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啟明期待地看著閆儒玉,閆儒玉低頭想了想,隻道了一句,“你還是先操心自己家的事兒吧。”


    “我家?”


    “再這麽要死要活下去,恐怕你還沒死,你媽先氣死了……對了,她就在樓下,我讓她上來吧,你最好……”閆儒玉上下打量著鍾啟明,“稍微收拾一下,別讓老人跟著傷心。”


    “好,我收拾,警官……殺娜娜的兇手,是趙三刀嗎?”


    “還不好說。”


    鍾啟明的情緒一下子又暴躁起來,“抓人啊!審啊!”


    閆儒玉迴身,不說話,隻看了鍾啟明一眼。


    與閆儒玉的目光一碰,鍾啟明隻覺得仿佛兩把刀子穿透了自己。


    那是警告,警告他別越線去幹傻事,警告他會有人盯著他。這使得鍾啟明整個人都瑟縮了一下,剛剛萌生出的想要對趙三刀做點什麽的念頭,也隨之散去。


    這個看起來比自己羸弱的警官,淩厲起來竟讓鍾啟明覺得溫度驟降。


    “我……我我我……”


    “感謝你的配合,那就不打擾了。”閆儒玉恢複如常,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


    201709092224號視頻,閆儒玉再次來到於司娜家裏,天已經黑透了。


    於司娜的父親接待了閆儒玉。


    “沒想到你這麽晚來,她媽還在躺著,這些天就跟丟了魂兒似的,連床都起不來了……有什麽問題,你就問我吧。”於爸爸道。


    能看出,這個事業有成的男人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是真的顯出了老態。


    “那就多謝了,”閆儒玉開門見山道:“你怎麽看趙三刀這個人?”


    “他?”於爸爸顯然沒想到,閆儒玉會問起這個小角色,“他難道……不會吧?是他嗎?……是他殺了娜娜?”


    這個年過半百的男人激憤不已,一下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起身太猛,腳下踉蹌了兩步。


    他在原地跺著腳,大聲問道:“是不是他?究竟是不是他?!”


    閆儒玉拍了拍沙發,“您先坐下,別激動,我們現在隻是從熟人開始排查。”


    “這樣啊……”於爸爸垂頭坐下,看起來有些失望,“對不起,對不起……”


    “所以,你怎麽看趙三刀?”閆儒玉繼續追問。


    “他呀……給我家開車也有幾年光景了,人挺老實的,不偷不占,有時候他自己用一下我的車,還會跟我打招唿,現在這樣的司機可不多了。


    駕駛技術也不錯,從沒出過事兒,先小的刮蹭都沒發生過,對監控探頭也熟悉,知道怎麽避開……呃……你應該……不想知道這個的吧?”


    “沒關係,違章什麽的,不在我管轄範疇,我也懶得秋後算賬,您繼續。”


    “反正就是挺好的一個人……對他,我其實沒什麽可說的。”


    “那您女兒有沒有建議您換司機?”


    “換司機倒不至於,不過,的確表示過不滿,說老趙管太寬了,在她朋友麵前一點麵子都不給她,訓斥她不該老去夜店玩。”


    “哦?您怎麽看這個事兒?”


    “哎……我也把丫頭訓了一頓,我說人家說得對,小姑娘老是出去玩到三根半夜就是不好。”於爸爸以手按住太陽穴,痛苦地閉著眼睛,“早知道是這樣,我一定不對她那麽嚴厲……哎!”


    “您平時……對於司娜很嚴厲嗎?”閆儒玉問道。


    “哎……我知道家裏條件好,富人家的孩子最容易被驕縱,學壞,所以從小就對她嚴厲,別人考了80分就可以去玩,她考90分還得挨罵。


    從小就讓她上各種特長班,孩子不僅沒了童年,而且……哎!哪怕是大學畢業之後,我們的關係也一直淡淡的,她好像……一直都怕我。


    這麽多年了,都沒機會好好跟她聊聊,總覺得以後有機會……以後,等我再老一點,老到需要她照顧,需要向她示弱……哎!沒機會了……”


    閆儒玉已不忍再去戳這個老人的痛處,但他還是得再確認一次,他斟酌著言辭道:“所以,您女兒曾曾經以被趙三刀無端訓斥為由……額,建議……建議您換掉司機,但您沒同意。”


    “是的。”


    “好吧,我的最後一個問題,於司娜跟她媽媽的關係如何?”


    “她們娘倆兒?挺好的……至少比我好……娜娜有什麽話都願意跟她媽媽說……”


    “那……我恐怕得跟您太太聊聊,單獨。”


    男人愣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請稍等。”


    說完這三個字,他便上樓,進了一個房間,不多時又下樓來對閆儒玉道了一聲“請”。


    閆儒玉跟著他上樓,進入一間幽暗的臥室。


    臥室裏有剛剛噴灑的香水味兒,是為了遮掩病人腐朽的氣息。


    女人已經做做起,半靠著床頭,身後堆滿了綿軟的靠墊,她麵容枯槁憔悴,臉上的淚痕由太陽穴道內眼角層層疊疊。


    見到閆儒玉,她強打精神指了一下床邊的軟凳。


    閆儒玉趕緊坐下,不敢再讓她多一絲動作。


    不會安慰人,也明白此刻任何安慰都是多餘,閆儒玉索性開門見山。


    “您跟趙三刀是什麽關係?”


    “嗯?”


    女人似乎沒聽清,也可能是聽清了卻無法相信。


    閆儒玉隻好再問一遍:“您跟趙三刀是什麽關係?”


    “警官……你是什麽意思?”


    “就是普通的詢問,”閆儒玉不依不饒,“您照常迴答就好。”


    “他是我老公的司機,你說我們能是什麽關係?就算是雇主吧。”


    “隻是雇主嗎?”閆儒玉壓了壓手,示意對方讓他說完,“他對您,會不會有什麽想法?憑您女人的直覺,應該能察覺到吧。”


    “我老公管理一家公司,在他手下工作的人,見了我多少都有些巴結,如果說趙三刀有什麽想法,大概就是巴結我吧。”


    “好吧,我不想與您爭論,您的女兒於司娜曾經建議她爸換掉司機,這件事您知道嗎?”


    “有這種事?”女人顯然並不清楚。


    閆儒玉點點頭,算是迴答,又繼續道:“所以,我來問您,不是因為我懷疑您跟趙三刀的關係,而是……你女兒是怎麽看待你們的?”


    女人如被雷擊,陷入了思索。


    “怎麽會呢?……娜娜她……怎麽會?……她是我的女兒,她對我……難道連這點信任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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