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作為三鄉家的千金小姐,自幼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美麗與氣質兼備。即使如此,當她第一眼見到輕部子爵家的千金小姐輝子的時候,她也不禁折服了。輝子確實貌美絕倫,而且生來就有一種高貴的氣質,舉手投足之間都透著優雅之態。  輝子來到三鄉家的第二年春天,輕部家族在東京的家就被空襲夷為了平地,全家人都慘遭厄運,輝子不幸淪為了孤兒。家庭的巨大不幸使她變得憂鬱起來。等到上了女子中學,她出落得就更漂亮了。盡管梅子也很美,但她自己覺得,與輝子相比,她確實難及項背。  不過說句實話,梅子並沒有因為輝子比自己美就心存戒備,也沒有那種所謂的競爭意識。自從進入學校的第一天起,輝子就成為全校學生的偶像,成了學校的校花。而且有關她的家庭的神秘傳說——一個昔日的顯貴家庭的千金,淪落成今天的孤兒——更增加了她頭頂上的神秘光環的色彩。  梅子作為輝子最親密的朋友,對自己能始終呆在輝子的身邊,一直感到非常的驕傲和自豪。輝子也十分信賴梅子,全身心地倚仗著她。即使是現在的輝子,也讓人感到她似乎沒有一點獨立生活的能力,少女時代的她,更是與尋常人不同。「連比筷子稍重的物體都沒有拿過」這句話好像是專門形容她的。  後來梅子隨意給輝子起了個名字,叫「紅藍君」,這個名字很快便在同學們當中叫開來了。  ——紅藍君——  這是一個多麽美麗的名字啊!這個名字對輝子來說再適合不過了,梅子經常在心裏自我誇獎。哥哥伴太郎好像也特別喜歡這個名字。放暑假的時候,她倆常和哥哥一塊迴家,伴太郎總是一邊出神地望著輝子,一邊心不在焉地對梅子說:「你能想出這個名字真了不起。」從那時起,梅子就有一種隱隱約約的預感——輝子遲早會成為自己的嫂子的。  盡管如此,當她聽到黑崎借著「花兒無價」這首歌謠來表達自己對輝子的愛慕之情時,梅子心裏還是覺得不是個滋味。她忍著心裏的不快,假裝若無其事地開著玩笑:「小黑,你在說什麽呀,你是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啊。」心裏卻像被紅花的刺紮了一下似的,感到一種莫名的疼痛。  每當梅子想起黑崎的時候,她的耳畔總是同響起那首跑調的歌謠:「尋找故鄉,花兒無價」。她雖然很生氣,但是她從不否認,黑崎確實是一個樸實而又純情的人。難道這樣一個敦厚老實的人也會來殺害自己?她越想越覺得不可能。  然而當她想到自己和哥哥他們當初對黑崎所做的一切,她又覺得,黑崎心懷怨恨也是理所應當的。  當初,哥哥要她按照自己說的話去作證,而她對那份所謂的「證詞」也絲毫不曾懷疑過,就稀裏糊塗地出庭作了證。  但是梅子對所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哥哥隻是對她說:「你隻要說你看見過黑崎就行了。」後來警方派人來調查取證的時候,梅子就照哥哥吩咐的說了出來:自己在二樓自己的房間裏向外望時,無意中看見黑崎正朝河邊走去。  她確實看見過黑崎去了河邊,但是時間和「目擊」到的情況等內容則是完全按照哥哥的指示說的。  後來隨著審判的深入,事情也逐漸搞清楚了,黑崎自己也承認說:「當時輝子小姐喊我到河邊,我就去了。」但是輝子實際上並沒有約過他,而他則聲稱自己收到過一封信,輝子在信中約他去河邊。然而,對黑崎來說,最致命的一點就是:他在讀過信後,就立即按照信中所指示的那樣,把信燒掉了。  無論是誰,都不會相信輝子會給黑崎寫信。雖然大家都覺得這個謊撒得未免有點過於蹩腳,但是黑崎卻始終一口咬定說自己確實收到過這樣一封信。可以想像,他的這種頑固態度給法官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如果說那封信不是輝子寫的,而黑崎又確實收到過這樣一封信的話,那麽就隻有一種可能性,即:那封信是有人冒輝子之名偽造的。法官進行審判的時候,曾屢次問過黑崎「那封信有沒有可能是偽造的?」這個問題,但是黑崎始終一口咬定說:「那確實是輝子小姐的親筆信。」  黑崎的這種態度使人們覺得,他把收到輝子小姐的信當成了自己人生中最值得驕傲的一件事。如果那封信真是假的話,對他來說那簡直比死還難受。  伴太郎和甲戶天洞一定事先洞察了黑崎的這一心理,利用了輝子對他的影響力。每當想到這裏,梅子就覺得黑崎確實可憐。雖然自己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稀裏糊塗地參與了哥哥們的偽證計劃,但是她根本無法否認,自己那麽做正是因為對黑崎的「移情別戀」心懷不滿,有心報復。  就這樣,梅子最終眼睜睜地看著黑崎蒙冤入獄。因為她也知道,要使三鄉家免受緋聞困擾,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天快亮的時候,東木貴夫迴去了。天黑以後過來,天亮以前離開——這是梅子製定的不成文的規矩。一個寡婦和一個傭人,兩個人居住的宅子裏經常有年輕男人出出進進,被人看見了可不是什麽光彩事。  梅子在臥室的窗口目送著東木貴夫開著寶馬車離開,她隱約感到,該是自己和東木一刀兩斷的時候了。到時,她打算把那輛寶馬車送給他,也算是一種補償吧。  2  從山形迴來的第二天,三鄉夕鶴就來到位於伊勢佐木街的睿天洞,去看望甲戶麻矢。自從父親去世以後,麻矢就在水岡和東木的幫助下,繼承了睿天洞的事業。  「我原以為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適應,實際上,由於從小就在爸爸旁邊跟著學習,耳濡目染,所以感到並不是十分費力。」  「你真了不起啊!」  夕鶴打心眼裏佩服她。她自幼喪母,現在父親又不幸遇害,這雙重的打擊對一般人來說是難以承受的。而她不僅頑強地從痛苦中擺脫了出來,並且堅強地背負起家族事業的重任。由此可見麻矢確實是一個意誌堅強的女孩。  「這算什麽呀!倒是你,眼看就要成為一名世界級的鋼琴家了,這才了不起呢!說不定到時候你連看都不會看我一眼呢。」  「別開玩笑了。咱們是青梅竹馬的朋友,即使將來咱倆都變成了老太婆,我們還會像現在這樣要好的。」  「哈哈哈,老太婆……夕鶴你肯定會變成一個十分可愛的老太婆的。而我會變成一個人見人厭的醜老太婆的。」  「說不定真的會這樣。」  夕鶴一本正經地說道。兩人互相盯著對方看了-會兒,突然都放聲笑了起來。  接著麻矢就談起了自己的父親。她談起警察來搜查時的情況,語調是那麽的冷靜,夕鶴覺得她已經完全從喪父之痛所帶來的恐怖與悲痛中解脫出來了。  「那個叫淺見的自由作家,看起來比那夥警察要能幹得多。」  麻矢說道。她的眼光裏透著一股興奮。  夕鶴心裏不由得跳了一下。她朦朦朧朧地感到,自己和麻矢之間的關係,會因為淺見的存在而變得微妙起來。  「前天淺見到我這裏來了,我陪著他,還有你父親,一起看了看我父親的房間。」  麻矢接著告訴夕鶴,淺見在她父親的檯曆上發現一行字,上麵寫著「尋找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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