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阿寶望著窗外的孤梅,上麵已經結了花苞,卻始終未開。北荒的第一場雪如期而至,隻是這雪同她一樣孤獨。


    她的眼像是寶石,但卻被蒙上了灰塵,沒有多少光澤;身子骨卻又出奇的瘦弱,她二十八歲,本不該如此。


    可是即使如此,她依然有一股清靈的氣息,就像是漫天飄散的雪花,那種仿佛不能留得太久的感覺,或許隻有一刻、或許一刹那。所以她總該是要走的,可是她在等,等一個人。


    ……


    雪是孤獨的,她是雪中的精靈。


    ……


    今年的雪來得特別的早,昨日還見炎熱,卻在一夜之間變成一副冰天雪地的模樣;壓抑的氣息席卷到每個人的心頭,天空陰沉且灰蒙蒙,使人無法喘息。


    司馬鹿鳴在大門前等了不知多久,但他很有耐心。


    下雪了,天氣忽而轉冷了。不知江南是個什麽樣的天氣呢?明月島呢?


    司馬鹿鳴正神遊著,韓府的管家走了出來,向他招了手,叫道:“進來吧!”


    司馬鹿鳴動也不動,一雙眼神色渙散,明顯是沒注意到。


    管家叫了幾聲也不見得他動,就走過去,拍了拍他。


    “你這人是怎麽迴事?叫你呢!”那管家似乎很是氣氛,什麽人啊這是。


    司馬鹿鳴迴過神,笑了笑,隨著他進入府中。


    韓雲叔看著眼前這個不到二十的年輕人,眼眉一會兒舒展一會兒皺著;如同打量一個贗品,有好有壞一般。


    “韓宇呢?”他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司馬鹿鳴搖頭,沉默不語。這就是他的答案。


    韓雲叔的身體猛地顫抖,但又平息,臉上也沒有變化。


    “既然如此,他定時有話要你帶迴來的!”韓雲叔說道。


    司馬鹿鳴點頭:“不錯,關於魔門的事情。”


    韓雲叔瞳孔一縮,魔門?不是沒什麽動靜嗎?果然還是有些蹊蹺的啊!


    韓雲叔試探著問道:“魔門不是沒有什麽動靜嗎?”


    “不錯!”司馬鹿鳴嘴角莫名一掀起,“風雨前不都是很安靜的嗎?”


    韓雲叔幹笑兩聲:“閣下何意?”


    司馬鹿鳴這才覺得奇怪了,問道:“莫非你們都沒懷疑過那些情報的真偽嗎?”


    韓雲叔搖頭:“怎麽可能會懷疑,韓宇本就藏匿的極好,而且用的也是家中獨特的印記,旁人根本不可能仿造。”


    “哦?!”司馬鹿鳴驚疑,這倒是沒聽韓宇說過,難道韓宇說謊了嗎?


    司馬鹿鳴嚴重似乎又浮現出那張臉,那雙可信的眼神。


    不!他不會騙我的,一定會有奇怪地地方。


    司馬鹿鳴又問道:“韓宇和閣下是何關係?”


    韓雲叔道:“他是我堂弟,他父親早些時候去世,是我將他帶大的!”


    “亦兄亦父……”司馬鹿鳴心想,問道:“既然他是你堂弟你還要他去涉險?”司馬鹿鳴實在想不通對方想的什麽。


    韓雲叔苦笑:“每個家族都有爭權奪利的人物,這樣的事隻能找一個信得過的人去做,哈……”


    也不知是自嘲還是什麽,他突然笑了笑:“那種無奈,但沒有辦法。或許這世上總有些事我們沒有不做的理由吧!”


    韓雲叔今年不過四十歲出頭,可是白發已經爬遍了他的頭。


    他很累,司馬鹿鳴看得出來,這是個背負了許多的男人。黑發中的白,是一種無奈的顏色。


    司馬鹿鳴凝重的點頭,說道:“你們收到的情報一定出了問題,但仿造的又很可能不是魔門的人,那接管信件的人是誰?”


    韓雲叔正想說,隻聽一個雄渾的聲音傳來,來人內力顯然深厚,發音如洪鍾大呂。


    “聽說來了客人,三弟怎麽不說?”來人是個虯髯大漢。他步履穩健,龍行虎步,一雙眼散發著灼灼精光,就像連個火燈。


    這定是個正氣凜然的人,司馬鹿鳴心想,這時韓雲叔介紹道:“這是我二哥,韓雲仲!”


    韓雲仲點點頭,一雙眼睛直直地看著司馬鹿鳴,司馬鹿鳴也不俱迎上這個眼神。


    那眼神並不是很可怕,但卻是十分的震撼,司馬鹿鳴心神巨震,體內魔胎都有種蠢蠢欲動的勢頭。


    司馬鹿鳴急忙壓下,心神再度迴複原樣,著韓雲仲一定不是常人。


    韓雲仲嘿嘿一笑,濃眉一挑,說道:“你好!”


    司馬鹿鳴和他握手,剛才韓雲仲不過是試探,不過也很厲害啊。


    “司馬鹿鳴!”司馬鹿鳴說道。


    “你姓司馬?”韓雲仲怔怔的看著他,“碧落山莊的人?!”


    司馬鹿鳴點頭,看來都知道西域的事情了,於是說道:“家父司馬嘯天!”


    韓雲仲點頭。這是韓雲叔說道:“接管情報信件的是我大哥。”


    韓雲仲哼了一聲。司馬鹿鳴清楚的捕捉到那一絲奇怪的氣息。看來韓家情況有些糟糕啊,那個大哥看來有些疏遠二人啊!


    “三弟!你提他作甚?”韓雲仲問道,沒有什麽好臉色。


    “鹿鳴小弟剛才問道。”韓雲叔說道


    韓雲仲又冷哼一聲:“那又有什麽好說的,那種人……”


    他似乎找不到什麽詞形容,又冷哼一聲。


    “唉!”韓雲叔一歎,什麽也不說了。見場麵陷入一種不明不白的僵局,司馬鹿鳴繼續問道:“還有沒有什麽人管?”


    韓雲叔吐出一口濁氣,想了想,搖頭道:“沒了,就隻有我大哥在管這事。”


    司馬鹿鳴點頭。韓雲仲卻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問道:“怎麽了?”


    司馬鹿鳴眼神一眯,說道:“你可能有奸細!”


    兩人一驚:“什麽?!”


    奸細?怎麽會有奸細?不過最近魔門的確又開始活動了,有奸細嗎?


    兩人沉思。韓雲仲率先道:“不可能,怎麽會有奸細混到這裏?不可能的!”


    司馬鹿鳴搖頭:“也不一定是外麵來的,如果是內奸呢?”


    韓雲叔激動地說道:“更不可能!”


    韓雲仲冷冷一笑:“又怎麽不可能?我看大哥!”


    “住嘴!”韓雲叔突然大怒,令兩人一驚。


    韓雲仲搖頭,再也不多說,心裏全是氣。


    “怎麽了?”司馬鹿鳴問道。


    “沒什麽?隻是家裏有一些事情實在是……讓閣下見笑了!”又是那樣無奈的笑容。


    司馬鹿鳴輕歎一聲。


    ……


    婢女從外麵興高采烈地跑了進來,趙阿寶緩緩迴過神,一雙眼裏盡是幽怨、痛苦。


    “你這麽高興,事有什麽好事嗎?”趙阿寶問道。


    那婢女急忙說道,就連聲音裏都是強烈的喜悅。


    “我……我……”她我了半天硬是什麽都沒說出來。


    趙阿寶一笑。這笑容實在無法形容,是那麽的孤獨寂寞,和窗外的雪一樣,冷的。


    “你緩緩吧!”


    婢女喘了半天的氣終於說道:“我聽說韓公子迴來了。”


    趙愛寶的笑容凝固,這一刻就連時間似乎都停止了運轉。多麽熟悉的人,多麽熟悉的身影。


    他真的迴來了嗎?這一次還會走嗎?


    “小姐!你怎麽了!”


    趙阿寶突然落下眼淚:“十年了,十年了,終於迴來了!”


    為一個,最美的時光已經過去了。江湖夜雨十年燈,終於是迴來了嗎?


    可是他為什麽不來見我?趙阿寶想,忽然一笑,就連眼睛都泛起了光彩。


    “他一定是害羞吧!”她心想,又想起那個在記憶裏、夢中不斷閃現的麵容,少年靦腆的模樣似乎還在昨日,曆曆在目。


    十年,太漫長了,他終於迴來了。


    趙阿寶突然細心的裝扮起來,一定要用最漂亮的一麵去見他,不能哭,一定要笑著。


    ……


    司馬鹿鳴和韓雲叔談論了很久,有意無意問道那個大哥的事情。


    隻知道他大哥叫做“韓雲伯”,伯、仲、叔,倒也常見。


    韓雲伯大概近五十,終年都呆在家中,膝下有個獨子,早年嗜賭,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絝公子,後來妻子亡故才明悟,開始經營家裏事務。


    怪不得韓雲仲會有這麽多的偏見,原來是這樣。


    司馬鹿鳴點點頭。隻是這韓雲伯沒有什麽太奇怪的地方,幾乎不出家門,一心訓練信鴿和經營分管到他頭上的事務。


    但這樣也不能排除他的嫌疑。嗜賭、亡妻、獨子,司馬鹿鳴想要找出其中關係,但實在沒有什麽可以聯係的地方。


    光憑直覺而言,韓雲仲絕無可能,這是來自於同為江湖人的直覺。


    而韓雲叔,卻是給他一種摸不透的感覺,還不能確定。


    司馬鹿鳴心神電轉,分析出了許多的可能,不過還要時間去驗證。


    目前嫌疑最大的就是那韓雲伯了吧。


    這時,一個下人猛地跑到大堂,說道:“趙小姐來了!”


    司馬鹿鳴神色倒是沒有什麽,韓雲叔臉色大變,忙道:“快去請人進來!”下人立馬下去。


    韓雲仲忙對司馬鹿鳴說道:“鹿鳴兄弟,等會兒或許需要你幫忙。”


    司馬鹿鳴點頭,他倒是沒有拒絕的想法。不過看起來這個趙趙小姐讓他們每個人都覺得害怕啊。


    害怕什麽呢?


    大堂的門又被打開,司馬鹿鳴被眼前的這個女子吸引住了。


    他美嗎?不,並不是很美,很瘦,幾乎是皮包骨頭;兩眼還有些深陷,一臉病態,氣息虛浮。


    吸引他的是什麽呢?


    那樣的氣息,他在有個人的身上見過……


    李夢仙,沒錯,李夢仙身上便有同樣的氣息。


    這是個同樣的人,整個眼裏都是悲傷的顏色,一如門外的雪。


    雪很大,全世界都還沒有開始下雪,所以這個雪是孤獨的。


    而這個女子,她是雪中的精靈,所以她……


    更加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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