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樣如流水般倏忽而過,一轉眼便過了七八月份最炎熱的時候,天氣開始漸漸轉涼,而迴京的日子也如期而至。


    窗外夕陽如火,染紅了半邊的天空。明日便是迴京的日子了,溶月歪坐在榻上,背後靠著青碧色引枕,看著雲苓在一旁替她收拾著行李。


    “郡主,可算是要迴府了。”雲苓一邊整理著帶來行宮的溶月的衣物,一邊感歎道。


    溶月聞言點點頭,臉上閃過一抹如釋重負的笑意。行宮這個鬼地方,她真的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總覺得一不小心又會落入什麽陷阱中。


    “郡主,二姑娘這幾日倒是消停了不少。”雲苓偏了頭看來,手上動作未停。


    溶月輕笑一聲,“馬上就要迴府了,她怕是在盤算著迴去怎麽跟大家交代吧。”來了一趟行宮,隻得了個皇子貴妾的身份,沈汐雲這一趟來得還真不值了。


    玉竹此時正好從門外走進來,一邊將泡好的茶水放在竹榻旁的高幾上,聽得她們的談話,也接口道,“郡主,奴婢一直未想明白,按理說二姑娘發生了這檔子事,怎麽還在行宮呆得這麽心安理得?不是該灰溜溜地迴府去麽?”


    溶月端起幾上的青花瓷茶盞,打開茶蓋聞了聞嫋嫋茶香,皺了眉頭道,“怎的是武夷岩茶?”武夷岩茶屬烏龍茶類,她不怎麽喜歡,一向喝的都是西湖龍井。


    “因著這幾日要打道迴府,行宮裏便暫停了一應物事的采購,原本宮裏頭剩下的新湖龍井因顏貴人喜歡,全送到她宮裏去了。”玉竹無奈解釋道。


    顏貴人?溶月眉微挑,若是玉竹不說,自己差點都忘記有這麽個人的存在了。說起來,鄭昭容的死,獲利最大的似乎是她,這福嬪的位置看來她是穩收囊中了。


    “顏貴人最近有什麽動靜嗎?”溶月拿茶盞蓋緩緩波動了一下杯中的茶葉,柔靜麵容在茶香嫋嫋後有些看不真切。


    “鄭昭容死後,顏貴人便一直呆在自己的寢殿裏很少出門了。”玉竹迴憶了一下,把自己打聽到的消息說了出來。


    溶月薄唇微勾,這個顏貴人,倒是個乖覺的。就是不知等她的孩子一出生,皇後會有怎麽的動靜,不過——她微微喝一口茶水,麵容淡然——這些就不是她需要考慮的了。


    突然溶月又想起一事,好奇問道,“對了,我記得梁嬪身邊有個大宮女的,梁嬪死後,那個宮女去哪裏了你們知道嗎?”


    玉竹和雲苓仔細想了一會,搖搖頭。雲苓迴道,“奴婢倒是沒什麽印象了。”


    玉竹接口道,“奴婢隱隱約約記得當時梁嬪身邊有這麽個人,隻是梁嬪死後她去了哪裏,奴婢便不清楚了。”頓了頓,又道,“要不奴婢去打探一下?”


    “不用了。”溶月緩緩搖搖頭,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那宮女想必也是被隨意分配到行宮的某一處去了吧,雖然當時自己的確是對她產生了一些好奇,隻是如今梁嬪已死,就她一個小宮女,想來也翻不起什麽風浪來,便隨她去吧。


    想起方才玉竹進來時問的問題,溶月又道,“二姐姐為何不迴府,我也不清楚。”她勾了勾唇,眼底閃過一絲嘲諷,“或許,她想抓住機會同四皇子培養培養感情也說不定。”


    玉竹和雲苓聞言都笑了,隻當溶月說的是玩笑話。溶月低頭啜一口茶盞裏的茶水,掩下了眼底認真的神色。她並沒有在開玩笑,因為她真的覺得,沈汐雲這般好麵子的人,之所以還會留在行宮中,隻是因為蕭梓琰罷了。


    迴了京,兩人見麵的機會便是少之又少了,若再不抓緊這最後的時機好好同蕭梓琰搞好關係,日後她嫁到四皇子府去也不會有多好過。


    沈汐雲一向是能屈能伸之人,這一點,沒有人比溶月了解得更清楚。


    她收迴神思,見玉竹和雲苓收拾得差不多了,便吩咐了人傳了晚膳上來。因明日要早起趕路,這一晚便早早地沐浴後上床歇息了。


    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天光才剛熹微,溶月便喚了玉竹雲苓進來服侍她梳洗。潔麵梳妝之後,又草草用過了禦膳房傳來的早膳,見都收拾妥當了,便帶著玉竹雲苓出了聽泉居。


    到了行宮門口,早有馬車候在了門口,世家小姐所乘的車攆依舊是排在車隊的最後頭。


    溶月在宮女的指引下找到了給自己安排的馬車,剛想抬腿跨上去,便瞧見沈汐雲也帶了凝墨司硯往這邊而來。


    “二姐姐。”既然瞧見了,溶月也沒有直接上車的理,便微微轉了身朝她福了福。


    許是因為今日便要迴府了,沈汐雲看上去有一些心神不寧,眼底也有淡淡的淤青。溶月心裏明白,也不戳破,隻淡淡道,“二姐姐昨夜睡得不好?”


    沈汐雲勉強一笑,也未答話,隻對著她微微點頭,攙扶著司硯的手上了馬車。


    溶月勾唇淺笑,也收迴目光,上了車。


    這一行,便又是小半日,進了鄴京城時,已經快中午了。皇上體恤眾人舟車勞頓,便讓馬車直接將各小姐送迴了府中。


    離侯府越近,溶月便越是雀躍起來,心中繃了這麽久的弦,總算是可以鬆一鬆了。


    馬車行到侯府門口停了下來。


    溶月一撩開車簾,便看到門口翹首以盼的哥哥,她麵上一喜,也顧不上等玉竹和雲苓下車扶了,一掀裙擺便跳下了馬車,一陣風似的朝沈慕辰跑去。


    沈慕辰見她這般冒冒失失的模樣,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裏去了,生怕她磕著了,忙抬步迎了上去。


    “阿蕪,小心別摔著了。”


    溶月一頭紮進沈慕辰懷中,抱著他不肯撒手,一邊嬌聲道,“哥哥,阿蕪好想你啊。”


    沈慕辰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都是大姑娘了,怎生還是這般冒冒失失的性子啊?先進去吧,別在外頭讓人看了笑話去了。”


    溶月抬頭不好意思地笑笑,吐了吐舌頭隨著沈慕辰進了府內。


    玉竹和雲苓隨著仆從先將運迴來的行李送去梨落院了,溶月則隨著沈慕辰先去了清芷院看侯夫人。


    “娘!”一踏入院子,溶月便興高采烈地叫出了聲。


    侯夫人聽得動靜趕忙迎了出來,溶月一走到跟前便拉著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一邊疼惜地撫摸著她的臉龐道,“阿蕪,娘怎麽瞧著你瘦了些。”


    溶月晃了晃侯夫人的手臂,撒嬌道,“天天大魚大肉的吃著呢,哪裏會瘦了。”又低頭看了看娘已漸漸顯懷的肚子,關切道,“娘您身體如何?小弟弟有沒有鬧您呀?”


    侯夫人溫柔地笑笑,渾身散發出一種柔和的母性光輝,“娘身體挺好的,見到你沒事便放心了。”又摸了摸她的頭道,“先進屋說話吧。”


    三人進了房中,溶月扶著侯夫人在軟榻上坐下,念夏便上了茶上來,見到溶月迴來,麵上也帶著開心的神色。一邊將托盤中的茶盞置到溶月身側的茶幾之上,一邊笑著打趣道,“郡主您可算是迴來了,夫人可是天天念叨著您呢。”


    溶月笑笑,眼睛彎得像一輪月牙,“念夏姐姐,這段時間多虧你照顧娘,真是辛苦你了。”


    念夏麵上帶了些惶恐的神色,“郡主快別這麽說,這可是折煞奴婢了,照顧夫人本就是奴婢分內的事情,哪裏稱得上辛苦呢。”


    溶月喝一口念夏端來的茶,細細啜一口,讚道,“念夏姐姐這泡茶的手藝可是愈發地好了。”她含笑打量一下念夏粉麵含春的麵龐,打趣道,“日後也不知是哪家兒郎有福氣能娶到這麽賢惠的念夏姐姐啊。”


    念夏的麵龐刷得一下便紅了,低了頭囁嚅道,“郡主,您就別打趣奴婢了。”


    侯夫人睨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你這丫頭,怎的這般口無遮攔起來了。”


    溶月方才也隻是一時興起才脫口而出,這下迴過神來,這才意識到哥哥也在房中,這麽說的確有些不妥,不由鬧了個大紅臉,尷尬地裂了咧嘴。


    侯夫人見她想明白了,便示意念夏先退下了,又拉著溶月細細問起行宮的情況來。


    “我聽說,二姑娘被賜給了四皇子做貴妾?這到底是怎麽迴事?”沈汐雲同蕭梓琰的事,因為涉及到皇家的臉麵,被刻意壓了下來,外人隻知道沈汐雲被賜給了蕭梓琰,至於這個中的緣由,大家都還不清楚。隻是如今行宮中的貴女們都迴京了,這事怕是想瞞也瞞不住了。


    “二姐姐她……”溶月頓了頓,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麽了?這裏頭果然還有什麽由頭不成?”侯夫人見她的神情,不由也猜到了幾分。論沈汐雲的身份,就算不夠給四皇子做正妃,當個側妃卻是綽綽有餘的,如何隻落了個貴妾的身份下來?侯夫人心中存了疑,這才問了出來。


    溶月低了頭,囁嚅道,“二姐姐……那日早晨被發現躺在了四皇子的床上……”


    “什麽?”這話一出,侯夫人和沈慕辰皆是驚詫不已,好好的一個姑娘家怎麽會出現在皇子的床上?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侯夫人急問道。


    這事涉及到女子的閨譽,侯夫人和哥哥不了解前因後果,溶月自然不會同她們說這事是自己設計的,麵上隻作一副懵懂狀道,“我也不知道,但聽說皇上頗為生氣,所以才隻給了二姐姐一個貴妾的身份。”


    侯夫人雖然之前並不怎麽管事,但到底閱曆擺在那裏,細細一沉吟便明白了事情的經過,不由有些唏噓。


    溶月其實並不想騙他們,怕侯夫人再深問下去,忙不動聲色地轉了話題,講起她破鄭昭容案子的事來了。


    侯夫人和沈慕辰一聽,滿臉震驚。


    “阿蕪,你居然還會查案了?”侯夫人又驚又喜,一臉與有榮焉的模樣,看著溶月的眼神中充滿了驕傲和自豪。


    溶月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是瞎貓碰死耗子才破了的,還要多虧了王爺的相助。”


    沈慕辰接口道,“世人都傳言說閑王喜怒無常,我瞧著倒還是個好相與的,不說別的,就這次他能幫阿蕪的忙,就已經很難的了。畢竟這種涉及到後宮陰私的事情,旁人可都是躲閃不及的。”


    溶月一聽哥哥這麽說,想到行宮中蕭煜對自己的那些舉動,臉刷的一下就紅了,若是讓哥哥和娘知道了,不定還怎麽想呢,當下隻咬了咬唇,低頭掩過自己眼裏的不自在。


    侯夫人瞧見溶月突然紅了的耳根,心下有些詫異,“阿蕪,你很熱嗎?怎的耳朵紅成這樣,我再讓拂冬拿點新鮮的冰塊過來湃著吧。”


    溶月慌忙抬頭擺手道,“不用麻煩了,娘您還懷著身子呢,把窗戶打開一些就好了。”


    侯夫人便依言將窗戶推開了,一陣涼爽的風吹了進來,溶月這才覺得臉上的熱度退了一些,忙又撿起別的事來說了。


    一旁的沈慕辰瞧見溶月慌慌張張的神色,眉頭蹙了蹙,眼中閃過一絲狐疑。


    此時的二房沈司玄的書房中,卻是氣氛冷凝,仿佛降到了冰點。


    沈汐雲垂首站在房內,籠在袖中的手有些發抖,臉上也失去了一貫的從容,似乎在害怕著什麽。


    “吱呀”一聲,書房的房門被推開了,沈汐雲聽得動靜,肩膀一抖,耳畔的腳步聲漸漸擴大,一聲一聲似踏在了她的身上,她內心的不安也一點點地放大起來。


    那沉重的腳步聲在沈汐雲麵前停了下來。


    沈汐雲手下一緊,深唿吸了一口氣,緩緩抬頭看向眼前的人,語聲沙啞著開口道,“爹……”


    “啪”的一聲,麵前一道勁風閃過,沈汐雲還未反應過來,便覺得臉頰一疼。


    “不孝女!”清脆的巴掌聲過後,響起了沈司玄恨鐵不成鋼的怒喝聲。


    沈汐雲又是一抖,捂著臉抬眼看向沈司玄,眼中閃動這晶瑩的淚花,“爹……我……”


    “不要叫我爹!我沒有你這樣一個不知禮義廉恥的女兒。”沈司玄這會正在氣頭之上,雙目通紅,頸上青筋爆出,鷹隼般的眼恨恨地盯著沈汐雲,似乎要將她生吞活剝一般。


    沈汐雲自幼也是嬌養著長大,沈司玄平日裏雖然也有些嚴肅,但對上這個聽話懂事的女兒,一向都是和顏悅色的。沈汐雲何曾見過他這般暴怒的模樣,不由嚇得呆在了原地。


    良久,她才緩過神來,低了頭,小聲抽泣道,“爹……此事女兒也是著了人的道……並不是女兒有意為之的。”


    沈汐雲緊握的拳頭鬆了一些,眼中的厲色卻是絲毫沒有減弱,“怎麽迴事?”


    見沈司玄似乎情緒平複了一些,沈汐雲才大著膽子將那日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當然說話間,她自然帶上了一些主觀的情緒。


    “你居然去算計七丫頭?”沈司玄聽罷,一拍桌子,恨鐵不成鋼地看向沈汐雲。


    沈汐雲瑟縮了一下,不服氣道,“我若不算計她,五皇子的目標就要對準我了。”


    沈司玄眸中情緒深沉,沉吟了片刻後沉了語氣道,“既然是這樣,為何最後她和五皇子沒事?出事的反倒是你和四皇子?!”


    “這點女兒也想不明白。”沈汐雲搖搖頭,又咬牙切齒道,“定是沈溶月那個小賤人搞的鬼。”


    沈司玄睨她一眼,利箭般的眼光中滿含責備之意,“雲兒,你一直是爹的驕傲,何時這般沉不住氣了!”


    沈汐雲眼眶一紅,“爹,女兒心裏實在是委屈……除了沈溶月那個賤人,女兒實在想不到還有何人會這般針對於我。”


    “你有證據嗎?”沈司玄冷冷地看過來。


    沈汐雲恨恨地搖了搖頭,一臉不甘心。


    沈司玄冷哼一聲,“若是沒有證據便不要亂說!爹教過你多少次,做事一定要沉住氣!”他頓了頓,思索了一番,“雖然七丫頭有動機,但她一個姑娘家要如何將你打暈後再放入四皇子的房中?四皇子所居住的地方難道沒有守衛的嗎?她如何能這麽輕易得逞?”


    沈汐雲被他問得啞了口。就是因為想不通,所以沈汐雲才更加懊惱。


    沈司玄接著分析道,“何況照你方才所說,七丫頭自己也中了春藥,她為何能安然無事?五皇子又是怎麽迴事?你問過他了嗎?”


    沈汐雲斂下心中的鬱氣,抬眼看向沈司玄,微微點了點頭,“女兒……後來問過五皇子,他說他那日出了清涼殿也被人打暈了去,第二日醒來時已經迴到了自己的房中。”


    沈司玄聞言眉頭緊鎖,眼中的神色愈發陰翳起來,“莫不是七丫頭背後有什麽高手相助?”


    沈汐雲也是狐疑地搖搖頭,“女兒也曾懷疑過,後來特意派人去沈溶月住的地方去打探過,可她身邊的確沒有什麽高手,唯一帶去行宮的人便是她身邊那兩個丫鬟。”


    沈司玄眉頭鎖成川字,眼中的表情愈發深沉如霧起來,黑黝黝望不到底,“先不說此時背後操縱之人,雲兒,你……當真甘心嫁給四皇子做貴妾嗎?”自家女兒什麽心性,他是最清楚不過了,如何能甘心就得個貴妾的身份?


    沈汐雲嘴一張,剛要說話,門外響起了“砰砰砰”急切的敲門聲。


    ------題外話------


    悲了個催的,臨時被領導抓去加班了,擠了半天時間才碼了五千字出來,答應的肥章今天是沒戲了……


    大家先看著,憋嫌少tot頂鍋蓋逃走t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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