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友打發民工迴去,給民工頭叮嚀以後別再來這兒,來這兒不解決任何問題。問民工的住處,他們說住在沙窖村,問清了地址後,孟大友說,你們先迴去,抽空我去沙窖村找你們。民工們感激不盡,下樓去了。

    朋輝剛才是受了那個場麵的感染,一時也揮臂大喊,我也管。民工走後,他問大友,真要管嗎?大友沒吭聲。朋輝說,論起來,管也就管了,隻是這麽一來就沒法在天義所待下去,嚴湘肯定不會善罷幹休的。

    孟大友說,為什麽都說好人不好當,就是想做好事的人往往要付出很大的犧牲。這個社會,現在是帶著點畸形發展的勢頭,把好人逼得沒了去路,慢慢都會麻木的,有些還會變壞。

    孟大友十分清楚,如果代理了這個案子,結果就是要麽自動離開天義所,要麽就是讓嚴湘攆出去。不想出現這兩種局麵,就隻有乖乖按嚴湘說的辦,誰讓拿著嚴湘的錢呢?孟大友內心不平,他決心要替民工討迴個公道。以自己目前的處境他是沒這個能力的,自然就想到了衛樺和孫維正。約衛樺時,衛樺說這兩天在武漢公差有事等她迴來再說。隻有約孫維正了,接通電話後,孫維正讓去神廟那邊說事。孟大友嫌麻煩,想直接去法院找他,孫維正不答應。兩個人最後約定在九公莊見麵。

    孟大友叮嚀朋輝說,不要跟哥學,民工這事你別摻合,今天走出這道門,我就不想再進來。你給嚴湘捎個話,讓她給民工退了代理費,說我是公民代理不收一分錢,我要和嚴湘這個律師界的惡勢力鬥爭到底。

    朋輝送孟大友下樓時,感覺很悲壯,想起一句“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詩,把他自己倒感動了。

    孟大友急欲見到孫維正,下了樓就直奔九公莊來。一路上想孫維正也是個勢利之人,不給錢,多半是不會幫忙的。如果收錢,隻有等嚴湘給民工退錢後多少收一些,打發孫維正用,可自己良心又過不去。他想應該盡量動員孫維正不要收錢,可這等於是與孫維正謀頭一樣艱難,隻有先見了再說。

    到村口不見孫維正,又打電話催,孫維正讓孟大友瞪大眼睛看法院的警車,他馬上就到,果不然,一輛警車從南邊過來,其勢迅猛,入了無人之境一般。孟大友笑,這種車技還真不錯。兩個人見了麵,孟大友鑽進車去,孫維正一加油,車唿地就飛出去老遠。孟大友也有了高人一等的感覺,說,怪不得領導們讓警車開道去基層調研,這感覺就是好,坐在警車上這膽子都大了點兒。

    孫維正還是把車開到了他的秘室,說著笑著進了房子。給孟大友說,法院今天開中層領導學習製度落實會議,笑罵道,這幫子傻瓜,學來學去還是傻瓜,有的當了他媽的快十年法官,還寫不了判決書,連國家有幾部法都不知道,哪部法該管什麽事更搞不清,民事刑事性質不分。咱市上一個領導的公子,還是學院派,除了談女人聲大外,上了法庭讓人總感覺是犯人在審他。一副猴相,一點法官的勢也沒有,這個草包,天天都在違法,可他年年還是係統的優秀法官。現在的人,不要臉啦!

    孟大友急於說民工的事,岔開話道,孫哥,今天有大事和你商量。把民工的事說了一遍。孫維正果然大叫,你沒毛病吧,天下可憐人多啦,你能管幾個?再說你也是個打工的,誰可憐你了,你天天掙金磚嗎?這麽大方,不行!代理費一定要收,不然就沒法兒開庭。我告訴你,那個麻二球我知道,長著烏雞一般的黑心,這事找他沒錢等於零,你這事我幫不了忙。

    孟大友又講民工的生活現狀,加鹽調醋的說了半天,孫維正一個勁搖頭,說,不行就是不行,不然你去找衛樺,她認識市中院的領導,關係鐵著呢,還認識司法局坐第一把交椅的,她有錢肯定不要錢,義務幫忙。孟大友說,這事隻找你。孫維正說,沒法兒和你合作了,這麽聰明一個人,盡做些傻事。

    孟大友說,衝你掛的這個“樂在無欲”,也應該幫忙。

    我這是故作高雅。

    那你說得多少?別替我著想,光說你得多少?

    我心輕點,把你們天義所收的那五千拿過來就行啦。

    太多啦,你是要抽民工的骨髓嗎?

    沒三千元沒人幹這事,這是最底線了。

    給你二千,就這麽定了,看在我們和民工都有父母的份上,就這麽定了吧。

    好好好,你忙你的去,我還得去唐塔法院看看,這事要在彎池就好了。看你攬這麽個麻煩事,不掙錢難度還挺大。

    孟大友握住孫維正的手說,謝謝孫哥給民工兄弟幫忙,你走通法院就行了,我幹律師該幹的事。孫維正考慮著,說,這事必須衛樺幫忙,越了我的管轄,還真不順手,讓衛樺去市中院協調一下。孟大友不客氣地說,用衛樺還要你幹啥?想想又不能打擊孫維正的積極性,又補充一句,你看著辦吧,不管用誰,事辦了為準。孫維正說,你別操心我的事,分工協作,各幹各的,過兩天通個氣。不過話說在前頭,活動費還得你付。孟大友知道這個費用肯定得自己出,而且還不是個小數目,想想嚴湘嫌五千元不夠也有她的道理。

    說完這件事,孟大友計劃明天去沙窖村找民工開始從頭調查這個案子,搞清民工這邊的事後再說。迴九公莊來,到了吃下午飯的時間。剛進村口,又接了王淑娟一個信息,說她專門包了餃子,讓去炒貨店吃飯。孟大友迴電話告訴王淑娟他在長安縣,三天內迴不來。

    王淑娟問,住在哪兒,我去找你。孟大友說,今晚在郭杜鎮,明天去九龍潭,下午到翠華山,最後從藍田迴來。王淑娟問什麽事跑這麽大一圈,孟大友胡亂應付說都是生意上的事。有了女人就是麻煩,孟大友雖然作好了這個思想準備,還是嫌麻煩。

    民工的事,孟大友是為了正義,為了維護法律的尊嚴,也是一時的衝動,說不太清反正就摻和了進來。靜下來想既然染上了這個事,就隻有幹到底再說,改造辦就是天王老子也得鬥他一鬥。想著心思到了吳老三門前,抬腿就進去。

    吳老三嘿嘿笑說,還挺準時,你是現在就開始比呢還是吃了飯再比。

    孟大友問,比什麽?

    吳老三喊酸妹,花花,大友嚇得不敢和你比了,我就知道他不行。

    孟大友問,酸妹在套間幹啥哩?

    吳老三笑說,幹啥哩?為了和你比歌,在屋裏已經練了多半天。

    酸妹出來,不溫不怒的一副家常表情,說,誰練了,和大友比,我嫌掉價,內行和外行咋個比法?唱了半輩子民歌,還能怕了大友這個民歌盲。

    孟大友高興地道,我今天就和你比,先填飽肚子再說。

    酸妹說,下麵下麵,生意不掙錢哪有心思和你比這個,你們男人不知咋想的,吳老三天天還窮開心,唉!大友當律師可能掙錢不少,借一點,讓我換口鍋,你看鍋下麵快讓火燒透了。孟大友說,有這麽緊張嗎?天天收入的是現金,哭窮幹啥,掙多少是個夠?是不是老三?

    吳老三根本不考慮就答,就是嘛,掙多少是個夠。

    酸妹氣得喊,你真是個糊塗蛋,大友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掙的錢在那裏?

    吳老三說,掙不掙錢先落個肚肚圓,這就是利潤。

    酸妹說,羞先人哩!吳老三說,先羞你家裏的。氣得酸妹哼一聲不言語了。

    孟大友想,先前沒錢時過幾天還喝兩口,今天口袋還有三百元,王淑娟給他的一千元存了五百後,花的剩了這三百元,管他哩花完再說。起身道,我今天出一百元,咱喝酒,忙了幾天也該休息一下。酸妹說,拿錢來我去買酒,菜就吃咱的羊肉。孟大友說,錢給你去買可以,但多少在外麵買兩個菜,老吃羊肉,我都快長出羊毛了。酸妹說,行,行,拿錢來。孟大友給了酸妹一百元。吳老三馬上說,不下麵啦,先弄喝酒菜。孟大友說,先弄菜,讓我去把謝奮強兩口子叫來。

    叫什麽,說不準過一會兒就來啦。

    最好能來,有酒兄弟們一塊喝,有肉弟兄們一塊吃,這叫同甘共甜,遇苦再談。

    吳老三忙著做菜不理他。一會兒酸妹提著酒菜急忙迴來說,老三,那天在咱館子鬧事的那個東西,又在村口那家四川熏肉夾饃店裏打開啦,肉鍋都讓砸了。

    吳老三站到自己門口往村口看,老遠見那裏人亂哄哄地。孟大友喊他,婆娘一樣好看個熱鬧,陝北男人就你這德性嗎?膘悍變成了柔軟,剛強退化成了一身肥肉,連性格都變成了好看熱鬧,革命傳統哪裏去了?

    吳老三進來說,別叫喚,我是關心那家四川人,這個混混保準是看上了人家的婆姨,那個四川的麽妹子還真不錯,臉白皮嫩的。在熏肉店邊開了個賣聯通卡的小攤子。不是看上人家婆姨了欺負人家幹什麽?

    酸妹問,那欺負咱為啥?還不就是呈能嘛,在他家門口耍威風。

    孟大友催,不管別人,快弄酒菜。

    吳老三答應,馬上就好。

    四個菜兩葷兩素端上來,啤酒打開來倒上就喝。酸妹看著這兩個人好笑,看他倆一杯接一杯,又生氣,道,酒是你婆姨,這麽貪杯,狠不得都要喝進去,慢點兒喝不行嗎?

    孟大友放下杯子啊一聲,看著吳老三說,酸妹這話有道理,這酒肯定是雌性的,要麽男人見了咋都這麽貪呢。但絕不是婆姨,最少應是情人一類的雌性才能這麽有味道。

    吳老三認為對,嘴不離開杯子,嗚哼嗚哼著答應。

    孟大友又說,這酒要是酸妹變成的話?

    吳老三騰開嘴說,那我就吐了。

    酸妹狠聲罵,棗木棰棰,一對好貨!

    孟大友故意又問,是女學生變的話?

    吳老三斬釘截鐵地答,再喝兩三紮!

    酸妹又罵,不是個東西,和你過日子多年的婆姨,抵不上一個女學生,有良心沒有?!

    吳老三說,和你白天過日子,和女學生晚上過日子。

    酸妹說,讓大友評個理,老三這是人話不是?

    孟大友正兒八經道,老三這話不對。酸妹馬上應答就是嘛,是人哪會說出這種話。

    孟大友說,這種想法每個男人都有,隻是別說出來,隻管去做就行了。吳老三說,就是嘛,就說你怎麽還會叛變到女人的一邊去,哈哈地笑。酸妹眼一瞪,罵,你兩個是一球塞,變著花樣取笑我。

    孟大友愛這種熱鬧,和吳老三兩口子熟透了,大家都不在乎誰說什麽話,隻管熱鬧就行。三個人說說笑笑,酸妹一會兒笑一會兒又生氣,來了客人酸妹就去支應。這半天隻來了一個,還隻要了一碗麵在屋子一角吃。正說笑著,街道上有罵聲傳進來,逾來逾近。一個人大咧咧兇巴巴地從門口往西去了,等那個人完全過去後,酸妹才說,就是剛過去的這個人那天在咱店裏鬧事。孟大友說,這個人沒見過,以後打聽打聽,看看到底有什麽背景?他再敢來鬧事,就往死裏弄,我出麵打官司。這些人專欺負咱外地人,說是閑人檔次不夠,是地頭蛇勢又不好,最多是個下三流的小混混。

    屋角吃飯的那個客人接了話,三個人一齊看他,客人說,你是說剛才那個罵街的人嗎?

    酸妹看看大友和老三沒吭聲,大友說,說著玩的,不當真。客人要了一碗麵湯,喝了兩口,然後說,這個人是我們九公莊的,叫個李萬勝,是老村支書的侄子,不務正業的貨,天天在街上找外地人的麻煩,村裏人都很討厭他。沒外地人來長安,九公莊的房租給誰住,沒外地人街道上也不可能有這這麽多做生意的。

    吳老三說,就是嘛,那天還在我店裏鬧過一次。酸妹瞪他一眼,客人笑說,不用害怕,現在的村支書是我的一個堂哥,正在給這貨想辦法,有機會就收拾他。你們不要怕,他敢再來找事,你就說認識我,諒他也不敢過於放肆。

    酸妹問,那那你叫個啥?

    客人說,牛公勝,我堂哥,就是現在的支書叫牛公健,秀水路上的公牛貿易公司就是我們幾個弟兄們辦的。

    孟大友邀牛公勝坐過來喝酒,連說,不認識,不認識,貴人就在身邊,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有眼睛也等於是瞎子,快來喝一杯。

    牛公勝也不客氣,坐過來接受著孟大友的恭維。吳老三不會說話,隻會說一句,我再去切一盤羊大腿。酸妹避到鍋邊去,笑笑地站在那兒。等吳老三做完菜後,她要煮肉。

    這邊孟大友陪牛公勝一杯一杯喝酒,介紹情況,把自己好好吹了一番。牛公勝遞給孟大友一張名片說,你是律師,咱以後就有機會合作,把這片子拿好,我這片子不輕易送人,丟了就沒啦。

    孟大友很鄭重地把片子裝進錢夾裏說,丟不了,像牛哥這樣重量級的人物,我無論如何是交定了,九公莊等於是姓牛了。牛公勝說,不敢這樣說,我的幾個弟兄們是在為村民服務。孟大友舉起杯子,說,好,牛哥說的對!咱弟兄們今天就算認識啦。來,幹一杯結交酒!

    兩個人喝完,吳老三正好端了一大盤羊肉上來,碟子裏的肉滿滿當當地,和啤酒瓶快一樣高了。牛公勝說,這兄弟一看就是厚道人,來喝一杯。吳老三舉杯一口灌下去,趕緊先拿起瓶子準備給牛公勝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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