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鄉村舊事

    等多多迴到天一巷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自從成為神鬼聯絡人以後,他總是盡量趕在十二點以前迴家,如果真的沒有辦法迴來,也肯定會去賓館開個房間。十二點以後在外麵經常會遇到那些遊蕩的孤魂野鬼,盡管不怕,可他也不想老是看見這些東西

    洗完澡後多多坐在桌子上打開了從俞良玉那裏帶迴來的檔案袋,這個是小芙蓉的檔案。

    檔案裏說明,小芙蓉本名林曉英,本市初任鎮人,父母幾年前都已經去世,今年二十九歲,未婚。小學到高中都在初任鎮上學,高中畢業後在本市戲劇研究中心學了兩年戲,然後去上海戲劇學院深造,三年後迴來加入了本地一家劇團。後來又去了上海一個知名劇團。三年多前憑著一出《梁祝》開始走紅,現已經是全國知名的花旦名角了。

    檔案裏就隻能知道這麽多,看來得去一趟初任鎮看看才好。

    初任鎮是一座古老的小鎮,這裏群山環繞氣候易人,鎮上有很多古戲台,老台門。有的甚至已經比天一巷裏那些建築都要古老,所以這裏倒是領略民風民俗的好地方。

    多多一個人晃悠著走進了鎮子裏,天上下著毛毛雨,江南的雨季快要來了。這個時節,鄉下的農村裏幾乎每家每戶都在忙著春耕春種,多多在小鎮街道上走了好長時間,想問問小芙蓉的老家房子在什麽地方,居然找不到人問。

    無奈他隻好走出小鎮,隨便瞎逛,實在不行的話,隻好到吃中飯的時候在找人了。

    鄉下野外此刻綠意正濃,到處都是吐著嫩芽的青草和樹葉,布穀鳥在樹枝上“布穀布穀”的叫著。漫步於田間地頭,讓人心情非常舒暢。

    遠處有一個農夫,肩頭挑著一擔東西,晃悠悠的沿著狹窄的田埂輕巧快速的走了過來。等走近了多多才發現他挑的原來是一擔大糞,微風中吹來的臭味聞著卻並不至於讓人掩鼻而逃。

    多多迎著農夫招了招手。

    “大叔,忙啊,我想跟你打聽個事好嗎?”

    那農夫看了他一眼,把另一隻肩膀上的一根齊肩高的木棍放在地上,然後一頭支著挑著擔子的扁擔,另一頭支在地上,這在江南一帶就算是歇腳了。

    “嗬嗬,小夥子客氣了,你說吧。”

    他一邊淳厚的笑笑,一邊撩起自己的衣服下擺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水。

    多多從兜裏掏出了香煙遞了一根上去,並打著火機幫他點著煙。

    “大叔,我想問一下那個小芙蓉,就是林曉英家住在什麽地方?”

    農夫抽了口煙,眼睛卻在煙霧後麵悄悄瞥了多多一眼。

    “曉英啊,你找她家有什麽事嗎?”

    “哦,是這樣,我是她以前的同學,好久沒有見麵了,我又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裏演出,所以隻好來這裏碰碰運氣了。”

    “唉,年輕人,你來得很不巧啊,曉英前天還在市裏演出的,可是出意外了,她死了。”

    農夫很痛心的搖著頭。

    “啊?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情,大叔,這是怎麽迴事呢?哦對了,你能不能坐下來,咱爺倆好好聊聊,我這有煙有水。”

    “好吧,我就陪你聊聊。”

    農夫大叔挑著糞擔走到了一個開闊點的地方放了下來,然後走迴來指著不遠處的一棵大樹說:“咱們去那裏坐坐吧,離糞擔子遠點,不然怕熏著你。”

    兩人走到大樹底下坐了下來,多多把手中的礦泉水遞了過去。

    “要說曉英啊,還是我本家。”農夫喝了口水抽了口煙,打開了話匣子,“這丫頭從小就聰明得很,而且長得漂亮,四鄉八裏的沒人不誇林家出了個好姑娘,我們山裏啊飛出了個俏鳳凰,你看我們這裏的山山水水,那就是養美人胚子的地方呢。”

    他一邊說一邊用夾著煙的手劃拉了一圈,再拉迴來在自己麵前衝著多多豎了個大拇指,意思是強調自己說的。多多隻好陪著笑點點頭,心裏卻有些鬱悶:誰讓你說山水來了?

    “這丫頭從小就很要強,我還記得當時高考的時候她因為沒考上,那個難過勁就別提了,我們鄉下人啊,姑娘家到了十八九歲就會有人上門來做媒的,當時曉英家的門檻都差點被踩爛了,沒辦法啊,丫頭長得太出挑了,喜歡著她的小夥子多了去了,可她卻一個都沒有同意,全都給不客氣的迴了,連我這個當堂叔的也倒黴過一迴呢。”

    這農夫說著嗬嗬的笑了,同時還伸手摘下自己的鬥笠抓抓那頭蓬亂的頭發。多多看到那頭上有幾根枯草葉子,夾在農夫粗糙的手指縫裏來迴的在發尖上跳動。

    “我們也問了,你這個不要那個不好,那你到底想要怎麽樣呢,曉英就說她還想再去上學,她想趁年輕多學點東西,你看這丫頭,這麽個大道理說出來,你能說不行嗎?就這麽著,她父母隻好托人在戲劇研究中心給她弄了個名額,就這樣去學唱戲了。”

    “那她自己願意唱戲嗎?”

    多多插問了一句。

    “也不是很願意,這唱戲的啊,在老一輩人眼裏,到底他就是個卑賤的戲子嘛,可有什麽辦法呢?這丫頭從小就很要強,而且一門心思的想走出這個山窩窩到大城市去,就這樣,她就去學唱戲了,學了兩年,又迴來跟父母說要去上海繼續學。”

    “哦,我就是在上海認識她的,她學唱戲,我學唱歌。”

    多多本來想說學聲樂,可是一想鄉下人未必就懂得聲樂是什麽玩意,就順口說成唱歌。想必唱歌應該大多數人都知道的吧?

    “唱歌好哇,你看電視裏那些名角們,那麽多人聽他們唱歌,多神氣啊。”

    多多聽得腦門汗都下來了,那是名角啊?那叫明星好不好?

    “對了大叔,曉英這兩年迴來過嗎?”多多又問。

    “沒有迴來過,自從前幾年她父母都死了後就沒有再迴來了,她工作忙,整天在外頭演出,哪有時間迴來啊,唉,我們這些老頭老太婆的經常都說,這曉英丫頭實在是太辛苦了。”

    農夫說完把煙頭扔到了腳底下,順便用腳去踩了兩下,看得出森林防火意識還是相當不錯的。多多連忙又掏出根煙遞了上去,農夫客氣了兩句也就接過去點著了。

    “要說曉英的父母,那可都是好人,她媽媽也好看,生的女兒就更好看了,而且她父母待人和氣,他們死了幾年了,可是你去打聽去好了,就沒人說他們的壞話,噯!”

    “哦,那她還有親人在嗎?”

    多多掏出香煙自己也點了一根,然後吐了口煙問道。

    “沒了,她爺爺奶奶在她沒出生那會就都死了,她們家就她父親一個獨苗,後來就曉英一個,現在啊,都沒了,唉,可憐呢,也怪不得她不願意迴來,迴來幹啥呢,家裏連個人都沒有。”

    農夫搖搖頭好像想起了什麽似的。

    “對了,曉英以前在家裏好像還處過一個對象,就是她還在市裏學戲那會,小夥子跟她同年,聽說當初在念高中那會兩人就有點兒意思了,可是也沒人當真,後來那些說媒的人裏麵也有小夥子的親戚去給她們兩說合的,也被推了,我們都以為他們並沒有什麽關係,再後來,曉英去學戲了,小夥子複讀了一年高中竟然考上了上海一所大學。”

    “哦,那後來怎麽樣了呢?”

    “這小夥子也是命苦,畢業後分配在市裏一個廠裏上班,一直沒有結婚,曉英她爸死的時候他還迴來幫過忙,過了一年不到,就在曉英她媽死後兩個月,小夥子失魂落魄的迴了家,當天晚上就喝農藥死了,到現在都不知道他這是為什麽啊。”

    “喝農藥自殺?有沒有報案呢?”

    “報是報了,不過自己喝農藥死的,也沒有辦法是不是?警察來了一趟,查清楚了的確是喝農藥死的,對了,當時小夥子還留了遺書,後來跟他的遺物一起燒掉了。”遺書?

    多多趕緊又問:“大叔,那你知不知道遺書上寫了什麽?”

    農夫又抓抓頭說:“知道是知道,就是想不起了,那遺書隻寫了三個字,三個什麽字呢?你看我這沒文化的人就是沒出息,就三個字還想不起了呢。”

    那農夫不好意思的笑笑,抽了口煙,手指在地上劃拉了幾下突然想起來了什麽似的說:

    “對了,我想起來了,那遺書上寫的是‘我好恨啊’。”

    “呃……”多多忍不住想翻白眼,那是四個字好不好?

    可是他恨什麽呢?恨誰?恨小芙蓉嗎?

    “大叔,這小夥子叫什麽名字呢?”

    “叫張科偉,他家也住鎮上,就廣場邊上那棵老槐樹下的那戶人家,唉,他家也是獨子,兒子死了後,老人過得可不容易呢,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是啊,真可憐。”

    多多同情的說了一句,又問道:“大叔,那林曉英家以前住在哪裏?我想去看看。”

    “林家老屋?”

    農夫好像嚇了一跳,“那裏又沒有什麽好看的,你去幹嘛呢?”

    他左右看了看,又低下頭輕輕的說:聽說那裏有鬼,大白天的都沒人敢從那門前過,你還是別去了。

    多多耳朵邊飄過一陣鄉下老農嘴裏夾雜著煙草和酸菜的味道,他有些好笑,這邊上是田野,又沒有人經過,這老農那麽小心翼翼的幹嗎?怕有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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