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遇喜事精神一定會爽,像孟大友這樣的人,爽得時間還比較長,他沒一點兒睡意,一張張翻看起來。過了很久,看完一遍,就倒頭睡去。

    第二天是個好天氣,樂彤在門外喊時,太陽已升起老高。孟大友睜開眼睛,屋裏已亮堂堂的。他起床開了門,樂彤進來拿資料,拿上和謝奮強就下樓給董教授送了過去。

    孟大友今天準備去一趟天義所,給嚴湘匯報一下這一段時間的工作情況。到吳老三門前時,管不住自己的腿,習慣地邁進去。

    吳老三看見就喊,花花,看這客人是不是要吃麵。孟大友說,別陰陽怪的,幾天沒來,你就不認識了。吳老三說,快忘幹淨啦。

    看來兩口子已起床多時,館子裏收拾得整齊,酸妹泡了茶端上來,順便問,你這幾天去了那裏,是不是被人綁架了。孟大友說,我這幾天一直在屋裏呆著學山歌,準備和你的民歌比試一下,看陝南的山歌美還是陝北的民歌強,這會兒就可以先比一下。

    酸妹說,快去快去,誰有這閑功夫,大清早比什麽歌,真要比下午來,全國人都知道陝北民歌,有幾個知道陝南山歌的。吳老三倒好茶,說,就是就是,不用比,肯定你輸,再說你又不會唱。孟大友說,咱比歌詞,看陝北最黃的詞有多黃,反正陝南有嚇倒人的歌詞,你倆準備一下,下午我來。話說完出門就走,吳老三喊,你這人,茶剛泡好!孟大友不答他話,一路往天義所去。

    在村口站牌下等車時,他看見於誌寧和劉顯從東九公莊口走出來,親密的樣子讓孟大友不再懷疑自己的猜測。看見劉顯和於誌寧在過街天橋邊分了手,於誌寧往南,肯定是去師院,劉顯往北去。孟大友知道她是去宏聲電子大廈或廣華流金園做鍾點工。心下歎息,這個劉顯,肯定和於誌寧同居了。心下不快,卻找不到不快的理由,哧又笑了。

    猛地小靈通響起來,看過是信息,王淑娟發來的,寫的是,想你想你,賣瓜籽都不會算賬了,下午來店裏,我等你。孟大友心裏甜絲絲的,卻自語了一句,俗,他指的是這信息的內容俗。也編了一條發過去,正編著公交車到了,他沒上去繼續低頭編,編的是:想你朝朝暮暮,願你開開心心,夢你日日夜夜,祝你快快樂樂,吻你時時刻刻,生意順順當當。剛發過去,王淑娟的電話就打過來。孟大友不得不接,接完電話自語,女人真麻煩,染上女人,就像欠了人的賬似的,被女人纏住有如債主逼債。不同的是一個索錢一個索情,麻煩卻是一樣的。

    所裏頭好像有人在鬧事,亂哄哄地。孟大友在樓梯上看見民工坐在那兒,嚴湘的辦公室門鎖著。孟大友去自己辦公室,敲了半天門,朋輝才問,誰在敲門!孟大友沒搭聲繼續敲,朋輝隔著門訓,別敲了,明天再來,嚴主任今天不在!你們的事我不知道,隻有嚴主任才能解決!

    孟大友聽見了才說,朋輝!是我!

    朋輝問,是孟老師嗎?

    開了門,孟大友進去朋輝順手又關上門,說,這個嚴婆娘,把民工惹急了,她倒藏起來不露麵。

    孟大友問這兩天所裏都有什麽安排,朋輝說,什麽事也沒有,天天都在對付這幫子民工。孟大友聽說沒事就不想呆在這裏,嚴湘不在也沒法匯報,給嚴湘打個電話吧又怕惹出其他事來 ,喝了一杯水又準備出去。

    朋輝這幾天被民工們搞得昏了頭,嚴湘讓他在所裏和民工們討價還價。這是個苦差使,嚴湘給定了個最低八千元的代理費標準,然後幾天就不見了人,隻用電話遙控。朋輝為這事窩火,給孟大友說,先別走,陪陪我,我都快煩死了。這個賊婆娘已經收了人家五千元,按說就可以了,民工不容易挺可憐的。可她非堅持收夠八千元才接案子,現在隻是給民工講已經開始在取證,騙民工說錢交不夠法庭不給安排開庭時間,這簡直是哄小孩不是,與人家法庭有什麽關係?再說麻庭長那裏,還不是嚴湘一句話嘛。

    孟大友說這樣耗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朋輝說,是啊,可嚴湘隻看重錢,認為逼一下,民工就會交出來,都這麽多天了,民工再沒交來一分錢,看來確實沒錢。那個民工頭說,上一次判的三萬元,改造辦沒給一分,執行庭讓交了執行費後才執行,因為交不起執行費,就耽擱到現在也沒執行。你說民工有錢不?就這,嚴婆娘還說逼一下就交了。她簡直是律師界的敗類,做人的一點良心也沒有。唉,律師中有這樣的人,也難怪有的律師讓司法部門清除了出去,還有的讓當事人告上了法庭,嚴婆娘已經夠吊銷執照,清除出隊伍的條件了。這些民工真傻,去政府告,告天義所收了費不代理案子,告亂收費,把這個披著法律外衣,盡幹雞鳴狗盜之事的所撤了算啦。媽的,人間還有什麽公正可言,連最應該公正的律師都變臭了!

    孟大友一直在聽朋輝發牢騷,對嚴湘的所作所為也大為氣憤。這時,辦公室電話響起來,朋輝看見顯示的是嚴湘的手機號,不願意接。給大友說,你接吧。孟大友知道朋輝嫌煩,就接了。嚴湘聽見是孟大友,高興地說,你在所裏更好,現在情況怎樣了!民工交了錢沒有?孟大友說,我剛來不知道。嚴湘讓朋輝接電話,大友說下樓吃飯去了。朋輝連翹大拇指,趕緊關了自己的小靈通。嚴湘指示一樣的,說,大友,你幫朋輝處理好民工的事,你工作經驗多,和他們的頭頭談,把利害關係講清楚,錢到手我還準備指派你代理這個案子。

    孟大友沒吭聲,嚴湘問,你聽著沒有?大友嗯了一聲。嚴湘說,就這樣,我今天不到所裏,有進展了給我打手機。說完掛了,孟大友其實想給嚴湘說,五千元足夠了,民工也是公民,不過沒撐腰的,就別再逼人上吊,嚴湘卻掛斷了。

    朋輝笑說,孟老師這個電話接得好,不吭不哈,看她有啥辦法。

    孟大友說,朋輝,民工的案子完全可以用公民代理的方式來解決,何必讓民工為難呢?咱兩個是有良心的人,嚴湘是喪盡天良的人。唉,其實現在的人也就三類,完全有良心型的,完全沒良心型的,這兩類人都是按自己的意圖在辦事,就咱這類既有良心但良心不全,讓狗劃出了兩個牙印的人最難受。有時還得昧著良心去做虧心事。現在這事就是在替嚴湘當幫兇,是不是虧心事?

    朋輝說,是啊,領導不做虧心事沒有賄賂收,沒有官位坐,咱不做虧心事沒有飯吃。可稍微虧一下就行了,嚴湘這是要整死人的虧法。所以說,嚴湘就能賺錢,人說睜硬眼當富漢就是這個道理。這是有損陰德的事啊!

    有人在外麵敲門,朋輝針刺了一樣的受驚,看著孟大友沒說話,孟大友示意讓開門,朋輝開了果然就是民工的那個頭頭楊民勝。進門來,撲嗵一聲跪下去大聲說,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了!大友和朋輝趕快扶起來說,坐下來,不敢這樣。民工頭滿臉無奈,滿臉可憐,眼眶內淚花閃閃。孟大友給倒了一杯水說,有問題咱商量,你說說吧,現在啥想法。民工頭坐在木椅子上,呆板著表情,訴苦道,你兩個可憐可憐這些四五十歲拖家帶口的農村人吧,拖欠八萬多元的工費,沒給一分。上次法院判了說改造辦應給三萬元,可到現在還沒看見一個子,想讓執行,咱又交不起執行費。在長安,我們人生地不熟,喊天不靈哭地不應,隻有靠你們律師了。我們的家遠在河南,這事你們再不管,我們該咋辦呢?想另換一家律師所,那個嚴主任又不退錢。我們要求法院指派律師,麻庭長還是指派了這個女的,過去過來都逃不脫這個女人的手掌心。現在我們真的沒錢,幾十個人連吃飯都成了問題,已經有兩個人跪在街上乞討了,我們實在沒辦法啊!

    民工頭號啕大哭了起來,辦公室外的七八個民工,也潸潸落淚,個個痛哭,簡直令人不忍目睹。孟大友心中一下子軟了,同情之心油然而生。猛唿一聲,你們的事,別人不管我孟大友管!朋輝一揮臂,我也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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