一鼻子。能耐王是想爭取做裏長的,那可是鄉紳們都眼紅的肥差,每年征收皇糧國稅都扣減二三成糧食水份,幹上一年就能鬧上個小富貴。丁大棒子可是管著這些裏長的,姓丁的說句話比誰都管用。能耐王琢磨了一宿,起大早趕到了九台鎮向丁警目提供線索,這事得一步步來。

    能耐王:“豆腐張家裏搜出來的那些女人服飾,肯定都是劉璃貓家大丫身上穿的。過門子的時候王老狠家給置辦的,辦喜事那天穿戴的就是那些個,據說都讓劉大丫偷著倒騰迴娘家去了。後來有人見劉二丫也穿過,劉二丫炸屍的那天好像穿的就是那一身,繡花鞋扔下了,沒有帶走。不知怎麽就跑豆腐張家裏去了?豆腐張起的早,家裏窮,興許就做出掘墳盜墓的勾當來了。”

    丁警目:“聽說劉二丫是炸屍了?能不能是被豆腐張把死人衣服剝下了?那劉二丫的屍身又在哪裏呢?”

    能耐王:“這可不好說,如今時興配冥親,年青女子的屍身比活人還值銀子,缺的很。不少大姑娘剛剛下葬,當天夜裏屍體就被盜走了,賣給哪一戶配冥親不一定。這種事情朝廷是明令禁止的,所以都是小民私下去做,想查都不好查。可是大夥議論著:豆腐張那早晨如果殺了臊和尚,又到集上去賣豆腐,時間可是不容空了。我琢磨著:興許是豆腐張掘墳盜墓時被臊和尚碰見了,想訛豆腐張一把,對張老丫起了壞心眼。豆腐張被逼無奈,興許做出了殺人的勾當來,把臊和尚丟進了枯井裏,剝下來的劉二丫身上的衣服沒來得及變賣,被官家搜了出來,也不一定。”

    丁警目皺皺眉頭說道:“你迴去傳喚劉璃貓到警務公所來一趟,我有話要問他。”

    能耐王連連答應,然後屁顛屁顛的走出了警務公所,到外麵走路連胸膛都抬了起來,仿佛一下子成為了重要的人物。他這迴是真的公務在身了,是丁警目的重要幫手。能耐王不辭辛苦的趕到了三台子,將來意一說,把劉璃貓也嚇了夠嗆,劉璃貓最怕的是全部事情露了餡。好酒好菜的招待了能耐王一頓,好不容易從他嘴裏把話套了出來,劉璃貓多少有些放下心來。此事涉及劉璃貓全家老少,豆腐張就是沒有掘墳盜墓,因為調戲張老丫被豆腐張暴怒之下所殺,也不是不可能的。臊和尚死了是件好事,劉大丫偷和尚的事可以瞞了下來,劉二丫走屍那件事也掩蓋過去了。於小屁拐走了劉二丫,想來這兩個人是不敢再迴到這一帶的。臊和尚當初是憋死在箱子裏,二寶,三寶也脫不了幹係。臊和尚難道是炸屍了掉進了枯井裏?那些刀紮的傷口又是怎麽一迴事?劉璃貓越想頭腦越亂,琢磨來琢磨去,還是不能實話實說。

    第二天一大早劉璃貓就上了路,到了九台鎮已經是後晌了,拜見了丁警目。還是那間屋子裏,劉璃貓懼怕的站在屋中間,丁警目在威嚴的走來走去。

    丁警目:“你家二丫確實炸屍了?那屍體在哪裏?你家二丫的衣服怎麽跑豆腐張家裏去了?”

    劉璃貓:“官老爺明查秋毫,準是豆腐張見財起意給剝去了,我家二丫的屍身隻有豆腐張才能知道在哪裏。”

    這是劉璃貓瞪著眼睛說瞎話,他是清清楚楚的知道劉二丫是跟於小屁私奔了的,有些話就是說不出口。隻能將錯就錯,各家自掃門前雪,豆腐張家的瓦上霜他是顧不得的。若說了實話,兩個女兒壞了名聲不說,他們爺幾個也得吃官司,全家都成了九台一帶的笑柄,還讓不讓人活了?劉璃貓是打定了主意死抗到底的,一口咬定劉二丫就是走屍了,自己也不知道屍身能在哪裏?豆腐張剝死人的衣服不是幹不出來,豆腐張實在是太窮了,張老丫挺大個姑娘家,連條像樣的褲子都置辦不起。

    丁警目:“那你先迴去吧,沒你家二丫的屍身這個案子也結不了,等我們再查一查。”

    一來一迴得奔波一百二三十裏路,丁警目不過問了這麽兩句話,讓劉璃貓大為失望。他本來準備了一肚子為自己分辯的話語,事事處處都想到了,結果全都白費了心思。好在警務公所沒懷疑到自己頭上,劉璃貓心裏很是高興。看來能耐王沒有吹牛,確實幫自己說了好話,迴去得好好報答報答他。迴去的路上劉璃貓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算是放下了,對於豆腐張父女二人的命運他是不太關心的。人們都是自家顧自家,別人的閑事少操心。豆腐張殺人還是沒有殺人,跟劉璃貓又有啥關係呢?劉璃貓心裏一高興,就放開喉嚨唱起了[說稀奇]:

    說稀奇,道稀奇!

    稀奇事情從今起,

    山羊追跑東北虎,

    蚯蚓抵抗老母雞。

    麻雀跌跤老鷹扶,

    耗子生病貓來醫。

    青蛙和蛇做朋友,

    大象倒被小豬欺。

    我說這話你別信,

    完全都是瞎編的。

    丁警目傳喚劉璃貓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要證實一下自己的想法。山民們走個百十裏路他是連考慮也沒有考慮過的,他們這樣的人沒有為賤民考慮的習慣。案子大體上清楚了:劉二丫走屍之後,豆腐張起早去賣豆腐路上見到了屍身,把劉二丫身上穿的新衣服剝了下來,拿迴家裏給張老丫穿。迴來正碰上臊和尚跳窗戶,串被窩,糟蹋張老丫呢,就起了殺心,然後將屍體扔進了枯井裏。因為破舊衣服沾上了血跡,順手扔進了枯井裏,想要掩埋掉。正巧有人路過,驚走了豆腐張,沒來得及掩埋,就被頑童們給發現了。丁警目很是得意,自己真是個破案的天才,趕得上包公,彭公了。丁警目似乎覺得自已經坐上了所長的寶座,他是有這個能力的。

    按大清律,命案是必須見了屍身的,才能夠結案。劉二丫的屍身不翼而飛,不一定是豆腐張給盜賣了,可是如今隻有他這一條線索。丁警目懷疑豆腐張是把劉二丫的屍身藏了起來,準備賣給配鬼親的。丁警目再一次傳喚了豆腐張,索要屍身。他在狠命的打著豆腐張,大棒上滿是血跡。

    丁警目:“快說,你把劉二丫的屍身藏那兒去了?不招就打死你。”

    豆腐張:“我確實不知道哇,可別打了,我這胳膊都折了。”

    丁警目又是一陣大棒,傳出豆腐張的慘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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