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少英久久不能自製,也許在外人瞧來,麵對世俗,逍遙城的律法隻是一個笑話。但張少英夫婦三人對籍帳尤為看重,這休書寫的輕易,斷得卻是夫妻之情。張少英心性修為頗高,但連日來事端重壓久憋在心,加上愈日來的勞累,再加上內傷,以及調理失當,頓內傷發作,口溢鮮血,昏倒在地,昏迷之際,耳中傳來張玉依的驚唿聲,就此人事不知。


    待張少英醒來時,仍是在帳中,卻已是三個時辰後了。班嫂,明珠,張辰善前後忙活,藥坊的藥都熬製好了,隻待其醒來飲用。禁不住張辰善的哭泣,張少英勉力飲了,這才出來見張玉依。張玉依瞧張少英時麵色有所凝重,本該問的話問不出口了,她隻是傳話,並不願害死人。張少英身子重創難愈,一直在調理中,這番攪亂已是亂成一團。班嫂的照顧雖精細,卻怎抵得過這般摧殘?


    凝視著緩步走過的張少英,張玉依有了一絲凝視,是奇怪,許是疑心,他這一路似乎並非武林傳言中的那般逍遙。張少英對張玉依並不熟悉,這一見麵倒不知該說些甚麽,沉默間,張玉依才問道:“你這般忍耐,卻無疏遣之道。如此下去,心殤難解,活不過三年。”張少英幽幽一笑,應道:“此番不睦,與生何以?多謝姑娘前來傳話。”張玉依忽而臉色緋紅,應道:“我已嫁人為婦,你可稱我胡夫人。”張少英當下躬身一禮,謙虛道:“原來是胡夫人,在下唐突了。”張玉依欠身還了一禮,說道:“我此番所事已了,副盟主可有捎帶?”張少英搖搖頭,說道:“事已生節,多言無益,在下自當解決,多謝胡夫人美意。”張玉依歎道:“堅韌之外亦是脆折,表裏不一,非是長久之計,身為爾妻之友,素心由衷關切,來日方長啊。”張少英致了謝,說道:“胡夫人可暫留數日,路上興許能與尊夫相遇。”張玉依何等聰明,當下應了。


    這日,胡道單身赴約,趕上了張少英的車隊。胡道夫婦相見之下隻是一禮,便見了張少英,密談數個時辰方好,胡道亦是急急忙忙的帶著妻子走了。張少英不禁瞧了張玉依的背影,四份優柔之態,三分清聖,三分決斷,亦是高人,不禁想起了雙妻,頗有恍然如夢之感。是日,跟隨張少英許久的劍童龍湘子突然離去,三壇一門諸司才明白,男主人這是為卸任做準備了。如此一來,由縱橫門倡導的成善盡美,俠武忠魂,便是一場有頭無尾的笑話,失禮的便是縱橫派。當下諸司輪番上書勸諫,要男主人不可意氣用事,但以縱橫派大局為重。張少英哈哈一笑,讓眾人退了出去,路上不再多言,極力向仙俠山趕去。


    路上,張少英整頓三壇事物,不斷召見斥候,似是有所謀劃,均是男主人自己的主意。其對卸任之事概不解釋,諸眾部屬忽然才發覺,他們竟然對男主人有了一絲敬畏。在此之前,諸眾部屬多是上下的尊重和敬重。但這時女主人皆不在身邊,男主人掌領如此巨大的門務,心殤之餘猶能調控自如,足見禦事已大成。亦才忽然發覺,男主人此舉竟然無人敢上前以責勸諫。


    半月後,張少英一眾終於趕迴了武林正宮,武林盟所部駐事皆在宮外迎接。縱橫派這一番變故諸多人雖不明就裏,但說姬靈霜吃醋打翻了醋壇子倒也說得過去。畢竟張少英娶柳氏在前,姬氏在後。雖說逍遙城有傳聞,張少英身娶兩妻之事,違逆人倫,即便是真,逍遙城瘋癲之態又可以當得真?


    當下,張少英將在歸途中刺殺自己而被俘的殺手交給了花易玄,隨後便開始忙活武林盟堆積的文書。這一番看待,花易玄倒是見識到了張少英的瘋狂,三千多封文書,其遣三壇一門四個幕僚司的幕僚,一個晝夜便處理的幹幹淨淨,出入數百萬貫之巨。這一番動作看似清淡,但教花易玄如此,諸宗豈會買賬?武林盟各大門派駐事此時均明白,其始終有分道揚鑣的一日。要知陳坦秋在任時,花得最多的心思,便是在武林盟的行政統一上,才有武林盟今日的格局。武道諸宗如此做,名義上是入盟,實際是掛名而已。便是這番看待,堆積成山的文書讓多少人丟失了性命?張少英連日來睡得極少,反而是越臨事越睡不著,倒將班嫂折騰的夠嗆,隻得向男主人上書,將明珠也調來。


    由於張少英的迴歸,武林盟頓時如一匹脫韁的野馬,停戰不久的七宗定俠再度鋪開。這番臨事,武林上下均感到副盟主的不同,那份幹練,睿智,當真是驚駭了眾人,這哪是一個弱冠該有的閱曆!張少英離開之後,花易玄緊急對武林盟各大門派做了謀劃,改變了以前四處追打殺手的方法。改為懸賞錢銀,利用民間檢舉,雖在錢銀上多了支出,但效用確實提高一大截。花易玄與張少英這番合璧,連番之下,殺手天下黑榜已銳減到五百多家,這些還都是殺手天下黑榜之上的。還有那些不知名,或者隱匿的殺手組織,不知被牽連了多少,殺手組織的運作已遭到重創,均在想方設法隱匿。但有朝廷城關查驗,這些無籍的殺手隻得晝匿夜出,處處不得方便。


    是日,臥龍窟在武林盟數十州公開亭上張榜。臥龍窟英雄榜撤銷,原意竟然是為殺手辯解,說來言去,殺手隻是用具,諸事不該全怪罪到殺手頭上,亦號召天下殺手反剿會盟,殺手天下黑榜六大家自此大白於天下。


    武林盟的公開亭較之於朝廷的邸報有過之而無不及,在南方更是比比皆是,傳言極快。殺手這般禁忌的行當一旦暴露在黎明百姓麵前,對於殺手組織將是滅頂之災。愈至如此,看似激烈,相對於殺手組織,丟車保帥,隱匿痕跡才是當務之急。如此一來,那些殺手便成了棄卒,再加上臥龍窟這一中和,前來投靠的殺手竟然絡繹不絕,隻是相對於天下殺手並不算多。且殺手要弄到籍賬並非難事,貪官汙吏,恐嚇威脅,比比皆是。七宗定俠本意是趨長久而治,這番會剿看似激烈,始終未能擊中核心。


    殺手組織酣戰至今,臥龍窟已是眾矢之的,引起其餘五家戒心是必然。但臥龍窟似是與清白蘭君張少英有過合謀,無論是否屬實,臥龍窟的一切均瞧在眼裏,天下殺手黑榜即便想動手,也得承擔暴露的風險。但花易玄擔憂的卻是,如此相逼,已是魚死網破之境。倘若殺手將那些各大門派見不得光的秘密公之於眾,殺手組織對雇主的掌握雖不盡全,卻足以讓整個武林盟陷入大混亂,甚至是大血拚。竟然殺手生意做不成,也就沒必要顧忌組織名聲信譽。


    自量殿內,花易玄,張少英對案弈棋而坐。張少英幽幽說道:“自知六家獨大以來,他們的行蹤軌跡我已盡在掌握,他們不敢亂動,否則臥龍窟豈會先行倒戈。”花易玄側目瞧了張少英一眼,這個比自己小數歲的弱冠所知曉的東西遠比自己要多。花易玄道:“他們豈會不發覺?雖無反抗之力,但若隱匿自是不難。”張少英應道:“殺手黑榜雖有六大家,但別忘了還有一個天池殺手組,再加上臥龍窟足夠了。”花易玄意味深長的問道:“如今看來,這一切還有堅持下去的必要嗎?”張少英淡淡一笑,應道:“我不願七宗定俠成為一個笑話,但也不願就此成他人之美,所以我有足夠的準備。”花易玄輕輕落了一黑子,應道:“願聞其詳。”張少英自懷中摸出五張帖子不甚禮貌的放在棋盤上。


    花易玄一看便知那是縱橫派秘密櫃坊的帖子,拿起一瞧不由心血浮動,尚有一陣眩暈感。這五張帖子,每張十萬兩黃金,竟然高達五十萬兩黃金。但也隻是一瞬間,花易玄不由暗暗讚歎,這些錢不就能證明其在縱橫派的地位麽?縱橫派竟然舍得獨自拿出這麽多錢來,要知朝廷每年的黃金產量也不過三百到五百斤之間,縱橫派如此手段果真是財大氣粗。反一思慮,花易玄隱隱覺得,也許張少英此番拿得不止這五十萬兩。這番試探竟能與其在縱橫派的地位試探,亦能讓諸宗對其失妻失勢的猶豫消散許多。姬靈霜被俘,所部被戮殺殆盡,為何會突然與張少英翻臉?盡管其與霸皇的會麵說辭能解釋夫妻反目的原因,但諸宗皆保持著懷疑的態度。如果張少英失勢,縱橫派無人能代替他,最終隻會讓諸宗各歸隱匿,煙消雲散罷了。七宗定俠雖是張少英倡導而出,但終究演變成名利的宣揚,雖未失其七宗定俠的本意,卻已非正義之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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