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雖然也想一同前去,但也明白徐瑋這時候過來定是商討此事的處理方式,自己若跟著去並不合適,便主動道,“娘,那我先迴房了。”


    “好。”侯夫人點頭應了,同三夫人一同到了前廳。


    一進前廳,便覺一股肅殺之氣迎麵而來。


    老夫人已經醒了,麵色蒼白,勉強坐在上首的交椅之上,想來也是心中十分不安,這才強撐著身子過來了。


    徐瑋已經坐在了廳中,一臉黑沉沉的神色,定遠侯和二老爺坐在他的同一側,也是麵色深沉的模樣,三老爺也被人叫了過來,低垂著頭,麵上神情似有些麻木,隻眼中偶爾閃過的一絲輕鬆愉悅顯示出他因為沈瀅玉的蘇醒而心情不錯,隻是不能在這種場合表現出罷了。


    並不意外的,四姑奶奶徐沈氏也跟著徐瑋來了,她和二夫人並排坐著,兩人身上都散發著哀痛而憤怒的氣息,雖然坐得近,卻互相誰也不理誰。


    侯夫人和三夫人趕緊也找了位置坐下。


    見人都來齊了,定遠侯便開口道,“今日發生的事想必大家都已經知道了,請大家過來,就是想一起商量一下如何解決這事,才能把危害降到最低。”


    “我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徐瑋冷冷插嘴道,眼神冰寒,“我隻知道自己被急匆匆拽到了這裏,若兒呢?若兒在哪裏?”


    定遠侯皺了眉頭。


    他早已吩咐去請徐瑋的人在路上將來龍去脈同徐瑋說清楚,徐瑋不可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現在這般作態,隻能說明他並不相信自己的話罷了。


    定遠侯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大手一揮,“請康王爺,表姑娘進來,二姑娘現在身子還很虛弱,還是留在房中休息為好。”


    蕭梓琰和徐若被人請進了大廳,在大廳中央坐了下來。


    徐若已經換了套衣裳,但麵色慘白,雙眼浮腫,一看便知哭得十分厲害,徐沈氏心疼地看著她,又是心疼又是懊惱。


    徐瑋也許不知道,她自己卻是隱約察覺到了徐若的異樣心思。不知從何時起,徐若開始經常往康王府跑,美其名曰是去看沈汐雲,自己一開始也並未起疑。直到發現這頻率實在有些太高了,便喚了她身邊的丫鬟過來問,這一問,便問出了些端倪來。


    徐若身邊的丫鬟說,姑娘每次迴了府,都要傻笑好一陣,臉上表情看上去十分甜蜜。


    徐沈氏是過來人,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若兒,這是陷入情網了。


    康王府裏的男人,除了蕭梓琰,還會有誰?徐沈氏一陣心驚,若兒喜歡誰不好?偏偏要喜歡上她的表姐夫?她知道徐瑋如今在暗中支持蕭梓琰,所以她不敢同徐瑋說,因為徐瑋一旦知曉此事,定會狠狠地處罰徐若。還沒等徐沈氏想好怎麽處理,便發生了這事。


    來的沈府之人說得含糊,隻說沈汐雲發現了蕭梓琰和徐若在竹林中單獨交談,沈汐雲怒火攻心這才發生了意外,可誰知道蕭梓琰和徐若到了哪一步?徐沈氏瞧見徐若身上換了的衣裳,心上湧起一陣不好的預感。


    定遠侯看向蕭梓琰,顯然心情十分糟糕,語氣冰冷道,“王爺是當事人,還是請王爺說說,到底發生了何事吧?”


    蕭梓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衝著在場眾人深深一揖,“此事是本王的錯,諸位要怪便盡管怪本王一人吧。是本王不好,雲兒和若兒都是無辜的。”


    聽到他口中的“若兒”兩字,徐瑋的手登時握成了拳頭,手上青筋爆出。


    定遠侯冷笑一聲,“王爺先別急著認錯,還是把來弄去脈說清楚再討論接下來的事情。”


    蕭梓琰麵上浮現有一絲尷尬,顯然讓他當著這麽多人說他的風流韻事的確有些為難了,隻是對上在場諸人冷冰冰的眼神,他知道自己此事不能出錯,一旦出錯,他便會失了沈家和徐家兩家助力。


    思忖片刻剛要開口,卻聽到徐若帶著哭腔的聲音響了起來,她朝著徐瑋哭道,“爹,都是若兒的錯,是我先喜歡上王爺的,爹爹若要罰,就罰我吧!”


    “孽障東西!”徐瑋厲喝一聲,顯然被氣得不輕,“我自然是要罰你的!不過現在還輪不到你說話!”


    蕭梓琰麵上愈發謙卑恭謹起來,一副痛定思痛的神情,“本王有愧於雲兒,但本王也的確與若兒兩情相悅。”不管怎麽說,沈汐雲已經嫁給了自己,不管願意不願意,沈家已經同自己綁在了一起。而徐家就不同了,徐瑋完全可以現在便反水,所以兩相權衡利弊,蕭梓琰決定要想盡一切辦法留住徐若的心,隻要徐若的心還在這裏,徐家就不可能對自己倒戈相向。


    蕭梓琰如意算盤打得好,說完這話,還一臉憂色深情款款地看了徐若一眼。


    “好一對狗男女!”這時,一道清冷如冰的聲音在門口響了起來。


    蕭梓琰心一沉,朝後看去,便瞧見一臉蒼白目光如霜的沈汐雲被丫鬟攙扶著站在門口,她的目光直直地看向蕭梓琰,眼中有著掩飾不住的失望和痛恨。


    方才她一進大廳,便瞧見蕭梓琰和徐若神情對望的眼神,像一根尖利的刺,狠狠地紮進了她的心髒,再也拔不出來。


    自己實在是太蠢了!


    徐若三天兩頭往王府跑,自己還當她是小孩性子,喜歡王府裏的奢華富貴罷了,自己甚至還洋洋自得了好一陣。從小她便是徐若羨慕模仿的對象,如今她雖然隻是側妃,但徐若對她的崇拜之情不減,這讓沈汐雲得到了莫大的滿足。她何曾想到徐若竟然打上了蕭梓琰的主意,還……還同他暗度陳倉!


    一想到方才走到竹林前時那令人惡心的聲音,沈汐雲的胃裏便忍不住翻江倒海。


    那個熟悉的聲音,口口聲聲叫的卻是別的女人的名字,讓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悔!


    二夫人見沈汐雲拖著病體過來,心疼不已,臉色白得跟一張紙似的,忙讓人搬了椅子給她坐下。


    沈汐雲在椅子上坐下,冷冷地看著蕭梓琰,“王爺接著說啊,怎麽不說了。”


    蕭梓琰麵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王爺預備如何解決這事?”定遠侯自然沒有耐心等著他沉默下去,冷冰冰問道。


    “本王……”蕭梓琰腦中飛快地轉動著,想了想斟酌道,“本王會接雲兒迴去好好調養,雲兒還會再懷上孩子的。至於若兒……如果徐大人同意的話,本王願意迎娶她為側妃。”


    “我不同意!”幾道聲音同時響了起來。


    除了沈汐雲和二夫人,表示反對的居然還有徐瑋。


    沈汐雲率先開口道,“徐若殺了我的孩子,還要搶我的丈夫?王爺,你若想迎娶徐若進門,便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吧。”方才事出突然,她有處在盛怒之中,並不記得自己如何跌倒的,可女人的直覺卻告訴她,此時同徐若脫不了幹係。


    徐若一聽,眼中閃過一抹慌亂,哭哭啼啼道,“我沒有,表姐,我沒有害你的孩子……”


    “閉嘴!”沈汐雲厲聲喝道,眼眸中已經一片通紅,顯然已哀慟至極。方才徐若眼中一閃即逝的神情已經讓沈汐雲知道了真相,一口氣堵在心口,上不來也下不去。


    徐瑋冷哼一聲,接口道,“若兒性子單純,我怕她進了府,會被人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王爺,你的這個建議我不同意。”


    他這話意有所指,在場眾人自然都聽了出來。


    沈汐雲愈發憤怒了,聲音凍得像臘月天的天氣,“性子單純?嗬,真是天大的笑話。性子這麽單純,已經會背著人勾搭自己的表姐夫了,若性子不單純,那還得了?!”


    被人當眾這麽打臉,徐若羞得恨不得能鑽到地上去,身子縮作一團,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徐瑋陰沉沉看向她道,“雲兒,你便是這樣跟長輩說話的?”


    沈汐雲也不看他,麵上的嘲諷之情卻更甚,“有的人,我當他們是親戚,他們卻做出背地裏捅人一刀的事來,這種親戚,還是趁早斷絕得好!”


    “你!好一張伶牙俐齒的嘴!”徐瑋怒道。


    “好了!”老夫人突然大吼一聲,眾人都安靜了下來,各懷心思,沒人再出聲。


    “姑爺,你當真不願若兒嫁到康王府去,事已至此……”


    老夫人話還未講完,便被徐瑋冷冷打斷了,“老夫人,我不願。”


    “老爺……”徐沈氏在一旁急急開口。看這模樣,若兒明顯是同王爺有了肌膚之親,難得王爺願意娶她做側妃,老爺為何不同意?要知道,出了這一遭事,若兒以後很有可能都嫁不出去了。


    徐瑋揮揮手打斷了她要說的話,一臉的不容置疑。


    徐沈氏的心思,他自然明白,可那些都是婦道人家的考量。王爺有野心,他知道,也看好他,所以才會暗中支持王爺。正因為了解蕭梓琰,他才明白,蕭梓琰並不是真正的喜歡若兒,他會這麽做的原因,不過是因為若兒是自己的女兒罷了。徐瑋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同蕭梓琰決裂,可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女兒嫁給一個不愛她的隻會利用她的男人。


    老夫人被人打斷了話,隱隱有些不快,還是按捺住情緒道,“雲兒,事已至此,你再傷心也沒有用了,還是好好把身體養好,孩子以後還會有的。”這是勸她各退一步息事寧人了。


    “我的孩子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沒了,我不甘心。”沈汐雲咬牙道。


    “你想怎樣?”如果說蕭梓琰方才還有一星半點的愧疚,這會便全都拋之腦後了,隻覺得對比起徐若的乖巧懂事,沈汐雲真是不識時務得緊。


    沈汐雲冷笑一聲,淒惶的目光轉向蕭梓琰,眼中淚光閃動,又透著一絲讓人心驚的恨意。


    “我想讓王爺立我為正妃。”


    “不可能。”蕭梓琰想也沒想便拒絕了,正妃之位,他要許給一個更有價值的人。


    沈汐雲心中已被刺得千瘡百孔,麵上還得強自維持著冷靜,“既然如此,王爺自己迴王府吧,我需要留在府裏調整一番。”蕭梓琰不答應她的請求,她也沒辦法,現在她肚子裏的籌碼已經沒了,知道若再逼得緊,蕭梓琰很有可能同自己翻臉。可是她又不甘心就這麽迴去,更不甘心就這麽同她和離,白白便宜了徐若那個小賤人。她需要時間理清自己的思緒,所以才會這樣說。


    蕭梓琰沉吟片刻,居然出聲答應了,“這樣也好,你在沈府調養一段時間,我會派人將補品送過來,等你什麽時候想迴府了,我再派人來接你。”


    當事人都已經做了決定,其他人就算心中有百般不滿也沒有辦法了。


    徐瑋麵色鐵青地站了起來,一把扯過座位上的徐若就往外走,徐沈氏忙小跑著跟了上去。


    徐瑋帶著幾人憤然離席,沈汐雲也覺得疲累不已,身子軟了下來。一旁的二夫人大驚,忙招唿人將她抬入房中,趕去照看她了。


    二老爺目光深沉地看了蕭梓琰,也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一時間,廳中隻剩下大房和三房並老夫人了。


    老夫人早已疲憊不堪,強撐著身子在這裏,現在實在是撐不住了,也迴了房。


    定遠侯看向蕭梓琰,“我派人送王爺出府吧。”


    “有勞侯爺了。”蕭梓琰謝過,跟著下人出了大廳。


    “三弟,三弟妹。我聽說四丫頭痊愈了?”定遠侯看向三老爺和三夫人。


    三夫人激動地點了點頭。


    “當日四丫頭所看到的事,雖然過去很久了,但難保皇上還記在心裏,所以四丫頭這段時間還是不要太出挑得好。”定遠侯叮囑道。


    “是大哥,我明白。”三老爺應了,見定遠侯沒其他事吩咐了,方同三夫人一起迴了房間。


    *


    蕭煜出了侯府,卻沒直接迴王府,而是吩咐亦風帶他去漱玉坊。


    漱玉坊白日一向冷清,蕭煜的馬車從旁邊的巷子繞了進去,停在了後門處。


    亦風下了馬車,在門上扣了三下。


    很快們便開了,露出個小廝模樣的臉來,一見是亦風,神色立馬變得恭謹起來,將後門打開來。


    亦風又迴到馬車上,駕著馬車徑直駛入了院中。


    那小廝引著蕭煜到了他慣常用的包間,吩咐人上了茶後,低頭恭謹道,“主子,您有何吩咐?”


    “去把泠徽叫來。”


    “是。”小廝畢恭畢敬地應了,退了下去。


    很快,門外便響起了輕輕的叩門聲。


    “進來。”


    門從外麵被推開了,緊接著泠徽婀娜多姿的走了進來。


    她今日一襲素色廣袖曳地留仙裙,盈盈一握的腰身用緋色錦帶係住,一頭烏發挽成一個飛仙髻,隻斜插一支碧玉玲瓏簪子,上綴銀色流蘇,在她鬢邊微微晃動著。妝容精致,帶著迷人而魅惑人心的微笑,眼角處那顆淚痣在流蘇的光芒映照下愈發顯得豔冶動人。


    “泠徽見過王爺。”她娉娉嫋嫋走到蕭煜麵前福了福聲,聲音婉轉若出穀黃鸝。


    “坐吧。”蕭煜看她一眼,目光中未起波瀾,隻指了指麵前的座位示意道。


    “是。”泠徽盈盈應了,儀態萬方地坐了下來。又十分嫻熟地拿起麵前的器具煮起茶來。


    “不用忙活了。”蕭煜出聲製止道,“本王已經叫人上了茶了。”


    泠徽似有一絲失落,應了一聲,垂下手腕放在身側。


    “主子久不來漱玉坊,泠徽還以為主子已經棄用泠徽呢了。”泠徽半開玩笑半認真道,語氣中含了一絲隱隱的自嘲和失落。


    蕭煜抬起眼定定了看了他一瞬,眼中的神情幽深如夜,深不見底。


    泠徽有些慌亂地別開目光。


    “亦風和亦寒來也是一樣的。”蕭煜頓了一會,淡淡道。


    泠徽沒有說話,隻垂了頭。


    亦風和亦寒來怎麽能一樣呢?自從主子去了涼州,自己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見過主子了。好不容易等到主子迴了涼州,卻聽到了他被皇上賜婚的消息,賜婚對象果然是明珠郡主。


    這裏是歌舞坊,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雖然皇上聖旨中沒有寫明原因,但來這裏的官員們酒後多多少少會透露一些,泠徽很快便知道了這樁賜婚的起由竟然是給主子衝喜。


    別人也許會信,但泠徽是知情人,又怎麽會相信這種毫無事實根據的理由?稍微一想便明白了,主子這是怕皇上不同意,所以才打出了苦情牌,為的就是用輿論之口堵住皇上拒絕的心思。


    泠徽跟了蕭煜快四年了,自認為這世上沒有多少人比她更了解蕭煜。可正因為了解,她才明白,主子是真的對明珠郡主動心了,不然也不會如此大費周章地隻為娶到她。


    她覺得心好痛,似乎都快要不能唿吸了。


    乍一聽到這個消息時,她被震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動彈。雖然她也知道,自己同王爺之間並無多少可能,墨黛也經常勸她收起這些不該有的心思,可自己總是還忍不住抱有一絲幻想。萬一……萬一王爺也喜歡她呢?


    可是聽到賜婚聖旨的那一刻,泠徽的心似乎碎成了無數塊。她知道,自己賴以生存的那個幻夢,徹底地破碎了。


    “泠徽!”蕭煜清冷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泠徽迴過神來,忙低頭請罪,“主子贖罪。”


    “想什麽這麽入神?”蕭煜的目光在她臉上一頓。


    “沒……沒什麽……”泠徽似有些慌張。


    見她如此,蕭煜也不再追問,隻道,“最近徐瑋可有什麽異常?”


    “工部尚書徐瑋?”泠徽收了心思,抬頭問道。


    “嗯。”


    “徐尚書最近是皇上麵前的紅人,聽說他取代蔡全上位後,在造運河一事上表現出來的才幹讓皇上大為賞識,在朝堂上誇了他好幾次。”泠徽想了想說道。


    “朝中之事我都知道了,我想問的是,他府中可有何值得注意的地方。”蕭煜眉頭微蹙,看了泠徽一眼,不知怎的,總覺得泠徽今日有些心不在焉。這些消息,自己一迴京便有人呈到了案上,哪裏還需要從她這裏得知?泠徽平日裏從在他麵前走神,更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今日怎的屢屢破了例?


    泠徽手下一緊,深吸了一口氣,穩住心神道,“聽說徐大人如今十分寵家中一個叫柳七七的小妾,是他在青州任上時下屬送給他的歌伎。也因為這,徐大人現在同徐夫人的關係似乎有些僵。”


    “這個柳七七,可育有孩子?”


    泠徽聞言,有些奇怪地抬頭看了蕭煜一眼。


    “怎麽了?”蕭煜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泠徽複又垂了頭,聲音中含了濃濃的寂寞,“主子怕是不知道吧,像這些歌伎舞女,在決定從事這一行之時,便會被樓中媽媽灌下絕子藥。這個柳七七,自然也不會幸免。”


    蕭煜的確是不知道還有這種內情,他若有所思地看一眼泠徽,見她麵上神情落寞,有一種物傷其類的悲傷,心下浮起一絲不解。


    漱玉坊是自己的名下產業不錯,但具體的事務都是交給下麵的人和秦媽媽打理的,自己並未過多插手,所以並不清楚坊中是否有這個規矩。但泠徽是自己的人,照理是不會被這般對待的,那她在哀傷什麽?


    腦中的念頭一閃而過,很快又迴到了正題上。


    “好,最近密切要密切關注徐瑋,一有什麽情況即刻派人通知我。”


    “是。”泠徽應了。


    “好了,你先退下吧。”蕭煜擺擺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泠徽挪了挪身子,卻沒有立刻起身,而是抬頭看向蕭煜,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還有事嗎?”蕭煜清冷如許的眼神看著她。


    泠徽目光轉向一旁立著的亦風,似有些難以啟齒。


    蕭煜目光冷了冷,“有什麽事便直說吧,亦風不是旁人。”


    泠徽緊緊咬住下唇,似乎在掙紮著什麽。


    蕭煜用手指一下一下扣著案幾,似有些不耐煩起來。


    泠徽終於下令了決心一般,猛地抬頭看向蕭煜,眼中水光波動,瀲灩生波,似一把小勾子勾著人的心魂,她嘴唇翕動了幾下,終於吐出了幾個字,“主子,真的要娶明珠郡主麽?”


    蕭煜臉色驀然一沉,緊盯著泠徽沉默不語。


    泠徽心中忐忑不安,然而臉上浮現出一絲絕美的倔強來,就那樣水波盈盈地迴望著蕭煜,紅唇微抿。這樣的女子,一般男人見了恐怕早就動心了。


    可蕭煜又豈是普通人?


    他心中“騰”的升上一絲不鬱來,看來泠徽的心也大了,也許是時候放她離開了。


    蕭煜不說話,泠徽一急,還想再問。


    一旁的亦風見氣氛不對勁,忙打著圓場道,“泠徽姑娘,聖上都下了聖旨了,難道還有假麽?哈哈哈,泠徽姑娘想來是昨晚沒有睡好才說出這般迷糊的話來把。”說到這,他走到泠徽旁邊道,“泠徽姑娘,走吧,我送你出去,你還是最好迴去補補覺吧,姑娘家家的,睡眠不足可不好。”


    泠徽本不甘心就這麽走了,奈何看到蕭煜越來越黑的臉色,還有亦風不住地給她使的臉色,嘴張了張,終於泄了氣,垂頭喪氣朝蕭煜一福,跟著亦風離開了。


    亦風很快便又折了迴來。


    蕭煜抬頭看他一眼,眼中無悲無喜,卻看得亦風背後無端一涼,忙打著哈哈道,“王爺,您可別生氣,屬下這不是看氣氛太尷尬了麽?”


    蕭煜唇一勾,漾起一抹弧度來,語聲清醇,“這麽說,本王還得感謝你了?”


    “感謝就不敢了。”亦風搓著手道。


    蕭煜收了些笑容,目光悠悠然看向遠方,“泠徽心大了。”頓了頓,又道,“漱玉坊可有能接替她的人?”他能讓人捧出第一個泠徽來,自然就能有第二個第三個。


    亦風身子一抖,忙道,“王爺,屬下看泠徽也是一時糊塗,屬下會跟墨黛講講,讓她勸勸她姐姐。墨黛的話,泠徽還是聽的。”


    “嗯。”蕭煜應了聲,“幹脆一點,別牽扯出什麽旁的麻煩來。若她不死心,便隻能讓她退出了。”


    “屬下明白。”亦風忙應了。


    “嗯,迴府吧。”


    *


    過了幾日,溶月收到蕭煜派人傳來的信,讓她這幾天找個機會去法興寺一趟。


    這是要把她介紹給淑太妃了。


    因為她和蕭煜已定親,所以溶月也不打算瞞著,便將實話跟侯夫人說了。


    侯夫人聞言沉吟片刻,“淑太妃已遁入空門,按理你們成親時她該是來不了了,王爺也算是有心,你便挑個天氣好的日子去吧,再帶幾個人跟著。”


    “蕭煜說怕路上不安全,會派人來接我。”


    侯夫人眼中有一絲歡喜的神色,看了溶月一眼道,“王爺能這樣對你,我也算是放心了。”


    溶月不好意思地垂了頭,“娘,那我先迴去準備準備了。”


    “去吧。”


    見這幾日天氣都不錯,溶月便定在了後日去法興寺,又派人去通知了蕭煜。


    到了這一天,溶月早早地起了床,拉著雲苓和玉竹幫她參謀著。


    “你們說,我穿這件好不好?”她拿起一件桃色湘繡果紋銀鑭邊挑線裙,很快又否認道,“不行,蕭煜喜歡穿白衣,那淑太妃應該也喜歡穿得素淨些的吧,不如那套杏花白纏枝西番蓮洋縐裙?”


    拿到手中比了比,又否認道,“不行不行,第一次見長輩便穿得這麽素淡好像又不太好,還是拿那件白底湖藍紵絲暗金盤海棠衫裙過來吧。”


    左挑右選,總算選定了這件,換好之後,雲苓和玉竹便又伺候著她上妝梳發。


    “郡主好像有些緊張?”雲苓一邊給她挽著髻,一邊抿嘴笑道。


    溶月從銅鏡中看到她的模樣,瞪了她一眼,“小丫頭竟敢嘲笑我?”


    雲苓“嘻嘻”一笑,“郡主一向都是山崩於頂而不變色的,今日難得這般慌張,奴婢自然覺得好奇了。”


    “貧嘴,給我專心點。”


    “奴婢曉得了。”雲苓笑著應了,從玉竹手中接過她挑好的鍍銀綠玉滴珠鏤花步搖插入鬢發中。


    “郡主,可還要插上這支鎏金掐絲鑲珠簪?”玉竹詢問道。


    “不用了,把那支碧玉蓮葉簪拿過來簪上就好了。”


    “可是在涼州王爺送給您的那支?”玉竹居然也跟著雲苓一道使起壞來。溶月統共就一支碧玉蓮葉簪,這擺明著就是在笑溶月方才的不淡然。


    溶月瞪了她們倆一眼,索性大大方方道,“是啊,去見淑太妃,自然要戴上王爺的東西了。對了,還有那個鏤空羊脂白玉鐲,也給我帶上。”


    玉竹和雲苓相視一笑,手上愈發麻利起來。


    裝扮妥當,溶月便帶著兩人出了府。


    蕭煜派來的馬車早已在府前等著了,駕車的正是亦風,亦寒依舊麵無表情地坐在一旁。


    見到溶月出來,亦風跳下馬,對著溶月行了個禮,“見過郡主。”亦寒也抱拳行了一禮。


    “有勞二位了。”溶月淺淺一笑,上了馬車。


    雲苓和玉竹攙扶著她上了車,自己也準備上去。


    這時,亦風看著雲苓挑了挑眉眼道,“小丫頭,別來無恙?”


    雲苓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也不迴話,徑直上了車。


    亦風碰了一鼻子灰,倒不惱,反而像撿了什麽便宜似的傻傻一笑,卻引來亦寒冷冷的側目。


    “看我做什麽?”亦風瞪迴去。


    亦寒收迴目光,奪過他手中的韁繩,一揚馬鞭,馬車緩緩啟動了起來。


    一路無事行到了稽山腳下,又行了快一盞茶的功夫,法興寺的寺門便赫然在望了。


    馬車找了個空地停了下來。


    雲苓先下了馬車,玉竹緊跟其後,不料微一晃神,腳下被裙擺給絆住,竟搖搖晃晃朝前撲去。


    車旁的亦寒來不及思索,一伸手便接住了玉竹。


    他隻是憑本能反應,並未想太多,鼻尖突然傳來一陣女子身上特有的馨香,手下也傳來一陣柔軟的觸感,不知為何,一向冷靜的他竟然愣了一瞬。


    “玉竹,你沒事吧?”直到雲苓驚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亦寒才迴過神來。


    看著被他握住腰肢抱在懷中的玉竹,亦寒突然覺得一陣熱氣自腳底升起,臉上也飛起兩抹可疑的紅霞,忙鬆開了抱住玉竹的手,手上溫熱的觸感卻久久不能忘懷。


    亦風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不懷好意的笑意。


    “亦寒,謝謝你。”玉竹紅著臉向亦寒道了謝,亦寒不自在地“嗯”了一聲便目不斜視不再看她。


    溶月聽到動靜掀了簾子望出來,“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無事,奴婢不小心跌了一下,多虧了亦寒。”


    “沒事就好。”溶月安慰道,也下了馬車。


    因為蕭煜提前打了招唿,一進寺門,便有小沙彌迎了上來,雙手合十行了個禮,帶著溶月一行人往後院廂房而去。


    到了上次來過的那排後院廂房院中,小沙彌引著她在其中一間門口停了下來,“請施主再次歇息片刻。”


    溶月謝過了他,目送著他離去,卻並未急著進房間,而是舉目遠眺,看向不遠處那片曾經幽暗莫測的禁林,此時看來,陽光溫柔地灑在林中,倒有了一番寧靜的詩意。


    亦寒和亦風遠遠地退到了一旁守衛著,玉竹和雲苓則進了房間幫她收拾著。


    也不知道是不是蕭煜刻意安排,今日這禪房中,並沒有其他人。


    溶月隨意走了幾圈,正準備進房間,院門處全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溶月一下便聽出來了來人是蕭煜,腳步一頓,轉身朝院門處看去。


    果然是一襲淡藍色錦衣的蕭煜,烏發用小玉冠束住,臉上有著奕奕神采。


    溶月展顏一笑,迎了上去,歡歡喜喜喚道,“阿煜!”


    “阿蕪今日打扮得可真漂亮。”蕭煜含笑打量著溶月,目光在她鬢上的碧玉蓮葉簪上一頓,笑容愈發地深了。


    “你說淑太妃會不會喜歡?”溶月眼中帶了一絲忐忑。


    “你穿什麽我娘都會喜歡。”蕭煜摸了摸她的頭,又道,“待會見到我娘,可不能叫淑太妃了。”


    “那叫什麽好呢?”溶月偏了頭,眼中閃過一絲為難。


    蕭煜挑唇一笑,在她耳邊呢喃道,“不如叫娘可好?”


    溶月臉色一紅,連連搖頭道,“還沒成親了……這……太不矜持了。”


    蕭煜低低一笑,“不逗你了,叫伯母便好。”


    “嗯,現在過去嗎?”


    “過去吧。”蕭煜牽著她的手,朝那片密林而去。


    踏進林中,有清爽的風穿過樹木拂麵而來,唿吸著這溫柔的空氣,溶月不禁想起了一開始在這裏同蕭煜見麵的情形,不由玩笑道,“我們真是不打不相識啊。”


    蕭煜自然也想起那時發生的事,眼中一抹溫柔之色,“是啊,當時我還納悶,明珠郡主可真不像是傳言中的那般樣子,這般膽識過人又冷靜聰穎的姑娘,我可是從未見過第二個。”


    溶月側過頭來盯著他一瞬,突然笑了笑,露出一絲女兒家的嬌俏來,“阿煜,你說老實話,你是不是那個時候就看上我了?”


    蕭煜搖搖頭否認道,“不,應該說,我第一次在侯府見到你時便對你起了興趣。”


    溶月吃驚地張大了嘴,“你那個時候才第一次見我啊。”


    “我恰好看到了你是如何糊弄蕭梓琛的全部經過。”蕭煜笑笑,似是想起了那時古靈精怪的溶月,唇邊一抹淡淡而迷人的笑意。


    溶月也咧嘴一笑,露出潔白如玉的貝齒來,“當時我還擔心你會把這事跟我哥說呢,沒想到你倒是挺識趣的。”


    “這是自然。我既然對你起了興趣,就不會做出讓你討厭的事來。”


    “話說迴來,這裏的那處院落,當真是昭文帝最後的居所?”溶月想起那時一直盤旋在心中的疑問,正好趁此機會問了出來。


    “是。當日永光之變,穆武帝翻遍整個皇宮也找不到昭文帝的聲音,下令四處搜尋,卻怎麽也沒想到昭文帝雖然逃出了宮,但仍然躲在了京中香火最旺盛的寺廟中。昭文帝在位時便信佛,經常來法興寺,一來二去便同了空大師熟識了。後來了空大師冒著生命危險,讓昭文帝在寺中林內住了下來,又放出風聲說林中有怪物,將這片密林變成了禁地。”


    “那寺中僧人說真的看到了林中怪物是怎麽迴事?”


    蕭煜歎一口氣,“昭文帝因長期抑鬱不安,到了往年時已經有些瘋癲了,那僧人看到的,不過是正在發病時的昭文帝罷了。”


    “那我當時跌入的那條密道又是怎麽迴事?”


    “那條密道的入口是昭文帝還在位時在寺中的廂房,房中放了他許多珍藏的書畫,在林中不便保存,所以依舊還放在那廂房裏,昭文帝時不時要去廂房中取字畫觀賞,又怕被人瞧見,便索性挖了那條地道同行。”蕭煜一一解釋道。


    “當年穆武帝先昭文帝而薨?”


    “是。當年穆武帝駕崩,我父皇繼承了皇位,了空大師先前同我父皇有過交道,知道他是個通情達理的明君,思量再三,還是將昭文帝的事告訴了他。父皇聞之十分唏噓,奈何昭文帝如今的身份也不適合昭告天下,隻得委托了空大師好生照看著昭文帝。昭文帝死後,父皇為了緬懷他,便讓人將這裏原封不動地保存了下來。這時他也是一次閑聊時跟我說的,便是皇上,怕也是不知道這件事的。”


    原來這其中還有這麽多不為人知的事。


    溶月不禁有些唏噓。


    兄弟倪牆,果然在哪個朝代都避免不了麽?想到當時被明熙帝派來刺殺蕭煜的那些錦衣衛,想到蕭煜為了打消明熙帝的顧慮而不得不裝病裝閑,不由十分心疼他。


    “好了,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見她情緒有些低沉,蕭煜忙轉了話題,指著不遠處露出一角的庵堂道,“快到了,那裏便是如葉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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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摎摎醬的花花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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