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剛想出門,辦公桌上的電話鈴響了。

    他拿起電話,電話裏傳來了方曉蘋的聲音:“你好,白大院長。”

    白天一愣,說:“曉蘋,你怎麽知道我辦公室的電話?”

    “堂堂大院長的電話號碼,一打聽不就知道了。”

    白天笑著說:“看來,你還真是一條地頭蛇,無孔不入啊。”

    方曉蘋也笑著迴應:“人都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我看不都是這樣,我這條地頭蛇,就是纏不住你這條強龍。”

    “你這話什麽意思?”

    “我沒什麽意思。隻是覺得自己麵子太小,白大院長架子太大。不然的話,為什麽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請你吃飯,就是請不動?”

    白天抱歉地笑著說:“就為這事啊,我不是忙嗎。我剛到天寧,還有許多事需要——”

    還沒等白天說完,方曉蘋就截斷了她的話:“好了,好了,大院長,你別在拿工作來擋我了。說好了,今天晚上我請你吃飯,你來不來?”

    “看來是最後通牒了。”白天開玩笑說。

    “你少廢話,來不來?”

    白天知道,這飯不好吃。吃了,說不好會吐出來。但是,考慮再三,他還是答應了。

    方曉蘋聽白天答應了,非常高興。笑著說:“我總算盼到太陽從西邊出了。好,今晚六點半,在”小北海漁村“不見不散。”還沒等白天迴話,她就掛了電話。

    白天無奈地搖搖頭,放下了電話。

    白天來到了天寧中院的會議室,隻見會議室裏裝飾一新,四周被沙發圍成了一個圓圈,沙發的一角,放著一塊大黑板,黑板上方的牆上貼著“法官學術沙龍”六個大字,那是陳茵寫的,清秀而挺勁,正對著會議室的大門。白天悄無聲息地走進屋裏,不聲不響地坐到了門旁邊的一個坐位上。屋內一二十個人正圍坐一起,相互打招唿,相互交頭接耳議論什麽,誰也沒有注意白天的到來。就是注意了,誰也不認識白天。畢竟白天剛來,來了又忙處理劉誌毅和國鼎廠的事,沒撈著和大家接觸,所以大家不熟悉白天。

    吳小龍是最後到的,來後就想坐在門口的位置上。陳茵看到後,笑著招唿說:“小龍,你想應戰,不到陣前來怎麽行呢,快,往裏麵坐。”

    吳小龍隻得往裏挪了幾個位子,笑了笑說:“陳姐,你等著好了,我非把你打得落花流水不行。”

    “你小子,好,我等著你。”陳茵說罷,從坐位上站了起來,看沙發上人已滿,兩手拍了一下,很隨和地招唿大家說:“各位,我看人來得差不多了,咱們開會吧。(她清了清嗓子)今天是我們法官學術沙龍的第一次活動,叫學術沙龍,顧名思義,就是一個暢所欲言討論學術的場所。前麵加上法官,就是說,是我們法官學習研討的園地。在這裏,隻要是和法有關的,你可以天南海北侃,可以縱橫捭闔說,不管是平時的點滴思想,還是鴻篇巨著,不管是親手辦的案子,還是國外的疑難案件,不管是理論問題,還是實踐感受,都可以說出來給大家聽。重在參與,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辨明真理,用準法律。”

    大家都在聽著,有的表情輕鬆,有的則嚴肅持重。

    陳茵停了一下,喝了一口水,又接著說:“不過,今天我們是第一次舉辦沙龍,參加的人員大多是本庭的,帶有內部案件研討會的性質,今後可以根據情況擴大規模。這次,大家推舉我做第一期學術沙龍的主講人,我就拋磚引玉吧。下邊我先介紹一個案例。這是一家境外銀團訴本市喜客來大酒店拖欠貸款案。”

    陳茵把案件的來龍去脈陳述了一遍,最後說:“案子的基本情況就是這樣,現在,我向各位提一個問題,在這個案件中,新世紀公司扮演了一個什麽角色,它要不要承擔責任?這個問題,吳小龍不能先迴答,因為他是合議庭成員。”

    法官甲不假思索地說:“這個案子太簡單了,沒討論的必要。喜客來大酒店是具有法人資格的有限責任公司,在歸還貸款這個簡單的法律問題上,毫無疑問,它要負全責。”

    法官乙說:“問題恐怕沒那麽簡單,如果這麽簡單,陳庭長不會拿到這裏來考我們。”

    陳茵聽到議論後,笑了:“我可沒有考大家的意思,隻是想大家幫我出出主意。各位也可以給我提出問題。”

    法官丙問:“喜客來大酒店拖欠貸款多長時間?”

    法官丁問:“喜客來現在的經營情況怎麽樣?”

    眾法官紛紛提出各式各樣問題,陳茵十分自信的一一迴答。

    盡管問題提出不少,但切中要害的卻沒人提出。陳茵看大家沒提出新問題,又問了一次:“大家好好想想,還有沒有問題提出?”

    有人說,陳庭長,你就別賣關子啦,你給我們講講,裏麵還有什麽問題。

    正當陳茵要開口時,白天從後排站了起來,問陳茵說:“我能提一個問題嗎?”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一齊射向白天。這是一個陌生人,一個很不起眼、衣著便服的男人。倘若走在大街上的人群裏,你真不容易發現他,因為他太普通了。

    吳小龍見過白天,看白天能不顯山不露水地參加這次會議,非常高興,也非常敬佩。白天的目光掃了一下吳小龍,示意吳小龍不要聲張。吳小龍會意地點了點頭。

    陳茵用疑惑的目光,看了一下白天,還來不及思考,就順口答道:“可以,當然可以,請講。”中院的人很多,而且常有新人來,若與自己案件無關,她決不去打探別人。所以,院裏有些人她根本不認識。

    白天慢聲慢語地說:“剛才陳庭長和一些法官同誌提到,說喜客來是一個具有獨立法人資格的有限責任公司,我有兩個問題想問:第一,在喜客來酒店中,新世紀公司的股份比例有多大?第二,新世紀公司對喜客來的投資到位了多少?”

    一語道破天機。妙,太妙了!陳茵驚喜得差點叫了出來:“這位同誌,你的問題提得太好了——”

    眾人如夢方醒,驚唿道,對呀,這個案子的奧妙就在這裏。吳小龍憋不住,站起來說:“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個提問的,就是我們新來的代理院長白天同誌!”

    人們一下子愣住了。陳茵更是用責怪的眼光狠狠地挖了小龍一眼,言外之意,你小子不地道,院長來了你怎麽不事先跟我打招唿,害得我不得不打被動仗。

    白天微笑地向大家點點頭。

    一陣沉寂之後,陳茵帶頭鼓起掌來。緊接著掌聲一片。

    白天走上前和大家一一握手。待握到吳小龍時,他開玩笑說:“你小子,泄露機密,幹擾學術討論,看我們的陳主持怪罪下來怎麽辦?”

    白天的話把大家都逗笑了。陳茵更是感到尷尬,含羞地說:“白院長,你就別出我洋相啦。”

    白天走到陳茵跟前,很熱情地和她握了握手。雙目相對,都閃出了信任、理解、支持。白天說:“陳茵同誌,謝謝你的邀請,能讓我有個學習的機會。”

    陳茵激動地邀請說:“白院長,請你給我們講幾句吧。”

    大家熱烈地鼓掌,都想聽聽新來的院長這頭一場的施政演說。

    白天沒有推辭。他站到中間,謙虛地說:“同誌們,我這個新官,很有些官僚,到任兩天了,還沒有正式和大家見麵,今天,我正式向大家道歉,請同誌們原諒。”說完,他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屋裏再次響起熱烈的掌聲。

    白天神色嚴肅起來,他望著大家,沉沉地說:“同誌們,我剛到天寧,有兩件事讓我很震驚:第一件是國鼎廠的執行事件,第二件是劉誌毅在法院門口公開叫賣法律白條。這兩件事都與執行有關,它非常生動地反映了人們常說的”執行難“的問題。記得來時,省領導跟我一再強調說,法官一定要公正。一個法官隻有公正才能依法辦好事,辦成事。對於法官來講,公正是前提,是基本要求。一個案件必須公正才能維護最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但是,我們在追求公正的基礎上,還要講究提高司法審判的效率。試想一下,如果一個公正的判決,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八年還不去執行,或者說,應該執行的得不到切實執行,或者說,過了很長時間才去執行,那人民群眾的合法權益不是仍然受到損害了嗎。人們習慣把司法公正界定為裁判公正,往往忽略了執行公正對於司法公正的特殊意義。裁判公正是基礎,隻是個基礎。而通過公正的執行,將裁判的公正變為真正的現實,這才是司法公正的最終體現。同誌們,公正與效率,是天平的兩個砝碼,是人民法院的雙翼!(說到這裏,白天在每一個到會者的臉上停留了一下,接著又說了起來)同誌們,我還想告訴大家一件事,在我來天寧之前,我原來的一個同事,一位曾經是十分出色的執行法官被”雙規“了,讓人十分痛心哪!法官違法,已經不是出現一次,這反映了我們法官隊伍裏存在著一定問題。我們必須麵對,必須正視。隊伍變了質,公正和效率,就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今天,我在法官學術沙龍裏,看到了我們天寧中院這隻隊伍的生機,這隻隊伍的活力,這支隊伍的希望!在今後的日子裏,我將和在坐的同誌們一起,為法院的公正和效率而奮鬥,而前進!”

    鴉雀無聲的會場裏,突然爆發出長時間的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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