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像是看著怪胎似地看著眼前忙得團團轉的女子，對於她這個沒見過世麵的小女婢而言，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身為一個婢女，正經的工作便是服侍自家主子，內容包含看門、打水、灑掃、端茶、送飯之類的雜事，隻要不笨手笨腳，懂得察顏觀色，就算合格了，完全不需要特殊的專長、技能。
可瞅瞅，眼前與自己同是婢女的夜月，根本就是殺雞用牛刀，大才小用了，除了婢女應該要會的通通笨手笨腳外，其它明明很高上大的工作，隨手便能拈來。
那啥炭筆的，聽說還是她親手用炭塊削成筆狀，之後用布條纏了纏，專門用來取代常用的毛筆的；本還不屑那啥炭筆來著，認定就隻是兒戲，可事實見證下來，小菊不得不同意夜月的說法，“方便省事”，連磨墨都省了。
炭筆什麽的還是小事，最令小菊訝異的，是夜月不止是認得字、帳本看得懂，就連藥材也認得，當日預支的月錢，便是花在幾株小小的藥材上，也不曉得是怎麽整的，幾株小小的藥材幾日後變成了一堆藥材。
“月姐，小少爺讓妳忙完後去書房一趟。”小菊說道。
夜月從疊堆得老高的書冊後抬頭，露出沾了幾道黑漬的臉蛋，“妳來得正好，這個先幫我拿下，馬上就好。”
抱著夜月丟過來的幾本冊子，好奇探頭地問：“月姐今日又在忙什麽？”小菊心裏不由暗歎，有專長就是好，身為婢女，不用幹婢女份內的事，想做什麽挑著做都行，是不是她也該學識字，然後再學學帳本之類的？
這月姐除了上工的第一天，認真地把小少爺服侍得一蹋糊塗外，之後基本是想幹什麽便幹什麽，小少爺根本就是放任不管，著實令小院其他人既羨慕又心裏不平衡。
“也沒什麽，就整理一下。”夜月撇完最後幾筆，將紙張折妥，才站了起來，欲將書冊抱迴，卻讓小菊給拒絕，她對著那張滿是好奇的小臉，笑了笑，“走吧！”
“小少爺找我有什麽事？”
小菊搖了搖頭表示不清楚，隨即帶著一絲期待地問：“月姐……妳說，我這年紀了，還適合識字麽？”
走在小院唯一的長廊，縱然不動用神識，也很容易察覺附近的目光，實在是小院太小了，沒多少遮蔽視線的地方，多呆上幾天後，夜月也不免習慣了好奇或是嫉妒的眼神，唯一令夜月愈到有些不舒服與在意的，是來自叫彩花姐，帶著優越感、不屑與審視的目光。
今日那個像是所有人都欠她的花姐倒是有些異於平常，目光中隱隱閃著得意？夜月不由多看了一眼，那個站在樹下納涼的彩花姐。
顯然有什麽她尚不知情，而對方知情的事情正在發生。夜月也不怎麽在意，隻是暗暗搖頭，嘴上則鼓勵著身旁充滿活力、希望的小菊。
繞過轉角，小菊才挨著夜月小聲地抱怨，“也不知三少爺派她來做什麽，我不喜歡她的眼神。”
類似的話，在兩人愈發熟悉後，聽到的次數跟著變多了，夜月對如此的小抱怨，僅是笑笑，倒是對萬家內部的事情感到興趣。
“常聽妳提到三少爺，萬家少爺很多麽？”
這些日子，預支了月薪卻幹不來女婢的事，有愧良心之下，主動找些自己幹得來的事，而整理帳本便是她尚幹得來的，從帳本上的資金流動，多少能看出點端睨，就不曉得這萬家到底有多少人掌權掌事的。
小菊在萬家雖也有好幾年的時間，可畢竟隻是個婢女，能清楚的事有限。
“登籍在冊的少爺，有八個，小少爺就是其中之一，若加上沒讓老爺看上眼的小姐、少爺，有十三個。不過十三個少爺、小姐裏，也就三少爺經常幹涉咱們小院的大小事，其他少爺反而很少理會小院的事情。”
夜月訝異：“喔？還得老爺看上眼才能登籍在冊？”不過，能生出十多個子女也夠厲害了。
“其實我們下人也看不懂老爺的標準。”
聽完小菊快速的解說，夜月才曉得，萬家老爺的大小夫人，加起來近二十人，但真正得寵的就幾個，能夠被登籍在冊的少爺，大多是其母背後的娘家有點身份地位，少部份則是因為母親深得寵愛，聽小菊東湊西拚的話，似乎才能、德性並不在萬家老爺的考量範圍內。
隻是讓人意外的，萬全小少爺竟是正室所生，就不知為了什麽原因，才會落到如今的處境。
當然，萬家內部究竟如何，並不是夜月關心的重點。
書房外，臉色帶著蒼白的萬全，綻著牽強地笑容，對著一臉厲色，嘴裏不知說著什麽的青年頻頻點頭，青年身後分立似是隨從的兩人，麵無表情，眼神卻像看著什麽趣事似的。
夜月發現小菊一看清書房外的來人，滿是朝氣的笑容頓時陰沈了，不由遠遠地打量起正在與萬全對話的青年。
這點距離，夜月自然是將兩人的對話聽個一清二楚，內容跟自己剛好拉上了點關係。
夜月一笑，伸手推了推幾乎止步的小菊，走到萬全麵前行，行禮，“少爺。”
正說著話，突然讓人給打斷，三少爺萬樺很是不悅地掃了夜月一眼，“哪來的，這麽不懂規矩？”
夜月笑眯眯地迴視對方含著怒意的目光。
隻見，萬全連忙往前一步，站到了夜月身前，“小月是新來的，很多規矩還不太懂，三哥別生氣。”
萬樺恍然，“喔？原來是新來的。”跺步繞過萬全，打量起夜月，“原來就是這丫頭啊！”
萬全擠出僵硬笑容，“迴頭，我會親手再整理過一次，再將帳本送去給帳房。”
青年完全不理會萬全討好似的保證，目光肆無忌憚地上下掃視夜月，“是誰給妳的膽子？在帳本上胡亂搞的？”
轉身從神情局促不安的小菊手上拿起一本書冊翻了翻，又扔迴到小菊手中。
“不懂就別亂搞，帳本這種工作，是妳這種小丫頭能懂的嗎？”
青年很不客氣地伸手欲刮夜月的臉頰，未料竟讓她偏頭避開，神色頓時一沈。
“哼！”懶得繼續在一個婢女身上花時間，轉頭對著萬全厲聲警告，“我不管你這婢女怎麽來的，家裏將一間店鋪給你管，你就必須盡責，怎能讓一個婢女胡亂插手？”
萬樺斥罵並警告幾句，也不管萬全張口是否想要說些什麽，轉身帶著那兩個隨從離開。
“三少爺，你就這麽放過那個小婢女？”
“不懂事的丫頭，就該直接趕出去，省得礙事。”
“這事還用你們說嗎？”
隨著三人交談聲音變模糊，萬全鬆了口氣，招了招手，讓小菊將手中的書冊抱進書房。
小菊悄悄地瞥了眼夜月，將手上書冊小心放到書桌。
萬全長歎了一聲，帶著一絲無奈坐到書桌後，“日後帳本的事，小月就別做了。”本來讓小菊去找夜月來，便是想詢問帳本的內容，怎料夜月人還未到，自己的三哥便帶著人來，見麵沒幾句好話，倒是質問連連。
對於萬全的決定，夜月沒有辯解，也沒有多說什麽，反而將之前折妥放進懷裏的紙張遞到萬全麵前。
“這什麽？”萬全疑惑地看著麵前折疊起來的紙張。
“少爺想派什麽工作給我，我都沒意見。”她指了指那張紙，“不過，我覺得少爺還是將它看完再決定。”
萬全疑惑地瞥了她一眼，才攤開折了幾折的紙張，仔細看著上頭密密麻麻的字跡，隻見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紅。
看到萬全臉上的情緒波動，小菊關心地喚了聲，“少爺？”
萬全重重地吸了口氣，將紙張重新折妥，小心收入懷中，才直視著夜月，“妳想怎麽做？”
夜月看到那對一直都很溫和的眸子裏，多了縷忿怒的色彩。
“其實還是得看少爺想怎麽決定。”她咧出白牙，笑道。
萬全沉默了好一會兒，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說給夜月、小菊兩人聽。
“我多少曉得幾位兄長們的心思，一直以來我努力表明自己不爭，總希望他們能待我好些，我們是兄弟……。”他雙手握拳，壓抑著胸口內的怒火，“忍一時，風平浪靜？嗬哼！”
萬全自嘲地笑了起來，“他們一個個還真不容我啊！”
“少爺。”見到向來溫和的少爺動了怒，小菊莫名慌了，不知自己是該出言安慰，還是退出去。
萬全的目光再一次對上夜月的眼睛。那雙原屬於清澈的少年眼神，像是短時間內快速成長為成年人的眼神。
“如果我放手讓妳去做，妳想怎麽做？”他問。
夜月想了下，搖了搖頭，指了指已放進懷中的紙張，說：“其實那些算是病入膏肓，處理不易。若是能夠，不如另辟財路，好好培養自己的人手，有些東西還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好。”
她聳聳肩，很老實地說：“我不是經商的人才，但我懂得丹藥。”
身為一個婢女，正經的工作便是服侍自家主子，內容包含看門、打水、灑掃、端茶、送飯之類的雜事，隻要不笨手笨腳，懂得察顏觀色，就算合格了，完全不需要特殊的專長、技能。
可瞅瞅，眼前與自己同是婢女的夜月，根本就是殺雞用牛刀，大才小用了，除了婢女應該要會的通通笨手笨腳外，其它明明很高上大的工作，隨手便能拈來。
那啥炭筆的，聽說還是她親手用炭塊削成筆狀，之後用布條纏了纏，專門用來取代常用的毛筆的；本還不屑那啥炭筆來著，認定就隻是兒戲，可事實見證下來，小菊不得不同意夜月的說法，“方便省事”，連磨墨都省了。
炭筆什麽的還是小事，最令小菊訝異的，是夜月不止是認得字、帳本看得懂，就連藥材也認得，當日預支的月錢，便是花在幾株小小的藥材上，也不曉得是怎麽整的，幾株小小的藥材幾日後變成了一堆藥材。
“月姐，小少爺讓妳忙完後去書房一趟。”小菊說道。
夜月從疊堆得老高的書冊後抬頭，露出沾了幾道黑漬的臉蛋，“妳來得正好，這個先幫我拿下，馬上就好。”
抱著夜月丟過來的幾本冊子，好奇探頭地問：“月姐今日又在忙什麽？”小菊心裏不由暗歎，有專長就是好，身為婢女，不用幹婢女份內的事，想做什麽挑著做都行，是不是她也該學識字，然後再學學帳本之類的？
這月姐除了上工的第一天，認真地把小少爺服侍得一蹋糊塗外，之後基本是想幹什麽便幹什麽，小少爺根本就是放任不管，著實令小院其他人既羨慕又心裏不平衡。
“也沒什麽，就整理一下。”夜月撇完最後幾筆，將紙張折妥，才站了起來，欲將書冊抱迴，卻讓小菊給拒絕，她對著那張滿是好奇的小臉，笑了笑，“走吧！”
“小少爺找我有什麽事？”
小菊搖了搖頭表示不清楚，隨即帶著一絲期待地問：“月姐……妳說，我這年紀了，還適合識字麽？”
走在小院唯一的長廊，縱然不動用神識，也很容易察覺附近的目光，實在是小院太小了，沒多少遮蔽視線的地方，多呆上幾天後，夜月也不免習慣了好奇或是嫉妒的眼神，唯一令夜月愈到有些不舒服與在意的，是來自叫彩花姐，帶著優越感、不屑與審視的目光。
今日那個像是所有人都欠她的花姐倒是有些異於平常，目光中隱隱閃著得意？夜月不由多看了一眼，那個站在樹下納涼的彩花姐。
顯然有什麽她尚不知情，而對方知情的事情正在發生。夜月也不怎麽在意，隻是暗暗搖頭，嘴上則鼓勵著身旁充滿活力、希望的小菊。
繞過轉角，小菊才挨著夜月小聲地抱怨，“也不知三少爺派她來做什麽，我不喜歡她的眼神。”
類似的話，在兩人愈發熟悉後，聽到的次數跟著變多了，夜月對如此的小抱怨，僅是笑笑，倒是對萬家內部的事情感到興趣。
“常聽妳提到三少爺，萬家少爺很多麽？”
這些日子，預支了月薪卻幹不來女婢的事，有愧良心之下，主動找些自己幹得來的事，而整理帳本便是她尚幹得來的，從帳本上的資金流動，多少能看出點端睨，就不曉得這萬家到底有多少人掌權掌事的。
小菊在萬家雖也有好幾年的時間，可畢竟隻是個婢女，能清楚的事有限。
“登籍在冊的少爺，有八個，小少爺就是其中之一，若加上沒讓老爺看上眼的小姐、少爺，有十三個。不過十三個少爺、小姐裏，也就三少爺經常幹涉咱們小院的大小事，其他少爺反而很少理會小院的事情。”
夜月訝異：“喔？還得老爺看上眼才能登籍在冊？”不過，能生出十多個子女也夠厲害了。
“其實我們下人也看不懂老爺的標準。”
聽完小菊快速的解說，夜月才曉得，萬家老爺的大小夫人，加起來近二十人，但真正得寵的就幾個，能夠被登籍在冊的少爺，大多是其母背後的娘家有點身份地位，少部份則是因為母親深得寵愛，聽小菊東湊西拚的話，似乎才能、德性並不在萬家老爺的考量範圍內。
隻是讓人意外的，萬全小少爺竟是正室所生，就不知為了什麽原因，才會落到如今的處境。
當然，萬家內部究竟如何，並不是夜月關心的重點。
書房外，臉色帶著蒼白的萬全，綻著牽強地笑容，對著一臉厲色，嘴裏不知說著什麽的青年頻頻點頭，青年身後分立似是隨從的兩人，麵無表情，眼神卻像看著什麽趣事似的。
夜月發現小菊一看清書房外的來人，滿是朝氣的笑容頓時陰沈了，不由遠遠地打量起正在與萬全對話的青年。
這點距離，夜月自然是將兩人的對話聽個一清二楚，內容跟自己剛好拉上了點關係。
夜月一笑，伸手推了推幾乎止步的小菊，走到萬全麵前行，行禮，“少爺。”
正說著話，突然讓人給打斷，三少爺萬樺很是不悅地掃了夜月一眼，“哪來的，這麽不懂規矩？”
夜月笑眯眯地迴視對方含著怒意的目光。
隻見，萬全連忙往前一步，站到了夜月身前，“小月是新來的，很多規矩還不太懂，三哥別生氣。”
萬樺恍然，“喔？原來是新來的。”跺步繞過萬全，打量起夜月，“原來就是這丫頭啊！”
萬全擠出僵硬笑容，“迴頭，我會親手再整理過一次，再將帳本送去給帳房。”
青年完全不理會萬全討好似的保證，目光肆無忌憚地上下掃視夜月，“是誰給妳的膽子？在帳本上胡亂搞的？”
轉身從神情局促不安的小菊手上拿起一本書冊翻了翻，又扔迴到小菊手中。
“不懂就別亂搞，帳本這種工作，是妳這種小丫頭能懂的嗎？”
青年很不客氣地伸手欲刮夜月的臉頰，未料竟讓她偏頭避開，神色頓時一沈。
“哼！”懶得繼續在一個婢女身上花時間，轉頭對著萬全厲聲警告，“我不管你這婢女怎麽來的，家裏將一間店鋪給你管，你就必須盡責，怎能讓一個婢女胡亂插手？”
萬樺斥罵並警告幾句，也不管萬全張口是否想要說些什麽，轉身帶著那兩個隨從離開。
“三少爺，你就這麽放過那個小婢女？”
“不懂事的丫頭，就該直接趕出去，省得礙事。”
“這事還用你們說嗎？”
隨著三人交談聲音變模糊，萬全鬆了口氣，招了招手，讓小菊將手中的書冊抱進書房。
小菊悄悄地瞥了眼夜月，將手上書冊小心放到書桌。
萬全長歎了一聲，帶著一絲無奈坐到書桌後，“日後帳本的事，小月就別做了。”本來讓小菊去找夜月來，便是想詢問帳本的內容，怎料夜月人還未到，自己的三哥便帶著人來，見麵沒幾句好話，倒是質問連連。
對於萬全的決定，夜月沒有辯解，也沒有多說什麽，反而將之前折妥放進懷裏的紙張遞到萬全麵前。
“這什麽？”萬全疑惑地看著麵前折疊起來的紙張。
“少爺想派什麽工作給我，我都沒意見。”她指了指那張紙，“不過，我覺得少爺還是將它看完再決定。”
萬全疑惑地瞥了她一眼，才攤開折了幾折的紙張，仔細看著上頭密密麻麻的字跡，隻見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紅。
看到萬全臉上的情緒波動，小菊關心地喚了聲，“少爺？”
萬全重重地吸了口氣，將紙張重新折妥，小心收入懷中，才直視著夜月，“妳想怎麽做？”
夜月看到那對一直都很溫和的眸子裏，多了縷忿怒的色彩。
“其實還是得看少爺想怎麽決定。”她咧出白牙，笑道。
萬全沉默了好一會兒，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說給夜月、小菊兩人聽。
“我多少曉得幾位兄長們的心思，一直以來我努力表明自己不爭，總希望他們能待我好些，我們是兄弟……。”他雙手握拳，壓抑著胸口內的怒火，“忍一時，風平浪靜？嗬哼！”
萬全自嘲地笑了起來，“他們一個個還真不容我啊！”
“少爺。”見到向來溫和的少爺動了怒，小菊莫名慌了，不知自己是該出言安慰，還是退出去。
萬全的目光再一次對上夜月的眼睛。那雙原屬於清澈的少年眼神，像是短時間內快速成長為成年人的眼神。
“如果我放手讓妳去做，妳想怎麽做？”他問。
夜月想了下，搖了搖頭，指了指已放進懷中的紙張，說：“其實那些算是病入膏肓，處理不易。若是能夠，不如另辟財路，好好培養自己的人手，有些東西還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好。”
她聳聳肩，很老實地說：“我不是經商的人才，但我懂得丹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