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兩人正在帆端上練功,突見天際一個白點緩緩而近。初時以為是海鳥,漸近才發覺竟是一架飛翅,再近些,赫然是一架飛天鳳舞翅,上麵的人影依稀便是張少英。姬靈霜眼力較柳燕強,瞧得真切,倏向柳燕怒目而視,喝道:“是你點的信是嗎?”柳燕忙解釋道:“不是我,身邊都沒人,你教我如何報信呀!”姬靈霜倏然站起身,屏息,郎聲向天際的張少英喊道:“張少英,你我情意已斷,何必再糾纏不休?你若是來接你妻子,盡管接走便是,勿要在糾纏於我。我從未愛過你,隻當你是個玩物罷了,莫要異想天開。”


    天際飛翅上的人正是張少英,本是思妻心切,倏聞如此嚴詞,不覺心痛不已。但他早已不再是狐山的小陰子了,情意之下,還有甚麽能較之?自己有負在先,受些咒罵算的甚麽?


    眼見張少英並不停頓,姬靈霜情緒愈加激烈,縱身喝道:“張少英你無恥,你給我滾,不要出現在我眼前。再出現在我眼前,我殺了你。”柳燕見得姬靈霜如此激動,急忙拉住姬靈霜,並向張少英揮手,示意其不要下來,張少英隻得調轉飛翅迴去。


    眼瞧得張少英遠去,姬靈霜身子一軟,墜落而下。柳燕急忙躍下接住了姬靈霜。豈知姬靈霜豁然拍出一掌,柳燕猝不及防,正中胸口,但覺腦中一翁,摔了出去。姬靈霜眼見自己將柳燕傷至如此,心神一痛,卻無心顧忌,隻覺自己走到哪裏都會被張少英找到。眼見柳燕神智不清,姬靈霜陡然上了心計,知張少英不會就此離開的。果不過多久,遠處海麵上兩艘三帆船快速駛來。待至深海拋錨,張少英付了錢銀,打發水手們迴去,如此顯是不打算離開了。待見張少英踏海而來,身形不穩,顯是內傷在身不及調理。待張少英躍上船時,姬靈霜便起身背向張少英,不願相見。張少英陡見二位妻子,不由悲喜交加。待見柳燕口角溢血,急忙搭脈一探,不由嚇了一條,心脈受損,若不醫治,恐怕神仙難救。


    姬靈霜冷冷說道:“你帶她迴中原吧,離開縱橫派,你們,我玩膩了!”張少英雖知姬靈霜會激烈應對,卻料不到竟至如此。勉強平複心緒,張少英並不迴應,伸手在妻子肋下輸送真氣,調和心脈,並喂了一顆純血菩提果再度催化調養。雖非眼見,但氣息之下,張少英做甚麽動作姬靈霜皆一清二楚,昔日教授情形便一一浮現在眼前。越是迴憶,心中便越恨,怨則生恨,索性躍上了岸,片刻不見了蹤影。


    這一番調和,張少英亦是暗暗心驚,妻子先後數次受傷未及調理,加上飲食不好,身子已危,若不及時調理,恐留下病根。當下張少英將妻子送至船艙中歇息,在廚倉中一番巡視才發覺,竟一點小米甚麽的都沒有,隻有些海鮮而已,油鹽將盡。當下張少英隻得將自己船上的東西拿了過來,竟然要出海,張少英備的東西皆不少,吃個一年半載不在話下。當柳燕醒來時,張少英已燉了藥湯。柳燕隻覺周身癱軟,有氣無力,顯是內傷已重。姬靈霜雖受散功散侵蝕功力大減,但陰陽寶典有逆反重元的功法,姬靈霜的功力經修煉之後反而更勝從前,隻是恢複初始不太穩定罷了。不然打了自己這麽多掌,其哪裏還有得命在。


    柳燕睜開眼的那一刻,朦朧之中恍如夢境,喃喃喚道:“張郎,是你麽?”張少英見妻子醒了,瞧得那憔悴的麵容不由大為憐惜,勸慰道:“你受苦了,娘子。”柳燕陡然熱淚不止,哭道:“不苦,不苦,我沒事,你別怪靈霜,她所受的委屈隻有向你發泄,十年,二十年你都得有足夠的耐心。咱們夫妻三人同命相連,誰也不可負心,滄海之誓不可忘。”張少英握著妻子的柔夷,感動之餘,說道:“當不敢忘,你好好調理身子,靈霜的事我來做。”柳燕不放心說道:“如何做你心中該有數,靈霜這一次跌得太重,你萬不可恣意放棄。她越是激烈,便越是在乎,你越不能離開。”張少英點點頭,取過藥湯,起勺相喂。昔日張少英死過一迴,掙紮之際,是二位妻子日夜陪伴,極盡嗬護,方有今日。柳燕觸動之餘,但覺丈夫此時此刻那心疼的眼神便是這世間最美的嗬護,不枉自己深情一片,內心感慰。幾口藥湯入口,那口味都是柳燕喜愛的,甜到深處,柳燕不覺觸動而泣。張少英瞧在眼裏倍是心疼,柳燕忽而大哭起來,喃喃喚道:“好郎君,我冷,你抱抱我。”張少英激動之餘,將妻子摟進懷中,亦是縱聲哭泣,悲傷難禁。柳燕哭了許久,淚水都浸濕了丈夫的薄衫,緩緩平複了心緒,柳燕勸道:“你不可跟我待太久,去看看靈霜吧,甚麽都不必說,待在她身邊便好了。”


    張少英點點頭,安慰道:“你先把這藥湯喝完,我馬上去。”柳燕微微點頭,瞧著丈夫一勺勺遞來,但覺這些日子受的苦都算不得甚麽。待妻子喝完藥湯,張少英安慰了幾句,便起身去找姬靈霜。柳燕突然問道:“少英,你嫌棄靈霜嗎?”張少英迴過身來,沉吟了一下,說道:“當初乃失禮不敬之語,我亦是後悔。自始至終,我從未嫌棄過,也不敢,更不能,反而更加心疼。”柳燕微微一笑,歎道:“總算是沒嫁錯人。”張少英淡淡一笑,說道:“我張少英不知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昔日狂縱,今日方知福來不易。”說罷,轉身出去了。


    這個無人荒島並不大,張少英四下尋找,竟然不見姬靈霜影子,腦中咋一個靈光。突然記起,剛撇了自己帆船一眼,似乎飛舞翅不見了。迴到船上,飛翅果然不見了,想來定是姬靈霜乘飛翅遠去了。張少英不由甚是焦急,水手已去,一個人起帆比較吃力,終究不便。當下隻得從倉中拿出拆散的飛舞翅拚接,起翅去追。飛天鳳舞翅吃風雖強,但在這一望無際的海麵上,是無法遠行的,飛翅本就不利於平原和海上。無風時尚可,一旦風起,便無法操控風向。張少英也不知姬靈霜隻身一人去往何方,隻有盡力去找,甚麽都不帶,妻子扛不了幾日。這裏遠離陸地,周邊方圓百裏隻有三個島,張少英越飛越遠,到得南麵的那座島上時,天色已經黑了。張少英隻得落下來,檢查了飛翅的扭簧,不住唿喚姬靈霜。這些日子他也未曾好好歇息,一直在奔波中,雖然在逍遙城時出了幾次海,但並不是常年在海上。晚上島上無處露宿,天氣偏冷,蚊蟲又多,張少英隻得裹在沙灘上將就了一宿。次日醒來隻覺腹中饑餓難耐,才發覺自己竟然甚麽都沒帶,當下隻得乘飛翅在島上巡視,並不見姬靈霜蹤影。雖知不可再往前,張少英隻得在島上弄了些野果子吃了些,勉強上路。妻子有傷在身,恐怕比他還危險,張少英已打定了注意,若是妻子有甚麽不測,大不了三人同葬於此便了。


    張少英在海風中緩緩前行,不敢太過動用扭簧的翅力,折騰了半日,終於在第三個島上發現了飛翅的殘翅,隱約見到海灘上躺著一個白衣女子。張少英不再遲疑,下得地來一瞧,正是姬靈霜。此刻妻子麵容憔悴,嘴唇幹裂,暴曬之下,體溫驟升。張少英急忙將妻子抱到陰涼之處,褪去妻子衣衫,起火烘烤。他從未在海邊生活過,當下隻得先去摘了些果子,親自嚐了。然後下海抓了條魚,準備弄些吃的。但張少英在島上轉了一圈才發覺島上並無淡水,此時天色已黑。姬靈霜醒來時隻覺身無寸縷,似是有人抱著自己,不由極力掙紮,卻哪裏有力氣在。抬起頭才發覺抱著她的正是張少英,此刻其正怔怔的瞧著自己,夾雜著憐惜,愧疚的眼神。姬靈霜陡然一股奇力,翻身脫開張少英懷抱,卻是身子無力,癱倒在地,怒道:“你還來尋我做甚麽?非要將我逼死了才罷休是嗎?你沒聽到我說嗎?你們隻是我的玩物,我玩膩了,不要你們了。”張少英沒有迴應,默默地望著妻子,複雜的眼神,更不知該如何處理今日夫妻決裂後的事宜。他雖是個疼惜女子的男子,但欠缺情感的曆練,加上二妻對其寵愛,才造就了張少英衣來伸手,卻不知如何維護的尷尬境地。姬靈霜與柳燕之所以和睦至此,均知情感非是一心其用便可至美,而是嗬護其能,方有和睦之態。張少英情感曆練不足,隻覺心機之下,失卻情感原有的真摯,對此一直頗有微詞。


    眼見張少英不做任何迴應,姬靈霜亦是無可奈何,身子脫水嚴重,她已無法站立了。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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