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軒低首沉吟,半晌說不出話來。於他而言,趙德方是高高在上的皇親國戚,乃是太祖皇帝的嫡子,自己是個下人小廝,從來不敢想自己會是他的侄兒,這樣的話,自己也就可能是太祖皇帝的孫子。這樣的身世與孟軒而言根本就是想都不敢想的。


    阮瓊月看著孟軒沉思的神情,知道這樣的消息於他而言尚需要時日來接受,也不再多說,迴過頭看著一旁的雲起,說道:“我也不為難與你們了,我這一關也就不讓你們闖了,也不留你們了,你們自行離去吧!”


    雲起笑道:“就這麽走了,多不好意思啊!咱們姐妹倆許久不見,正要好好敘敘舊呢!”


    “你向來就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我哪敢跟你多說什麽,趕緊滾吧,在這裏耽擱,豈不是要誤了岐王的大事?”阮瓊月白了雲起一眼,輪椅一轉,向著屏風之後走去。


    雲起看阮瓊月已然離去,迴過身來看到還在沉思的孟軒,問道:“你還在想什麽呢?如今這九層鐵塔已然闖過了,還不趕緊出了塔,向岐王報喜去!”雲起說罷,徑直往門前走去。


    雲起走到門前,看著孟軒還在原地,搖頭一歎,走到孟軒麵前,拉著孟軒的胳膊,口中說道:“就算有什麽疑問,出了塔找岐王問問不就明白了嗎?”


    雲起拉著孟軒離開了第九層,一層一層的往樓下而去,一直走到了第一層,眼看第一層的九宮圖陣中的四五個人站在方磚之上寸步難行。這些人看到雲起與孟軒下了樓梯,一同向著雲起嚷叫。


    雲起撲哧一笑道:“你們再叫一聲,我可就不救你們了!”


    聽得雲起的話,這四五個人頓時不敢吭聲。雲起走到樓梯之後,尋了一塊方磚之處,輕輕拍了兩下,這地麵上凹凸不平的方磚一同運轉變成了一整塊平地。雲起拍了拍手,走到室內中央,迴頭看著孟軒道:“咱們走吧!”


    這會兒鐵塔的大門吱呀一聲開了。雲起與孟軒往門外走去。出了門,外麵的天色已然進入黑夜,盧元朔迎麵走來向著孟軒一拱手道:“恭喜孟兄弟!”


    孟軒向著盧元朔嗬嗬的笑了一聲,有些不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再一抬頭,演武場上人山人海,都在注視著孟軒。


    孟軒一生哪曾得過這麽多人的關注,一時間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趙德方走上前來,迴頭看了身後的王欽若一眼。王欽若麵上很是不好看,卻幹笑了幾聲,打著官腔走上前來說道:“真是少年英雄啊!朝廷得了這般英雄人物,真乃朝廷之福!大宋之福!岐王之福啊!”說著轉身向著趙德方一拱手。


    趙德方連忙還禮道:“王樞密這話前幾句是沒錯,這最後一句可是折煞了本王!”


    王樞密又是撫須一笑,這會兒身後的龐吉走上前,說道:“今日已然見證這位小哥闖塔而出,也自然應當履行前約,由樞密院、河南府下委任孟軒為河南府兵馬都監,監管四方軍,官階正五品。岐王,這會兒已然不早了,王樞密與下官也應當迴河南府,明早還要趕迴東京!這就告辭了!”


    趙德方連忙說道:“龐禦史說的哪裏話,既然已經到了西京,本王就應該做東,宴請二位大人!”


    王欽若搖了搖頭,說道:“岐王心意下官心領了!這四方軍的兵馬都監的差事有了著落,我等應當早早上表皇上,樞密院才能下發委任啊!時不我待,就不在這多做叨擾了,就此告辭了!”說罷,向著趙德方一拱手,與龐吉轉過身,身後士卒紛紛讓開道路,二人一同離開四方軍大營,往河南府衙方向而去。


    王欽若與龐吉計劃流產,多呆在這兒也是沒趣,自然早早離去。四方軍眾將士見這二人離去,頓時炸開了鍋一般奔走慶賀,在場眾人除了孟軒與趙德方,其他人都向著孟軒道賀。趙德方囑咐兵士今日宴請眾將士,慶賀孟軒委任都監!這一消息更使得眾將士更為沸騰,趙德方見此隻是微微然一笑,轉過身來迴到大帳之中。


    孟軒見趙德方離去,向著道賀之人迴禮,匆匆趕到大帳之前,執鐧將軍趙勇看到孟軒,連忙上前拱手道:“孟兄弟……哦,以後該叫你孟都監了吧!恭喜你啊!大家夥兒都在把酒慶賀,你如何到這裏來?”


    孟軒向著趙勇一拱手,說道:“我找岐王,有些事情想問問他!”


    趙勇點頭,讓開道路說道:“請進吧!”


    孟軒步入大帳之中,趙德方坐在案前,手中拿著一本書正在觀看,孟軒向著趙德方單膝跪下,拱手道:“草民孟軒參見岐王!”


    趙德方抬眼看著孟軒一眼,放下手中書卷,說道:“你如今已經是官拜五品的兵馬都監,如何還自稱草民?起身吧!”


    孟軒起身,看著趙德方,趙德方麵上沒有一絲表情,根本沒有絲毫喜悅神情,全神貫注的看著手中的書卷,孟軒說道:“岐王!孟軒不願做這兵馬都監!今晚特來辭行!”


    趙德方手上一顫,麵露一絲驚異申請,他放下手中的書卷,抬頭看著孟軒,冷聲問道:“你說什麽?”


    孟軒道:“迴稟岐王,孟軒不願為官!望岐王準孟軒辭行!”


    趙德方眉頭緊鎖,麵上灰暗,他起身走到孟軒麵前,說道:“你不願做這兵馬都監?嫌官位低了?那我就上表皇上,讓你做河南府兵馬總管!正四品,整個河南地界除了知府,也就數你了!”


    趙德方這麽抬舉孟軒,更讓孟軒背上壓力無窮,他低著頭拱手道:“孟軒不敢!孟軒隻是個下人小廝,如何膽敢有這番心思!實在是沒有為官的能力,還望岐王收迴成命!”


    趙德方見孟軒執意要走,說道:“孟軒啊!本王有心栽培與你,你這番年紀,能做到正五品的兵馬都監已經實屬不易了!過幾年,再提拔你為兵馬總管、經略使、甚至入樞密院殿帥司也不無可能!前途無量如何執意要走呢?”


    “孟軒無才無德,這些殊榮是岐王給的,孟軒自知自己沒有能力!實在是不敢領受!”孟軒道。


    “無才無德?”趙德方搖了搖頭,“此言差矣了!替師闖塔鋌而走險!這等膽識氣魄,忠孝之人如何能稱之為無才無德呢?武功差一些沒有關係,日後勤加練習,將來成就自然是不可估量的!”


    孟軒道:“若非岐王在塔中有了交代,孟軒如何能夠安然走出浮圖鐵塔?這實在是岐王給了孟軒天大的恩賜,這等恩賜對於孟軒而言,實在是一種羞愧!孟軒有自知之明!實在不敢冒領此等官階!”


    趙德方麵有躊躇之色,輕聲道:“你若此時離去,這朝廷委任……我這四方軍豈不是?”


    趙德方還未說完,孟軒便道:“若是為了應付朝廷的委任而做這個都監,孟軒更加不能接受了!其中之意,孟軒不說,岐王也應該知道什麽意思了吧!”


    趙德方看著孟軒的麵上神情,雖說年少,但這等堅定的神情簡直讓人不敢輕視,倒是往日對孟軒不甚關注卻是有些忽視了!趙德方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不過,這個都監的位子本王還給你留著,哪日你若是名震江湖了,可不能看不上我這個兵馬都監的位子啊!”


    孟軒微然一笑:“豈敢!豈敢!那……孟軒就此告辭了!”說罷,孟軒又向著趙德方拱手一拜,退出大帳。


    “今夜宴請眾將士,你留在這裏,明日再走吧!”趙德方說道。


    孟軒站在帳外,聽著趙德方的話,迴道:“是!”孟軒說罷,轉過身,眼看雲起走了過來。


    雲起走到孟軒麵前,翹首看著岐王的營帳,說道:“怎麽?你問了岐王了嗎?”


    孟軒搖了搖頭說道:“沒有,我若是這麽問了,豈不是讓人以為我有心攀附麽?我隻是向岐王請辭了!”


    雲起不敢相信孟軒的話,說道:“你說什麽?你向岐王請辭?”


    孟軒不說話,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雲起嚷聲道:“你沒毛病吧!好不容易才得了個五品官,你說辭就辭了?多少人擠破頭也擠不進來的官你就這麽看不上麽?”


    孟軒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實在是沒有做這個都監的能力……”


    雲起道:“這天底下多少個昏官庸官,他們也沒能力在其位,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他們能做你如何不能做了?”


    孟軒麵有不悅的神情看著雲起,說道:“這昏官庸官多了,還能是好事嗎?”


    雲起看到孟軒麵上的那道金印,知道自己的話有些刺傷了孟軒,有些不耐煩的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哎呀,懶得跟你說了!我走了!”說罷,一跺腳,推開孟軒獨自離去。


    孟軒轉身看著雲起,此番辭去了官職,心底卻還有一些鬆了口氣的感覺,迴過頭看著身後的營帳一眼,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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