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瑞倒了下去。


    直到最後他都還拉著於修的手。


    他倒在地上,沒能轉過頭來,所以睜地極大的眼睛裏所看見的最後一幕是身旁的人決然離開的腳步。


    我死了,為了你的宿命。


    你卻不願迴頭看我一眼。


    為什麽?


    ——他死不瞑目。


    他用盡所有的力氣去看那遠去的身影,無邊的怨恨將他化作這世間最最戾厲的鬼魂。


    他要永生永世糾纏著他,質問他,讓他不得安寧……


    離著機場幾百米遠的空曠地麵上迅速被一群從各個角落裏湧出的特警包圍。


    然而那裏除了一具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的屍體,早已看不見其他人的身影。


    “哥,他跑了。”一個全副武裝的特警走道已經不能動彈的張明瑞身前看了看,對無線電裏說道。


    無線電裏沉默了一秒,接著響起一個冰冷壓抑的聲音:“我看到了。”


    他那頭的語氣有輕微的急躁,像是在奔跑。


    薑昴意識道什麽,喊道:“你一個人別去追!”


    然而薑越已經不會迴答他。薑昴氣惱的嘖了一聲,調動周圍的特警迅速擴大搜索範圍。


    原本的計劃是讓薑越隱在暗處狙擊,畢竟這次出來,家裏人千叮嚀萬囑咐,最重要的是要保證安全。薑越自己也保證絕不會衝動行事,誰知這才放了一槍,馬上就去追人了!


    於修的本事是所有人都見識過的,再加上一個冥火集團的董事長,這兩個人已不能用窮兇極惡來形容。正在薑昴心裏惴惴不安時,突然聽人大叫了一聲:


    “在那兒!”


    薑昴趕緊拿起望遠鏡,順著指示看過去。


    隻見在機場頂端的通天建築大廈上,一道黑影正在攀爬,還顯得有些笨拙。


    是於修。他似乎是受了很重的傷,背著祖師神劍,正在手腳並用地往建築的側翼上攀爬。


    而他身後的不遠處,另一個矯健高大的身影正在步步緊逼。


    那個人正是薑越。


    於修一邊爬一邊還不斷迴過頭來看,他在對薑越喊什麽。看嘴型,像是讓薑越別過去。他還在哭,看起來很沒出息。


    薑越先動作還很急迫,追的很緊;隨著距離的拉近,於修靠近側翼的邊緣,再往前他便隻能跳下去。可他看起來受了很重的傷,他自己扒拉在邊緣上趴著,也不跳,隻是哭。


    薑越便放緩動作,直起身來,慢慢抬起了狙-擊槍,對準了於修的腦袋。


    “有人過去了!”一個聲音喊道。


    薑昴趕緊調轉視線,很快,他便發現了兩道極快的身影——


    正以一種詭異的速度朝薑越攀爬而去。


    “開槍!打!”薑昴大喊一聲。


    無數個槍口對準上去,子彈齊發,然而隻是擊中冰冷的建築。那兩道影子瞬間而過,很快就逼近了側翼的薑越和於修。


    “薑越!快跑啊!!!”於修大喊道。


    薑越掉轉槍頭轉過身,然而已經來不及,一道黑影迅速飆至他身前,他的子彈打出去隻打中空氣,下一刻,他的雙手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束縛住,槍支脫手而出,緊接著——


    他整個人天旋地轉!


    於修衝上來想要救他,然而僅僅一招就被明冥撂翻在地。


    “走!”萊爾扛起於修,率先跳進了海裏。


    明冥眼神隱忍的看著遠處地麵上張明瑞的屍體,最後,提起地上的薑越轉身離開。


    “王八蛋!”薑昴將手中的槍氣急敗壞的丟在地上,心裏卻是懼怕一陣漫過一陣。


    這下完了。


    真的完了。


    “立刻封山!這島上的船全部禁行!一隻水鳥都不準從島上放出去!一律開槍射殺!”


    就在搜捕鋪天蓋地的席卷這個小島的每個角落時,此時,仍舊是一天前佛祖號第一次停留的那個荒無人煙的小島。


    萊爾給於修稍微治療了一下他胸口的傷,於修的眼睛落在角落裏早被打昏過去的薑越身上。片刻後,治療於修傷口的手移開了。於修的胸前的傷口已經愈合,然而,皮膚上卻遺留著一道黑色的戒印。


    “小修,別再跑了。”萊爾語重心長的說道,頗有些失望的樣子。他指著於修胸前的傷口,道:“你看,你的身體已經不能自動愈合,在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你會消耗掉女媧石的。”


    於修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我們都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次的機會難得,明掌教已經忍痛割愛,小修,別再任性了,我們一起迴去吧。”


    於修還是不說話。


    萊爾站起身,走到一旁跟明冥低語了一句,便轉身去了山洞外麵。明冥冷冷地凝視著於修,片刻後,萊爾提著幾個銀色的箱子走進來。


    “祭劍儀式所需要的條件我大概略知,其中最緊要的一點就是必須在類似於我們那個世界的空氣介質中實施。我花了兩百年的時間,倒是解決了這個問題。但是‘世界’維持的時間極端,而且——”


    正蹲在地上一一打開箱子的金發男人抬起頭來,淡藍色的眼眸裏有一種極致的溫柔:“這大概會耗費我所有的精力,所以,我們隻有一次機會。”


    “大概是多長時間?”明冥問道。


    “最多不超過三十分鍾。”萊爾道。


    “夠麽?”明冥再次確認道。


    萊爾看了一眼角落裏的薑越,眼神一冷:“……夠。”


    於修隻是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們忙碌。


    很快,山洞的一塊空地上搭建起了一個由各種金屬物質構成的銀色建築物。


    明冥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建築,臉上的疑惑漸漸解開,末了,點點頭,“不錯。這樣一來,卻是有可能暫時聯通那個世界。”


    轉而,他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來,“諸界各家神物的祭祀儀式各不相同。祖師神劍是玉屏所創,玉屏在修仙界屬於偏遠一派,我雖有涉獵,卻也並不熟悉。曆來祭魂,符咒陣法是重中之重,須得精密到萬無一失,稍有差池,或招邪靈、或毀仙途、滅神物——會引發各種不可計量的後果。雖說咱們現在這般模樣,倒也不怕它什麽邪靈還是仙途的。隻若不能成功,我們倒還有機會重來,唯恐枉費了尊者你性命。”


    說罷他又看向於修。言下之意,這裏熟悉玉屏、知道這祖師神劍祭魂陣,三人之中,莫過於於修。


    於修卻露出一個笑容,“我不會告訴你們的。”


    “你!——”明冥氣極,伸手就要去拿他,被萊爾阻擋。


    “不必了,我知道。”萊爾說道。


    明冥看向他,忽而麵上一喜,“我竟忘了,你跟於修同魂一體近萬年,怎能不知道他的秘密呢!”


    眼看著於修臉色越變越差,明冥心裏簡直舒坦至極。心道:你害死了我兒子,現在你的情人也休想保得住!


    萊爾笑著搖搖頭,“我雖與他同魂一體,卻懼於被他主魂吞噬而不得不選擇沉睡以自保。是以並不知道他的秘密,甚至,我其實很少知道他的事。”


    明冥一頓,“那你……?”


    萊爾一步步朝薑越走過去,這時於修忽然渾身一震,掙紮著倒在地上,朝薑越爬去。


    “我有很微弱的記憶,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而且那個祭魂咒是小修的師父沉玉做的,我當時看的並不是太清楚,加之時間久遠,記憶並不全。但那天在小修的書房裏,我見他畫過。”


    萊爾蹲下身來,抓著薑越的頭發,連著他的頭將人提起來,淡藍色的眼睛溫和的看著掙紮的於修,道:“便徹底記起來了。”


    薑越像是死豬一樣被拖在地上拖過去,看著於修痛苦哭泣的樣子,明冥滿意地點點頭,“這樣便是最好了。”


    薑越被仍在地上的時候,嘴裏發出一聲模糊的悶哼聲。他的手腕被割開,萊爾用一隻毛筆沾了血,開始在地上畫起了符咒。就在符咒完成的那一刻,於修也站了起來。


    明冥轉過身去防備,萊爾也有些吃驚的看向於修的胸口。那裏的黑色戒印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鮮紅的裂口——於修不惜耗損修為,破除了萊爾的封印,慢慢走了過來。饒是如此,他也不是明冥的對手。從方才幾次三番的交手中就可以看出來了,每一次於修與明冥過招,無不是落敗受傷而去。


    明冥和萊爾心裏原本都對這一點很有把握,但看著緩緩走過來的於修,不知為何,兩人心裏隱隱有一種毛毛的感覺。


    “讓我來吧。”於修麵無表情的這樣說道,“我親自動手。”


    “你舍得嗎?”明冥笑著問道。


    於修緩緩露出一個森冷的笑容,“你看,我疼愛了幾千年的徒兒死了,魂飛魄散,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了——我有不舍嗎?”


    明冥莫名頭皮一麻,忽然想到於修之前也是用這同樣詭異的語氣和笑容說過同樣的話——


    “你果然是存心要害他!”


    話落他便一掌朝於修劈過去,於修不敵,重摔倒地,顯出弱態。


    明冥一想到愛子就這樣被人害死,大怒之下欲要再打,卻被萊爾攔住。


    “罷了。莫要一時衝動,還是眼下的情形要緊。”


    “你就不怕他搗鬼?”


    “我要布置‘世界’,實在沒有太多餘力去施咒。再說祭魂陣已經布好,隻是需注入力量,啟動陣法,這一點他來做最好。況且——”萊爾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角落裏捂著心口慢慢站起來的於修,“薑越一死,他就隻有跟我們迴去這一條路了。”


    明冥不再阻攔,但眼睛死死地盯著於修。隻要於修一搗鬼,他就立馬撕開他的喉嚨!


    於修罔顧二人的視線,慢慢走到薑越身邊,蹲下身來。薑越臉部趴在尖銳的石頭上,已經有了些微傷痕。於修撫平他手腕上的傷口,伸手摸了摸他亂糟糟的頭發。


    他說:“薑越,醒來。”


    聲音溫柔的很。


    片刻後,薑越慢慢睜開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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