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茵家中的門鈴,一聲連一聲地響。

    哪個家夥,這麽冒失,這麽不禮貌。陳茵邊嘟囔邊走到門前,問:“誰呀?”

    “我,李一雄。”

    “哎,你這個人怎麽這樣,下午不是打電話跟你說好了嗎,今天我有事,不見麵。”陳茵在門口猶豫著,沒有立即開門。

    李一雄對著門上的貓眼,故裝一副可憐的樣子說:“是啊,我是沒準備來,可我覺得心裏不踏實,一不留神就來了。”

    “有事明天到辦公室說吧,”陳茵站在門內說,“我可不給你開門。”

    “陳茵,你看仔細了,”陳茵對著貓眼舉起雙手,為了表示沒帶禮物,還轉了一圈說,“我是空手而來,沒有行賄法官的企圖。”

    陳茵從貓眼裏看到李一雄滑稽的樣子,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不過,她仍沒有開門,故意說:“那你要不要把口袋都翻出來,看看有沒有東西。”

    “行,你怎麽說,我就怎麽辦。”李一雄真的脫下上衣,提起來邊掏口袋邊說,“夥計們,都出來亮亮相,讓我們的大法官看看,肚裏裝沒裝貨。”

    畢竟是一塊長大的,畢竟小時玩過家家,畢竟以前相處過,雖然陳茵對李一雄沒有愛情,但感情還是有的。要不是因為牽扯到案子,說什麽她也不能把李一雄拒之門外。經不住李一雄的糾纏,陳茵還是打開了房門。無奈地苦笑笑說:“進來吧,別出洋相了。”

    李一雄迅速閃進屋內,嬉皮笑臉地說:“這年頭哪還有你這樣鐵麵無私的法官,連個麵都不讓見,老同學,有點過分了吧。”

    陳茵用手指著李一雄說:“你別跟我耍貧嘴,說好了,你來玩可以,但不許提關於案子的一個字。”

    李一雄說:“喂,這太不公平了吧。你張口閉口說案子,卻不許我提一個字。哼,陳茵,別以為你是法官,手裏有點權,就把別人看扁了,我告訴你,今天我還真不是為案子來的——”

    陳茵疑惑地說:“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不為案子你為啥來的?”

    “你就不能讓我坐著說嗎?”

    “請坐吧,我的李總經理。”陳茵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

    “好了吧你哪,”李一雄做到了沙發上說,“叫我總經理,明擺著是生分了不是?我是總經理,你是大法官,兩人都與案子有關聯,那你現在還能見我?”

    “好了,李一雄,說實在的,這個時候我真不想見你,也不該見你——”陳茵顯得很無奈,麵對李一雄,趕不得,留不得。趕,不行。他們是從小一塊長大的,可以說是青梅竹馬,當然不能趕。再說啦,他們上一輩,一起扛過槍,一起過過江,一起赴過朝,一起負過傷,文革中也一起遭過殃。可以說,李陳兩家是同甘苦共患難的戰友。她怎麽好意思不給李一雄的麵子?留,更不行。李一雄是喜客來大酒店的被告,她是此案的主審官,在案子沒結之前,按法律要求,兩人是不準私下見麵的。所以留不得。陳茵左右為難,隻好央求說,“不管什麽事,咱以後再談行嗎?”

    李一雄很放鬆地靠在沙發上說:“其實,我也沒什麽要說的,隻是想來看看你,真的。”

    陳茵微笑著,眼睛一吊,問:“看我?”

    “是啊,”李一雄認真地說,“真的,至於案子嘛,那不過是我想和你見麵的借口。”

    “我有那麽重要?”

    “當然啦,對於我來說,”李一雄一語雙關地說,“你比什麽都重要。這些年,我一直在南方做生意,每當閑暇時,望著南方的海,南方的山,就想到咱們老家天寧。每每看到海灘上、山麓下嬉笑的孩子們,不由自主地就想起咱們少年時在一起的美好時光。唉,那也就是想想而已。迴到天寧後,你忙你的案子,我忙我的生意,大家見麵機會也不多。偶爾相見,也多是朋友聚會,人多嘴雜,再加上你又是咱們朋友中的一枝花,誰都想和你多嘮幾句,我想挨都挨不上號,更別說深談了。哪像小時候,我們天天在一起——”說到這裏,李一雄深深地望了陳茵一眼。嗨,這家夥還真受看呢。猛一看,你並不覺得她怎樣,細一瞅,那脈脈含情的目光,那嫣然一笑的神情,那儀態萬方的舉止,那楚楚動人的麵容,真是勝過千言萬語。餘婉妹說她是個謎,是個帶有點神秘感的不可輕易破解的謎。他現在倒覺得陳茵是篇百讀不厭的美文,是一本奇妙無比的書。如果在人流如織的大街上打望,她也可以是很亮眼的風景,吸引人的不完全是她挺拔頎長的身材、風中翻飛的如雲秀發,更是她眼眸中流轉閃爍的特殊的清洌氣質。如果有機會細細品味,可以覺察出這個溫婉的年輕女人,蘊含了絕對的能量:自信和堅強,柔韌和執著,聰明和平和。這些就像潛流在冰層下的河,默默地淌在你靜靜的感知中。她也很“女人”,善良和快樂,細膩和寬容,嬌寵和體貼,傳統和現代,這些都給她平凡的生活染上幸福的顏色,還證明了她可以完美。她既像鄰家親切可人的大姐姐,又似情懷萬種的戀人。有時又是兩者的結合體,如清風裏慢啜濃濃的美酒,讓你的世界在醉意中朦朧。正是這種變化,才讓李一雄覺得她新鮮又神秘,從而在不知不覺中被吸引。他鍾情地繼續說:“陳茵,不管你信不信,我今天來找你,真的不是為了案子,隻是想追迴往日的真情。金喜來也罷,香港銀團也罷,誰輸誰贏,無所謂。輸是為了錢,贏也是為了錢,輸贏勝負,對我來說,早已成了過眼煙雲。不就是一個錢字嗎?錢是什麽,錢是狗屎,是毒藥。貪官汙吏走上斷頭台,是因為它;花季少女出賣肉體,是因為它;流氓騙子敲詐勒索,是因為它;總而言之,錢不是個好東西!想想過去,為了它打打殺殺,東奔西走,像隻兇殘的餓狼,到處窺測著獵物伺機捕殺,差點連命都送掉了,真不值得。”

    也許李一雄講的是真心話,也許他在這兒故作紅塵看破。不管他出於哪種動機,陳茵都看作是別有目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陳茵點了點頭——這個點頭,不是讚許,而是審視。她帶有點嘲諷的口氣——這個嘲諷也不是鄙視,隻是近似調侃,一種老同學的親情溝通,說:“看來,李總經理是隻想情不要錢嘍?難得,難得。”

    “錢,能買來房子,不一定能買來家;能買來女人,卻不一定能買來愛情;即便能買來一切,也買不來不死。生命是第一可貴的,真情是第一可貴的。”李一雄煞有做事地說。

    “我可是想錢喲。”陳茵理了一下頭發,咪咪一笑說,“沒錢,我沒法生存。我總歸要吃、要穿、要人情來往。再說啦,那些下崗工人沒錢怎麽讓孩子上大學?那些老少邊遠的窮地區,沒錢就沒法發展。中國沒錢就不能強大,李老總,你說沒錢怎麽行?”

    “你呀,竟跟我講一些不著邊際的話。”

    “你呀,有錢才說不愛錢的話。實際呢,老同學,你是口是心非。”陳茵點著他的麻筋說,“你一刻不見錢,恐怕就要了你的命。不要錢,你搞那麽大的公司幹什麽?當然,我不反對你把公司做大。你的事業做得越大,我越高興,越歡迎。”

    陳茵這話說的是實話。老同學,老朋友,能發大財不好嗎?當今這個社會,你窮,不是光榮的事。這隻能說明你無能。有能,你就應該去拚搏,去發展,去掙大錢。窮光蛋不是社會主義中國希望的,社會主治中國希望大家都是百萬富翁。

    李一雄聽陳茵說了這句話,以為陳茵對他有意,竟沾沾自喜地說:“我的事業做大,你歡迎?”

    “當然啦,等這個案子一結束,我一定和你好好地談一談。”陳茵說,“老同學,我也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李一雄聽這話更是喜不自禁,說:“我一定恭候,一定,一定。”

    “老同學,我做法官,有自己的原則和處事標準,”陳茵慢條斯理地說,“今天不讓你來,你應該理解。在喜客來的案子上,更應該支持我,配合我。好啦,不多說啦,你該走啦。”

    陳茵下了逐客令。

    “好吧,你能讓我見一麵,就是我李一雄的莫大榮耀,案子結束後,咱們再相會。”

    陳茵站了起來,說:“對不起,我隻能送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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