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一愣,眼中有一閃而過的不自然,她冷哼一聲,“本宮不知道侯夫人在說什麽?”


    侯夫人輕輕笑了開來,笑聲若珠玉相擊,微涼的聲音一字一字地鑽入皇後的耳中,讓她止不住顫抖起來。


    隻因她聽到侯夫人用淡然的語氣說,“十七年前,郊外的官道上。皇後娘娘若是忘了,我可以再提醒提醒你。”


    皇後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侯夫人,袖中的手開始控製不住地哆嗦起來。


    侯夫人笑得溫軟,像一朵盛開極豔的芍藥花,落在皇後眼裏,那笑容卻似帶了致命的毒意,讓她的心裏一寸一寸開始變得冰涼。


    謝詩韻,她到底知道了什麽?!


    皇後的失態不過一瞬,她很快迴過神來,斂下眼中的恐懼,強自鎮定地看著侯夫人,“侯夫人是說當年皇上遇刺一事麽?”


    侯夫人不置可否地一笑,臉色顯出些近乎透明的瑩白來。“原來皇後娘娘還記得。”


    皇後強忍著心中的不快和不安,啞著嗓子道,“你究竟想說什麽?!”


    “晴漪。”侯夫人突然直起身子,喚了皇後的閨名,她的眼神飄向窗外,似乎陷入了恍恍惚惚的迴憶中,清冷的嗓音卻是繼續響起,“我記得,當年在閨中之時你極善歌藝,我們還打趣說便是那百靈鳥唱得也不如你好聽。”


    皇後身子一抖,嘴張了張就想出聲,可隻從喉嚨中擠出兩聲詭異的音節便閉了嘴,一雙眼恨恨然盯著侯夫人,似乎想把她生吞活剝一般。


    侯夫人收迴目光,看向皇後,眼神在她麵上蜻蜓點水般一頓,“毀了這幅妙曼的嗓子,你後悔嗎?”


    皇後冷著臉道,“能救下皇上,本宮有何好後悔的?!”


    侯夫人嗤笑一聲,笑聲在空中輕輕蕩漾開來,輕輕撓在皇後心裏,撓得她渾身發癢,漸漸蔓延到了全身,讓她坐立不安起來。


    她“噌”地一聲站了起來,冷邦邦道,“侯夫人若是想找人敘舊,本宮沒有這個時間,侯夫人還是另找他人吧。”


    “晴漪,我知道你恨我。”


    皇後轉身欲走,侯夫人的聲音卻又鑽入了她的耳中,讓她身形一頓。


    空氣有一瞬間的滯凝。


    “我也恨你。”皇後沒有轉身,侯夫人又接著清清淡淡道,她的聲音極輕柔,卻好似一根極為尖利的刺一下子紮入了皇後的心髒。


    皇後內心的憤怒和不甘達到了頂點。


    她忿然轉身,眼中已是一片怨懟的通紅,睚眥欲裂,“是!我是恨你!明明我才是認識皇上更久的那個人,為什麽他的眼裏永遠都隻有你!明明你已經嫁做人妻,為什麽他還要對你念念不忘,連接連寵幸的妃子,不是有你的眉眼,就是有你的神韻!我恨你,若不是你,我也不用日日活在這般煎熬痛苦之中!”


    她的聲音本就喑啞,如今尖著嗓子叫出來,更帶了一絲讓人不適的詭異之感。


    皇後一步步逼近,一口銀牙幾欲被她咬碎,手掌心已被掐出了深深的指痕,她冷冷嗤笑一聲,“你說你恨我,你憑什麽恨我?!”


    侯夫人依舊未起身,隻清清冷冷地坐在那裏,一雙眼眸卻是帶著刺骨的寒意,仿若千年不化的寒潭。


    “當年之事,分明就是你主使!目的就是為了除去我!”侯夫人並未像皇後那般歇斯底裏,說出來的話卻像是一記悶拳砸在了皇後心上。


    “若不是當時司黎舍身護住我,我早已順了你的意,下去見閻王了!你隻知自己替皇上擋箭毒啞了嗓子,那你可知司黎替我擋了那一箭,堪堪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整整養了一年才痊愈?!”


    侯夫人聲音陡然透出森冷。


    “如果不是你那可笑的嫉妒心,皇上哪裏會中箭?你又何需不管不顧地撲上去救他?!”


    侯夫人冷笑一聲,“可笑你敢做不敢當,出了事便把此事往別的皇子身上推。我當時便已知道了你的把戲,但總歸念在我們相交一場,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絕。所以皇上因你舍命救他而欲封你為後時,我並未出來說什麽。我想著,從此你我二人,橋歸橋路歸路,各自安好,從前你做的那些錯事我便不再追究!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一而再再而三地觸犯我的底線!我這是最後一次警告你,若你再敢把主意打到我家人身上,你可別怪我不留情麵!”


    “情麵?!”皇後似乎聽到了什麽可笑的東西一般,仰頭大笑起來。


    “如今皇上對我這般不聞不問的態度,你以為我還會在乎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嗎?你去說啊,盡管說啊!”皇後大嚷大叫著,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態度。


    侯夫人的聲音愈發清冷起來,“你不想要這後位,難道也不想想你身後的竇家嗎?!當年刺殺我的那些人必是你竇府的家兵。刺殺皇上,這是罪一。當皇上因你救命之恩而欲封你為後時,你沒有說任何話,欺君大罪,這是其二。再加上竇首輔這些年斂的那些財,害的那些命,皇上早就把你竇府當做眼中釘肉中刺了,隻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你說……我若是把這件事抖落出來,皇上會不會以此為契機徹底辦了你竇家?!”


    皇後一愣,突然笑得愈發癲狂起來,笑夠了,她抹一抹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喑啞著嗓子道指著侯夫人的鼻尖道,“謝詩韻,你知道我最恨你哪一點嗎?!我最恨你明明什麽都知道,還要裝出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高樣兒來!”


    她狠狠“啐”一口,眼中有著駭人的狠厲神色,“當年皇上欲封我為後,你為何不說?!難道不是因為你想同沈司黎雙宿雙飛嗎?!”


    侯夫人像看跳梁小醜一般瞥了皇後幾眼,說出來的話卻是越發地冰寒徹骨起來,“怎麽?皇後娘娘兜不住話,什麽都要拿出來說一番,難道就想著別人也同你一般嗎?我現在倒是恨起我當年的心軟來了,若是我當時就將事情抖落出來,你以為……如今這端坐在後位之上的還會是你竇晴漪?你以為,這京中的局勢還會有你竇家的一席之地?!”


    皇後被她氣得啞口無言,她知道謝詩韻從來都是伶牙俐齒的,隻是很多時候她不屑於說罷了,如今這樣連番逼問下來,皇後已經沒了招架之力,心中一惱,揚起手就想往侯夫人臉上揮去。


    侯夫人不避不閃,眼光直直地盯著她,“隻要你覺得自己能承擔得住這一巴掌打下的後果,你便下手吧!”


    皇後被她眼中狠絕的神色震住,手一抖,終究沒有落下來,隻惡狠狠咬牙切齒道,“謝詩韻,今日之辱,你給我記住!”


    “我謝詩韻奉陪到底!隻是……你若想動到我家人頭上,就算是玉石俱焚,我也會拉著你一道墜入那阿鼻地獄!”


    皇後心中驀地一顫。她知道謝詩韻其實骨子裏是個果敢狠絕之人,若不然,當年皇上執意要求娶她時,她也不會以死相逼。


    一個人連死都不怕的人,絕對是個說到做到之人!


    皇後不敢賭,隻得暫時恨恨的咽下了這一口氣。


    溶月此時正在門外急得團團轉,她隱隱約約聽到房中傳出來的爭吵聲,卻又聽不分明。突然,她似聽到了娘親憤然的話語,心下一急,再也顧不上起來,一把將門撞開了去。


    房門“砰”的一聲開了,皇後狠厲的目光倏地朝門口射去,見是溶月,眼中厭恨的神色更甚。


    溶月起初被房中劍拔弩張的氣氛嚇了一跳,忙抬目朝床上看去,見娘雖然目有怒意,但渾身上下似乎並沒有受傷的樣子,不由長長舒了口氣。


    皇後冷冰冰地盯著她,眼中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的恨意看得溶月心中一抖。


    娘到底和皇後說了什麽?


    “明珠郡主這般急著進來,難道是怕本宮加害於侯夫人?”皇後盯著她陰測測道,眼中一片毒辣。


    “方才我同娘娘說的話,娘娘不會這麽快便忘了吧。”侯夫人的聲音冷然響起,皇後手下驀然一緊。


    她迴頭陰森地看了侯夫人一眼,轉身怒氣衝衝拂袖而去。


    一眾宮女見她怒容滿麵衝了出來,不知發生了何事,隻得趕緊跟了上去。


    溶月擔憂地走到床邊,看著侯夫人擔憂道,“娘,您方才同皇後說了什麽?”


    侯夫人早已收起周身的冷意,慈愛地替溶月將鬢邊的散發繞至耳後,淡淡道,“沒什麽,隻是告誡她不要再將主意打到我們頭上來了,阿蕪不用擔心。”


    溶月心中卻仍是憂心忡忡,方才皇後離去時那一眼分明是恨意滔天,這叫她如何能放心?


    侯夫人卻似不欲繼續這個話題的樣子,看著溶月柔柔道,“阿蕪,聽你爹說,你想讓我們都隨他去涼州嗎?”


    溶月怔愣了一瞬,她倒是沒想到哥哥和爹的速度這麽快。迴過神來點點頭,一雙秋水明眸亮晶晶地看著侯夫人,“娘怎麽覺得?”


    侯夫人輕歎一口氣,沉默了片刻。她從前也不是沒有過這個想法,隻是念著阿蕪還年幼,乍一去到那樣苦寒之地未免有些不適應。但如今阿蕪年歲又漸長,若去到涼州那等偏僻之地,日後她的親事……


    溶月沒有想到侯夫人心裏已經開始盤算起她的親事來,還當她是怕自己吃不了苦,忙保證道,“娘,如今這情況您也清楚了,阿蕪覺得咱們還是去涼州避避風頭的好。而且……”她擠了擠眉眼道,“您就希望這樣整日同爹分居兩地?”


    侯夫人伸出青蔥玉指戳了戳她的額頭,嗔道,“你啊,越發人小鬼大了。你說的這事,我再同你爹商量一番吧。”


    溶月“嘿嘿”一笑,倒也不急著讓娘這一時答應。又瞧見她麵色蒼白強撐著的模樣,知道娘怕是方才也耗費了不少氣力,生恐她落下病根來,忙喚了念夏進來伺候著娘親歇下了,這才帶著玉竹雲苓出了清芷院往前院而去。


    溶月徑自去了憶茗院找沈慕辰。


    見到溶月過來,他放下手中的書卷,奇道,“阿蕪,你怎麽沒有在陪娘?”


    “皇後娘娘已經走了。”溶月在他麵前坐下。


    “走了?”沈慕辰頗有些吃驚。


    “嗯,我也不知道娘同皇後說了什麽,皇後走的時候怒氣衝衝的,看人的眼神,似乎要把人生吞活剝了一般。”溶月閑閑地翻著沈慕辰方才看的書卷,隨口道。


    沈慕辰眼中閃過一抹沉思。


    “哥,昨天你同爹說了是嗎?”


    沈慕辰點頭。


    “爹怎麽說?”溶月眼中帶了期待望去,眸中神色光彩琉璃。


    “爹同意了。”沈慕辰含笑道。


    “同意了?”溶月秀眉一揚,頗有些吃驚。原本以為說服爹還要費些唇舌,沒想到這麽快便同意了?


    “爹這會,應該已經跟皇上提起這事了。”沈慕辰不疾不徐道,唇邊一抹笑意讓人如沐春風。


    “真的?”一聽到這個消息,溶月頓時坐不住了,忙喚來清風,讓他去爹的院子裏探聽探聽情況,再順便看看皇後娘娘去哪裏了。


    沈慕辰看著溶月心急火燎的樣子,微微一笑,由著她去了。


    清風向來機靈,很快便探聽清楚迴來了。


    “郡主,奴才打探清楚了,皇上這會子還在侯爺的書房裏呢,皇後娘娘好像說身體不適,著人稟了皇上已經先行迴宮了。”


    溶月點點頭,讓他先下去了。皇後居然都等不及皇上便這般迴宮了,看來娘同她說的定不是小事。


    不過現在,她的心思已經轉移到皇上是否能答應他們全家去涼州的請求之上了。


    想了想,她揚起小臉看著沈慕辰笑。


    笑得眉眼彎彎,清韻如雪。


    沈慕辰無奈地抬手撫了撫額,知道自家妹妹又起玩鬧之心了。


    片刻過後。


    溶月貓著腰偷偷出現在了定遠侯院子裏。她是被沈慕辰抱著,從後邊的牆上翻進來的。


    進自己家的院子還要翻牆的,怕是也隻有溶月了。


    溶月左看看右看看,見皇上的那些侍衛都守在書房門口,無人注意到這邊,忙指了指書房旁的一間屋子,對著沈慕辰偷偷示意了一下。


    沈慕辰無奈,隻得翻身從窗戶進了房間,又伸出手將溶月也拉了進來。


    “阿蕪,你何不等到爹爹走了再問他便是。”沈慕辰滿臉糾結,見她膽子愈發大了,不禁在反思是不是自己和爹娘平日裏寵她帶過了。


    溶月討好一笑,撒嬌地晃了晃沈慕辰手臂。


    然後輕手輕腳走到牆邊,趴在牆上聽起隔壁的動靜來。


    聲音聽得不大真切,隱隱有幾個詞語飄過來。


    溶月頗有些懊惱。


    她若想謀事,知情權是必不可少的,可爹娘很多事情明顯不會同她一個小孩子說,所以才隻能出此下策了。


    方才皇後和娘的談話已經錯過了,皇上和爹的可不能再錯過了去。


    可是這隔著這麽厚厚一堵牆,實在是聽不清什麽。


    正當她頗為心急時,沈慕辰也走了過來,拿起桌上一個瓷杯遞給了她,示意她反扣在牆上在聽。


    溶月狐疑地照做,不由眼睛一亮。


    果然這樣聽到的聲音清晰了不少!


    溶月顧不上稱讚沈慕辰,聚精會神地聽了起來。


    “司黎,涼州苦寒,你若帶侯夫人和明珠過去,她們能受得了麽?”現在說話的是皇上。


    “微臣同家人分開已久,如今邊境仍不太平,微臣無法抽身迴京,迫不得已才欲攜家人前往,還請皇上成全。”溶月聽到爹沉然的聲音。


    “司黎,你告訴朕,為何好好地突然要帶家人去涼州?可是因為前段時間侯夫人在宮中遇險所以……?若是因為這,朕向你保證,日後這種事絕對不會再發生。”


    定遠侯的聲音卻突然壓低了下來,隱隱約約隻聽到了“詩韻”“皇後”幾字,溶月有些心急,全身都貼到牆上去了,還是沒能聽清下麵的話。


    沒過多久,隔壁突然響起了“吱呀”的開門聲,緊接著有出去的腳步聲傳來。


    看來爹和皇上已經談完了。


    溶月悻悻地放下杯子,朝沈慕辰聳了聳肩,也不知道爹和皇上最後談得結果如何了。


    正發怔間,院子裏突然響起定遠侯肅然的聲音。


    “你們倆,出來吧!”


    溶月一愣,朝著沈慕辰吐了吐舌頭,看來被爹發現了。


    沈慕辰也是無奈地一笑,率先拉開門走了出去。


    “爹!”溶月跑到定遠侯身邊,摟著他的胳膊晃蕩著。


    定遠侯麵上倒是不見有多生氣,隻佯怒地瞪了溶月一眼,“阿蕪,你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又瞪了沈慕辰一眼,“辰兒也是,就由著阿蕪這麽胡鬧?”


    溶月忙替沈慕辰說著話,“爹,您別怪哥了,是我硬拉著他來的。”說完,又睜著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看向定遠侯,“爹,皇上怎麽說?”


    “你娘那邊怎麽樣了?”定遠侯沒有立即迴答她的話,隻先問道。


    “娘不知道跟皇後說了什麽,皇後就怒氣衝衝地走了,現在應該歇下了。”


    定遠侯聞言不知想到了什麽,眼中竟漾起一絲淺淺的柔情。


    他很快迴了神,低頭看著溶月巴巴的小眼神,無可奈何道,“好了,你們倆跟我進來吧。”


    ------題外話------


    夭夭要開始碼過年的存稿了,因為怕過年的時候走親戚什麽的沒時間碼字。


    所以這段時間萬更不會辣麽勤了,希望訂閱不要掉得太慘哦~


    群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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