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孟大友從炒貨店出來時,已經吃過了王淑娟給他煎的兩個荷包蛋,還喝了一袋葡萄奶味飲品,精神飽滿地出了門。王淑娟送他出門時說,沒事了早點兒迴來,別總讓我在屋裏傻等。孟大友答應著往東行來。心想這幾天你身上有事,我還是在九公莊避一避吧。

    秀水路上總是人滿為患,人行道上、公交車裏、出租裏麵全是人。這麽多人整天都在忙什麽,這個事誰也搞不清。到了九公莊孟大友先上六樓,放了幾天的茶水都長了毛,煙灰缸滿滿的,胡亂把房子收拾了一遍。他注意到樂彤的房子裏靜悄悄地,收拾完後給孫維正打了個電話,孫維正卻關了機。孟大友罵了一聲,這東西一點兒都不著急。待在房子又無聊,也不想看書。

    近來他有點兒慌,孟大友知道是因為自己對這兒熟悉了,認識的人多起來,還有了一點兒業務,再加上一個美嬌娘王淑娟,他的確有點兒靜不下來。又給衛樺打電話,互相問候了,衛樺問他案子的進度,孟大友沒詳細說,隻說在等待開庭時間。衛樺讓他有時間去一趟黑臉所,就是臨時掛靠也得去閃個麵。孟大友答應去,又想告訴衛樺孫維正這樣耗下去對自己不利,可話到嘴邊又沒說出來。裝著很輕鬆地語氣問衛樺在忙什麽,衛樺說一切都是為了工作。

    電話打完,點了一支煙,半天不知道該幹什麽。準備去找一下孫維正,想開庭這個事情必須盡快落實。剛站起身王淑娟就打過來電話說,你忘帶什麽啦?孟大友才想起忘了帶民工的卷宗,不過不影響今天的工作。他決定去一下神廟街那個巷巷,反正也沒啥事,散步過去權當逛一圈。

    關門出來,從謝奮強門口過去時伸手敲了一下,是謝奮強的聲音問,是孟哥嗎?有事嗎?孟大友說,沒事,靜靜的我以為沒人。謝奮強拉開門說,馬上快考試了,再做一點準備,進來坐嗎?孟大友說,我還要出去,你複課吧,樂彤沒在嗎?謝奮強始終麵無多少表情,說,她出去了。孟大友不好再問就下樓來。想樂彤肯定又去找家教。他想不通,家教的活有這麽難找嗎?

    從吳老三門前路過時打了招唿沒進去,直接到了秀水路上。又上天橋過到路東去,找了個小飯館想喝一碗稀飯,王淑娟的荷包蛋煎得有點兒鹹,油也太多。這會兒口裏有點兒幹,想到小米稀飯挺好的。

    孟大友隨便進了一個小飯館,進去就看見於誌寧和劉顯在裏頭正吃飯。劉顯也看見了他,忙招唿過去坐。孟大友過去坐下,於誌寧遞煙,孟大友要了稀飯邊喝邊問,這一段時間劉顯的日語進步程度怎麽樣?劉顯一笑沒說話,於誌寧說,已經準備當老師呢。

    孟大友驚奇道,是嗎?這麽快從學生就進步到老師了嗎?日語這麽好學呀。

    劉顯說,也不好學,的的瓜瓜的,隻是誌寧教得好。

    孟大友聽劉顯叫誌寧,叫得蠻順口,進一步肯定了他們兩個人的關係。裝著沒注意問,謝奮強說快考試了,誌寧準備的怎麽樣?

    於誌寧說,準備什麽呀,沒啥意思,考不上是個社會勞動者,考上了是個到時候拿一張紙的無用人才,沒意思我放棄了。現在的注水人才到處都是,缺我一個不影響社會的倒退。

    孟大友說,太消極了吧,人才問題有專家關注,你跟著市場走就行啦,不管文憑和知識是否相等,總是有一個文憑好些。

    劉顯插話,我也是這麽勸他的,可他偏就不聽。現在正籌劃著要在師院南邊開一家書店,你說這算不算中途變卦了?一件事沒幹完就丟手幹另一件事,到老來肯定一事無成,這簡直就是猴子的性格。大本畢業教育人靈魂的人還有這種劣根性,真是的,師院可能就給誌寧一個人注的水多,這才真正是進了水的腦子才會想到的事,開個書店?可笑,這兒周圍大小書店十幾家,開不了張就倒閉啦。

    於誌寧瞪著劉顯,說,你知道什麽,照你這麽說,長安的輕工市場再不敢多一個批發服裝的攤位了,你去看看,批發服裝的人有多少?不害怕書店多,我還嫌太少了,這叫集中經營法,長安所有書店都要集中到九公莊來,九公莊就更名為九公書市,西北地區的人肯定會集中到這兒買書的,家家生意都會火爆,發財大大的。

    劉顯還不同意於誌寧的觀點,說給孟大友聽,這是白日做夢,年輕輕的不學些知識偏要過早涉世,真是蠢材,看來就一門日語還湊合,別的再沒什麽了。

    孟大友說,考研是個正事,誌寧要想好了,不要錯過了機會以後又後悔。

    於誌寧說,今年完蛋啦,自從認識劉顯後就沒看過一頁書,能考個蛋。

    劉顯還是個不饒人的性格,這一點兒孟大友從來沒看出來,在天義對劉顯的印象是活潑大方,還有點嬌憨,不然怎能把朋輝弄得暈頭轉向呢。隻聽劉顯提高聲道,別給我栽髒,於誌寧你自負其責,我多次勸你抓緊複課,你東跑西逛,還哄我說在做考前的社會實踐,起初我還以為是真的,後來才知道他幹的事,說出來笑死人。孟老師,就他這樣子還倒騰生意,我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於誌寧一笑說,有話說完嘛,別裝在肚裏發黴了鬧肚子。劉顯哼一聲道,不好意思,還是你說吧。

    那有什麽呀?於誌寧說,不就是倒騰了幾條內衣內褲衛生巾避孕套賣給了學校的男女生嗎?你別說,最快的還是避孕套,那些男生整包買,有的女生也買,好像這東西能吃似的,每次都脫銷,搞得我天天挺緊張,大清早就要去進貨,下午準時賣完,給劉顯已經掙了一雙皮鞋。

    劉顯說,當初要知道你是用這種生意掙來的錢,就是光著腳也不穿你買的鞋。

    孟大友微微笑著說,別爭了,謝奮強和樂彤這幾天有點兒不對,有空了過去坐坐,你們是同學,好說話。你兩個千萬別嚷,我害怕看見年輕人吵架。

    於誌寧說,謝奮強是頭蔫蔫驢,樂彤當初怎麽就看上了他?這個人深藏不露,適應幹的工作是特工,合適他的情人是潑婦,好女人遇見他,難活幾天命。

    劉顯說,就你好。

    於誌寧辯,我最起碼知道愛女人疼女人親女人,就是哄也是真心的。謝奮強一年說不了一個愛字,十年做不了一件令女性激動的事。樂彤是個癡情傻瓜,是我早就跳槽了,硬讓謝奮強這個木乃伊折磨了一個大美女,真可惜。

    劉顯說,所有美女都跟了你,才不可惜,是不是?於誌寧說,不敢這樣說,樂彤找個性格開朗的男人,總是好一點吧。你就沒遇見過三天說不了兩句話的人,光兩個人之間那種凝固了的氣氛,就能做出固體空氣來。

    孟大友喝完了飯,碗往外一推說,別說太遠,謝奮強和樂彤這幾天真是不太對勁,你有空還是去一下的好,我也給他倆說過幾次,但作用不大,還是你去關心一下的對。再說現在又都是一塊到九公莊來尋夢的同伴,幫幫忙總是應該的吧。是不是?

    劉顯說,讓他去吧,我和人家又不熟,再說,於誌寧的嘴會說,那張嘴冷不丁就能放出一兩句迷惑人的話來。於誌寧笑了。

    孟大友抽著煙,問劉顯,你當初學日語就是為了學會日語嗎?劉顯說,誰知道啊,許多人都在學英語、日語、韓語,還有人學更怪的小語種。我原來還想學俄語、德語什麽的。現在看來外語人才也不熱銷,費好大勁學會一門語言是好事,可學會了又不知道幹啥。誌寧讓我去私人的培訓學校當老師,一月七八百元,有什麽用嗎?要是為了當老師我起初就不學這個,咱學會了才當了個私人培訓班的老師,那些小學生學會了當什麽,接咱班又當老師嗎?上次來我們班授課的一個省譯協的教授,日語比日本人說得都好,可至今沒到過日本,除了教學外,日語沒派上多大用場。下課後他給班上其他同學說,學一門語言固然好,可不見得必須往外語裏鑽,鉗工焊工車床工這些崗位還真缺少技術嫻熟的人才。孟老師,你說誰願意去幹粗活,都願意進管理層,誰願意進車間,是不是?

    孟大友說,都進了管理層管誰去,風氣太不正常了,去國外洗兩年盤子撿三年破爛,迴國包裝一下就成了專家,進了管理層。咱們中國人從來不相信本國人才,特別媚外。一些人才在國內無法發展,自費去國外,三二年就成了某個行業的專家,水平還真在國際上能排上名次,這難道是人去國外就變聰明了嗎?不是的,原因是國內始終看不清楚誰是人才,人才本來就在身邊,領導們卻熟視無睹,拿文憑卡這個卡那個,盡弄了些會撒嬌的高文憑注水人才,這簡直是在犯低智商錯誤。我們所處的這個年代是白癡年代,沒辦法。總之國外來的都是好的,有文憑的都是好的。現在所謂的人才天天在抱怨待遇低,天天在研究如何撈錢,真正在工作上發揮個人才能的卻寥寥無幾,真正有能力的卻被沉澱到了最低層,什麽社會這是,黑白不分了。

    孟大友的長篇大論沒多少新觀點,他談話時常常會想起自己在學校的不公平遭遇,所以就愈發憤怒,大發牢騷。說完劉顯還讚同有道理。

    於誌寧說,咱沒時間討論這些全國人民熟透了的問題,我要去看店麵,書店還是要盡快的辦起來,開張時請孟哥吃飯。劉顯說,時間那麽緊?我和孟老師再坐一會兒,你去吧。於誌寧說,也行,時間是金錢你都不懂。劉顯說,金錢卻不是時間,你用寶貴的時間去換比時間低廉的金錢,是用金子換銅的行為,沒有價值觀念的人還想做生意,簡直有點兒滑稽。於誌寧說,賠本生意行家做,關鍵是需要的就是有價值的,我現在需要的是錢而不是時間,所以,我要去做這個不劃算的生意,你兩個坐。出了門又迴過身說,劉顯,別忘了我說給你的事。劉顯說,我沒有錢,別指望我。

    孟大友不知道劉顯和自己再坐一會兒有什麽事,可劉顯不走他也不好說走,等著劉顯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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