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清早,老三早上六點半跟白璐一起起了床。

    “你怎麽起這麽早?”白璐悄聲問。

    “室長,你來——”老三聲音更輕,悄悄把白璐叫過去,低頭在她耳邊說:“我今天要出門,上課的時候你幫我點下到好不?”

    白璐扭頭看她,“怎麽又出去?”

    老三推推她,一副明知故問的樣子,“大劉來了呀。”

    白璐:“他前幾天不是還削發明誌來著。”

    老三的男朋友是隔壁藝術院校的學生,因為體格十分龐大,被老三喊作大劉,也是三年級。搞藝術的一般文化成績都不怎麽樣,大劉大三了英語四級還沒過,今年開學的時候據說家裏給下了死指標,不過四級斷生活費。

    前幾天大劉請全寢室的人吃飯,飯桌上喝了酒,大劉情緒激動,說是要讓大家給做個見證,誰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拿剪子把自己留了三年的頭發給剪了。

    一周不到,又原形畢露了。

    “看書也得勞逸結合。”老三毫不在意,收拾妥當後拍拍白璐肩膀,“室長,全靠你了。”

    好在今天課程不多,上午一節下午一節,上午的還是兩個班級一起上的大課,老師在前麵點名,白璐幫著老三順利過關。

    “哎呦……不管看幾次都覺得神奇,你怎麽就這麽淡定呢。”皮姐支著胳膊肘,側臉看著白璐,還是納悶。“今天幫同學點到的成功率還是維持在百分之百的高水平線上,室長就是室長,牛逼。”

    白璐笑笑,小聲說:“別開玩笑。”

    中午老幺提前迴宿舍,白璐跟皮姐去食堂吃飯。

    “也不知道老三跟大劉在哪呢。”皮姐飯量驚人,打了滿滿一盤子的葷菜,“不至於光天化日的就生命大和諧了吧。”

    白璐坐在皮姐對麵,抬眼瞄了她一眼,“吃飯。”

    皮姐撇撇嘴,又要說什麽,手機響了。

    “喲,老三的。”

    接了電話,嗯嗯啊啊地聊了幾句,放下了。

    “得,猜猜什麽消息。”皮姐問。

    白璐:“不知道。”

    皮姐甩甩手機,“讓我送錢去!”

    白璐從飯菜裏抬起頭,“送錢?”

    臨時來了活,皮姐緊著扒拉兩口飯,“啊,說是玩得太入戲了,沒注意,錢花光了,現在還差兩瓶酒錢。”

    白璐皺眉,“大中午就喝酒?”

    “誰知道了。”

    “你去把人帶迴來吧,喝了酒就別留外麵了。”

    “您就甭操心了,等著吧,我馬上把人領迴來。這大劉也不行啊,膀大腰圓的屁錢也沒有,吃個飯都交不起。”抹了抹嘴,皮姐站起來,“室長下午的課幫我倆占個座啊。”

    白璐應下。

    下午,皮姐踩著上課鈴聲奔入教室。

    “天啊——累死我了可!”皮姐一腦瓜的汗,因為跑步趕路,臉上紅撲撲的。

    “老三呢?”

    “別提,不迴來!”皮姐敦厚的嘴唇抿到一起,“玩瘋了!”

    “在哪兒?”

    “一家新開的清吧。”皮姐說,“好像才開半個月,在廣場後麵的大廈裏,十一層和十二層,兩樓,桌遊水吧住宿都有。”

    皮姐湊過來小聲跟白璐說:“跟我借了兩百。我看這是直接要睡的節奏,室長你說說這青天白日的——”

    “人家兩口子的事你管什麽,大熱天的你不怕上火麽。”

    老教授慢慢悠悠地來到課堂,推推眼鏡腿,也不點名,直接開始上課。

    下午白璐照例去自習室,皮姐精神煥發地跟著她一起去了。

    “我發現你在自習室也不是一直看書啊。”皮姐臥在參考書裏,又轉頭去翻白璐手裏的書,“淨看一些雜書……認不認真學習。”

    白璐撥開皮姐的手,又翻了一頁。

    皮姐又撐著臉,看著白璐說:“哎,室長。”

    白璐目光未移,輕輕嗯了一聲。

    “你真不考研?”

    白璐手上不停,說:“不考。”

    “為什麽不考?”

    “一開始就沒打算考,我不是很喜歡念書。”

    “那直接工作?”

    “嗯。”

    “去哪,迴家還是留在這邊?”

    “還不清楚……”白璐終於徹底分神,也看不進去了,合上書,趴在桌子上。“我睡一會,你看完的時候叫我。”

    “我靠你來自習室還睡覺啊!”

    白璐已經進入養神狀態,倒頭閉眼,一語不發。

    又在自習室待了兩個多小時,皮姐把白璐弄醒,“吃吃吃吃吃飯去!”

    提前去了食堂,不用排隊,沒一會功夫就吃完了飯,迴宿舍後皮姐準備好零食,擺滿桌子,然後打開電腦不動地方了。

    大學寢室日常項目——男生打遊戲,女生看韓劇。

    一直到太陽落山,寢室門禁之時,老三才迴來。

    “這一身酒味啊!”皮姐沒看見人,直接就擰著鼻子喊道。

    “啊……”一聲嬌吟。

    皮姐捏著兩臂迴頭,“賣春啊!”

    白璐和老幺也看過來。

    老三全入無人之境一樣,拎著包,轉著圈地往屋裏走。

    “哎!別磕著!”皮姐拉開凳子,老三又轉了迴去,最後咣當一聲貼在門上。

    又是一聲——

    “啊……”

    “幹什麽到底!?”

    老三手掌捂在胸口,慨然一歎。

    “爽。”

    “毛病是不是?”

    老三伸出手指頭在皮姐麵前晃了晃,“處女沒有發言權。”

    皮姐急脾氣,上去就要抽她。老三閉上眼睛,似是無窮迴味,“今兒真是……帥哥美酒相伴,好久沒這麽高興。”

    老幺忍不住笑了一聲,皮姐噓她,“哎呦,還帥哥……你讓你家大劉照照鏡子行不行,勞改犯一樣,還帥哥。”

    “嘖。”老三白了皮姐一眼,“誰說咱家大劉了。”說完感覺不對,又補充一句,“我家大劉也是帥哥。”她晃晃腦袋,接著說,“我說的是玩的時候那個老板。”

    “什麽老板。”

    “那家清吧的老板呀。”老三一邊說一邊迴味,“真的太帥了……還年輕,哎呦我去那白的,跟瓷人似的。”

    皮姐不屑一顧,“什麽玩意。”

    “真的。”老三眼珠子瞪大,指著皮姐,“你別不信邪,老講究了。”

    皮姐衝陽台抬抬下巴,“跟那群比呢?”

    皮姐嘴裏的“那群”,指的是正前方的那棟樓,與女生寢室隔了一片草地,是離女生宿舍最近的男生宿舍樓。

    那棟樓住的是播音學院的學生。

    白璐的學校播音是強學院,藝術招生特別嚴,裏麵的學生無一不是高挑大個,每天給自己打扮得油光鋥亮,一張嘴就是標準的播音腔。

    學校裏談戀愛的美女,有七成是跟了這棟樓的人。

    可誰知皮姐一抬出播音樓,老三馬上大嘴一歪,一臉看不上的樣子。

    抬手,揮舞著噴出兩個字。

    “沒!配!”

    皮姐:“……”

    “差遠了。”老三迴到自己的桌子前,放下包,轉向白璐,“室長,你了解我吧,我什麽人?就算平時喜歡玩,但對錢還是有譜的。結果——”她使勁拍了一下桌子,“我今兒花個底朝天啊。”

    白璐:“你怎麽花的。”

    “就……”老三醉酒之中,支支吾吾,“就……就看他拿著酒,衝我笑了笑,問我要不要來一瓶,我就……”

    皮姐:“你就繳械啦?”

    老三嘎巴嘎巴嘴,“其實他也沒給我推銷,就是隨口一問的感覺,但……哎,就他媽賊細膩,小眼神一瞥,說話聲音也輕,那畫麵……得了,我就當看電影買票了。”

    “沒用的東西!”

    老三側頭,對皮姐說:“我不跟你說,周末帶你去就知道了。”

    皮姐:“行啊,你請客!”

    “自己掏錢!”轉頭又問白璐和老幺,“一起去唄。”

    老幺不太好意思,“我沒怎麽去過這種……”

    “怕什麽,清吧。”老三特地強調了一下“清”字,“正經地方!裏麵全是附近大學城的,熱鬧得很,你不是愁找不著對象麽,去物色物色。”

    老幺使勁點頭,“行啊。”

    “室長呢?”

    “我不去了。”白璐說,“你們玩吧,周末要聽防火宣講,每個寢室都要派一個代表。”

    “呀,忘了……”老三撓撓腦袋,“那就……”

    “我去聽宣講,你們玩你們的。”

    接下來幾天寢室一直處在激烈的爭論中。

    爭論雙方主要是老三和皮姐。

    皮姐抱著自己心愛的韓劇,為男女主角的感情經曆痛哭流涕,一邊損著老三,說她眼皮子淺,鼠目寸光。

    老三各種不服,扯著脖子跟皮姐吵。

    終於,混亂複雜的一周過去,周六當天,除了白璐,寢室剩下三個人手拉手肩並肩地離開宿舍。

    白璐起的比平時晚了一點,聽完宣講之後吃午飯,然後去自習室看會書,迴到宿舍五點多,還是空無一人。

    白璐挑挑眉,心想看來又是玩開心了。

    一直到晚上八點多,白璐在網上看網頁的時候,門碰地一聲被撞開。

    白璐嚇了一跳,鼠標險些扔出去。

    轉頭,第一眼就是擋在門口體格健壯的皮姐。

    她也喝了酒,臉上酡紅,神色堅毅的如同跨雪山越草地的老紅軍。

    手指前方,鼻孔放大。

    “廣告學模塊課就選他家了!蒼天作證,擋路者死!我要是拿不下來,天打五雷劈——!”

    門還沒關上,整層都在迴響皮姐的聲音。

    “天打五雷劈——天打五雷劈——天打五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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