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顯什麽事也沒有,隻有幾句牢騷話。說自己不知道下來該幹什麽,口語基本上算是過了關,論到語法什麽的還有些不通,詞匯量現在也不十分夠,可教小學生沒問題。再就是又說於誌寧不務正業,看來是完全丟棄了考研,一心要辦個書店。

    孟大友隨便附和劉顯,讓她放下體力活去幹智力工作,教書總比幹清潔工好。劉顯也是這麽想的,並說九公莊北邊就有一家專門輔導小學生日語的培訓班,叫個早稻田快捷日語,於誌寧說去給她聯係一下。對這類班、點、站的培訓要求,劉顯表現得很有信心,說隻測口語過關了就行,有時根本就是類似於誌寧這樣的人去做考官,過關沒問題,就是不知道待遇如何。

    兩個人閑聊了半天才分手,劉顯迴東九公莊去。孟大友剛出門,他的同學就打來電話說自己已經到了長安北郊,孟大友很熱情地讓同學來九公莊,並說了路線。掛了電話孟大友想,不能把同學招唿到吳老三那兒去,免得同學說慢待了他,最少也得去一家中等酒店。提到花錢孟大友就心疼,同學來玩至少得花好幾百元,心馬上就疼起來。

    接住同學,裝出很大度的樣子,先轉了一下長安的大街,之後去了一家“杏花村”火鍋店。吃飯喝酒諞閑話一直持續到天黑,孟大友一再感謝老同學對自己事情的關心。同學暗示了幾次想去“紅燈區”轉轉,孟大友都岔開了話。最後同學直接說,大友,帶我去見一下世麵,感受感受長安的夜生活。孟大友無奈,隻好帶同學去了美發廳。連著玩了兩天,才終於把人送走,孟大友感覺一下子輕鬆了許多。

    他要整理一下被同學搞亂了的生活節奏,送完人後往電視塔這邊轉,在路邊小店買了一盒祝爾康,老遠又見小得在吆喝著賣書。過去看見小得正忙著,招唿他坐到寒蝶那邊去,寒蝶拿了個小凳子給孟大友坐。孟大友坐下來,小得說,寒姐,你和孟老師先聊一會兒。

    寒蝶似乎又胖了點兒,麵相上沒有都市人的閑適和高貴,還透著《曾經愛過》中描寫的那種農村人的味道,不過衣服還是比較整齊大方的,那個手機始終掛在胸前。孟大友總覺得像寒蝶這樣年齡的女人胸前掛個手機沒有小姑娘掛著有活潑感。寒蝶說,你很忙嗎?沒見你到家裏來過。孟大友說,小得說你整天忙於寫作,害怕像我這樣的粗俗之人攪了你的雅興。寒蝶說,都是朋友了就不分雅俗,能和小得來往的人我都支持。本來小得就很乖,不會和不三不四的人交往,小得經常提你,你肯定也是個有品位的人。孟大友說,我是律師,成天攪在別人的是非裏頭,早就沒品位了。你雖然對朋友不分雅俗,我卻真是太俗了些,你有一支抒寫人生、社會、理想、痛苦和幸福的筆,我很羨慕。

    寒蝶還是個見捧就受的人,順孟大友的口氣說,作家也就這麽點好處了,可也隻有在筆下塑造生活,真要到生活中去,作家求生的能力是很低弱的,你看我已經落魄到要天天上街賣自己的書了。

    孟大友見寒蝶喜歡人捧就再捧了幾句,這是升華靈魂的事業,不能隻從表麵現象看。當年,釋迦牟尼獨坐菩提樹下,卻參透了佛理,沒參透之前,還不是有理想實現不了,像你現在一樣有失落感嗎?世界上的著名文豪,有幾個是在金屋銀窩裏寫出名著的。作家,我一向非常敬佩,他們自己忍受著痛苦,奉獻出來的卻是永遠滋養著人類的精神食糧。這種犧牲精神不是凡夫俗子能夠想得通的。

    寒蝶高興啦,覺得遇見了知已,馬上東西南北扯地起來,一會兒說自己的際遇,一會兒說自己的堅韌,還說了自己的愛情觀、事業觀,總之強烈地透漏出了要自我燃燒照亮別人的意思。那怕隻照亮一個人或照亮手大一片地方,她也要為文學事業奮鬥不息。

    孟大友直誇,是文人,寒作家是真正的文人。雖說我們早已認識可沒交流過思想,今天我這是第一次和作家思想進行零距離的接觸,尤其還是位女作家,榮幸之至。寒蝶馬上滿麵生輝。

    孟大友諞得意後忘了要去找孫維正的事情,王淑娟又打來電話問中午迴去不迴去?孟大友說,正和一個當事人在談案子。掛了電話又聽寒蝶說自己《注水都市》的創作情況。說到當今都市一些現像,寒蝶表情嚴肅了起來。她列舉了許多注水事例,類如工程注水、人才注水、知名度注水、旅遊景點注水、學校管理注水、美女注水、學生成績注水、政績注水、食物注水、婚姻注水,關係注水、娛樂業注水等等等等。總之五十年代叫浮誇風,現在卻是注水瘋,浮誇風是一種不良社會風氣,注水瘋卻是一種社會病症。

    除了注水還有縮水的社會問題,比如感情縮水,本來正常的家庭,有些男子讓社會上的漂亮寶貝們一勾一搭,一夜間就熱火朝天,這種腳不沾地的虛偽之情,讓一些男子拋妻棄家為之瘋狂。所以說現在表麵上正常的家庭,分析其實質,應在表現出來的感情上再縮水一倍,可能才是真正的關係,把感情應該縮水到感覺才接近實情。在對待弱勢群體的縮水問題上,明明有十個生活困難戶,偏偏說隻有三戶。還有各類災難事故,尤其礦難,重大交通事故,天災人禍的死亡數字,也縮水報道。還有官員的受賄數字,媒體報道一千萬,法院最後隻認定五十萬,是不是縮了水?隻有人類無法操縱的客觀存在的不隨人們意誌轉移的規律,才不會有注水縮水的醜惡現象發生。客觀存在的規律對人們的無知會懲罰的,自然界對人們的懲罰在人類曆史上已經太多啦,數不勝數,列舉不盡。

    孟大友仔細看了看這個麵相平常的中年婦女,頭發好像曾經還染黃過,耳朵上有孔無環,膚色是平常普通的黃種人。她對城市是這樣看待的嗎?這麽多注水縮水的事件,孟大友平常卻沒想過,司空見慣的事他不會去考慮的。寒蝶卻考慮這些,尤其生活已經臨近潦倒了,還有心思想這些問題?這可能就是作家的性格。

    寒蝶說到氣憤處揮拳就砸自己膝蓋,這讓孟大友也感觸頗深,作家就這麽憤世嫉俗嗎?這也許就是作家良心的表露吧?他們是愛憎分明的人,他無論如何做不到這一點。想起自己在天義,嚴湘給他捏造的身份就注了大量的水,說自己是北京政法學院畢業的,可這個學院在北京哪個區他都不知道,門是鐵的木的?紅的白的?全不清楚,嚴湘就敢這麽說,就敢這麽寫上去,真是到處都有注水的事情存在。

    孟大友聽了半天不開腔,寒蝶說累了,孟大友才說,照這麽說問題還挺嚴重,不過,這和包裝是不是一樣的?寒蝶說,下來就要談這個問題,包裝和注水既有相同之處更有區別的地方。注水是純粹假大空,目的絕對是欺騙,包裝卻有錦上添花的一麵,這和注水的目的有異同。比如有些散開的貨物分開包起來,就好賣。如果是包裝人的話,從姓名到衣著,從頭頂到腳底,甚至有些舉止言談,笑臉走姿都要包裝,這裏頭有訓練指導的內容,不算假貨,隻是想讓觀眾更賞心悅目罷了。當然娛樂界的假唱屬注水內容。由此看,娛樂界、商界多包裝,政界多注水。

    孟大友覺得這樣的概括有點兒籠統。慢慢點頭問,你的小說寫得怎樣了?用什麽故事把這麽多複雜的注水縮水包裝的事連在一起的?寒蝶說,社會天天都在向我們講述故事,還用再費心思虛構嗎?再複雜的故事都是生活演繹出來的,還有必要苦思冥想地杜撰複雜情節嗎?生活怎樣就怎樣寫,隻是用文學形式表達出來而已。孟大友陷入了深思,寒蝶還在嘀咕,好像在批評一些無聊的美女作家,認為她們不是在搞文學,而是在玩文字。還說地攤文學,屬於拚出來的次品文字順序,隻能讓喜歡次品貨物的人去消費這類垃圾。沒辦法,文化消費的確也是有層次之分的。

    孟大友聽了這麽多,覺得寒蝶的內心世界挺豐富。原來隻說她是一個無病大呻吟,有病就要亡的故做姿態的文字消遣者,看來多少還是有點兒思想的。問,你的《注水都市》完成了多少字?寒蝶聽問她的作品,兩眼放出光來,未言先笑,說,謝謝關心,已經完成了十八萬左右。

    想寫多少?

    五六十萬吧。

    這個長篇容量很大。

    是啊,沒這麽多字數,講不清故事啊。

    孟大友說,當作家很辛苦。寒蝶說,這是工作,理所當然的,愛是最好的老師,心思全在作品裏,就不覺苦。也有樂趣,有過足了拚字癮的滿足。我想每個作家都應該有文字欲。和不喜歡搓麻的人從來不去牌桌邊坐是一樣的道理,能坐下來的就是喜歡,就不覺得搓麻辛苦,反而有樂趣在裏麵,就是過足了癮的樂趣,這和過文字癮的心情是相通的。孟大友說,我理解,可惜我這個人沒有愛好,享受不了這種感覺。

    寒蝶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作家,孟大友對這個稱唿不感興趣,自稱文學家也無所謂,現在剛出道兩天就敢以名人自居的人多的是,和名人見過一麵就洋洋自得的人到處都有,何況寒蝶還是自己沾自己的光。不過到什麽程度才能稱得上是作家,這好像又沒個明確的標準。應該是多少有點兒文學成績,創作上有被讀者承認了的風格,或再加上必須發表多少萬字以上的才能算是作家,在理論方麵有貢獻的才能算是學者。孟大友也隻是胡亂想想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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