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瀾看著麵色惶恐的葉昱,淡淡一笑,“昱哥兒,你確實很聰明,從不插手內院之事,也不常到內院走動,一切吃穿用度,小廝丫鬟,全由母親安排,毫無怨言。即便母親有孕,你也沉住了氣,裝作若無其事的摸樣。”


    說著她聲音不由一厲,“所以事先沒有人能想到,你會暗中收買沈家送來的穩婆,在母親生產之際動手腳,若今兒我再來遲一步,想必你已經達成所願了吧?”


    葉昱勉強擠出一抹難看的笑容,“二姐,你說的,我不明白,就算我有天大的膽子暗害母親,怕也沒本事收買沈家的人吧?再說,這些穩婆全養在沈家,直到母親入了產房才雖沈老太太一同過府,我又怎能提前得知是誰?”


    “昱哥兒,你還不明白麽?”錦瀾輕輕搖頭,冷冷說道:“事到如今,喊你來,並非是為了讓你狡辯,也不是讓你洗清罪名,這件事真相到底如何,你心裏比任何人都清楚,說吧,暗中幫你的人是誰?”


    葉昱不可怕,可怕的是藏在葉昱身後的黑手,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覺的伸到沈家裏去,這已經完全超出了她能把持的範圍,她絕對不能放任不管!


    “二姐。”葉昱臉上浮現出一絲委屈,“就算二姐貴為王妃,也不能無根無據就將事情栽在我頭上,當初母親有孕,我同二姐一樣高興,還曾到廟裏為母親祈福,這些事,父親和祖母可都看在眼裏。”


    到底是在膝下長大的,葉老太太對葉昱的感情並不比對錦瀾的淺薄,聽了葉昱的話,老太太無聲的歎了口氣,抬眼看向錦瀾,“瀾兒,昱哥兒說得沒錯,這中間,許是有什麽誤會?”說著拿眼掃了下對麵的沈老太太。


    沈老太太當即便怒了,“誤會?難不成那婆子的話也是誤會?好端端的怎麽不攀扯旁人,偏要攀扯他?”


    “關於這點,老身也感到好奇。”葉老太太冷哼道:“畢竟昱哥兒之前,可是葉家唯一的男嗣。”


    葉老太太這話可謂是字字珠心,暗指沈老太太為了幫沈氏,故意做下這出苦肉計,好除了葉昱這顆眼中釘。


    沈老太太的麵色霎時就變了,她從未見過如此蠻不講理之人,剛想出言反駁,卻被錦瀾搶了個先。


    “祖母,方才昱哥兒的言行,您也是親眼所見,若昱哥兒真是無辜受牽,那番舉動,又當作何解釋?”錦瀾的語調冷到極致,她絕對不會允許葉老太太偏幫著葉昱脫身。


    葉老太太看著粉麵含霜的錦瀾,嘴角微微蠕動幾下,最終長歎一聲,“罷了,這事隨你去吧,我乏了。”說罷拄著拐杖顫巍起身,站在後頭的妙凝趕緊上前攙扶,老太太對閻燁稍稍施了一禮,頭也不迴的緩步離去。


    “祖,祖母!”葉昱又驚又愕,老太太走了,還有誰會為他說情?


    可惜,即便葉昱的唿喚猶如杜鵑泣血,也喚不迴葉老太太半分停頓。


    錦瀾摻雜著一絲歉意的目光,送著葉老太太佝僂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再度落在葉昱身上時,已化為了無盡的冷厲,“說,究竟是誰!”


    隻要那人還在,他就有翻身的機會,葉昱咬了咬牙,堅聲道:“我還是聽不懂二姐的意思,若是二姐真認為是我暗害了母親,那麽,我無話可說,二姐隻管動手便是!”


    錦瀾怒極反笑,這是認定了她不會拿他怎麽樣?為了母親,即便雙手染上一生也洗不淨的血腥,又如何?就在她心頭的話即將衝破口,一聲低沉渾厚的嗓音驟然在耳邊響起:


    “瀾兒。”


    閻燁側著頭,靜靜的看著錦瀾,神色帶著麵對外人時慣有的冷漠,眼中卻含著淡淡的溫情,“既然這樣,就將事情移交給府尹吧,用不著生這麽大的氣。”


    如此突兀的話語,讓屋裏所有人的唿吸均是一窒。


    閻燁見錦瀾一臉怔然,以為她沒聽清自己的話,漠然的目光移向跪在地上惶惶不安的葉昱,“你可以向府尹喊冤,但事情一旦水落石出,暗害嫡母該是什麽罪行,全交由府尹宣判,如何?”


    錦瀾這才明白他的打算,心裏不由微微一暖,露出抹淡淡的淺笑,“但憑王爺決定。”


    葉昱的麵色瞬間煞白,也就是說,這件家事就要變成衙門裏的公案,無論是九王府或是葉家,都沒不會插手,是非功過均由府尹判定!到時候,就算府尹判他個流放或是充軍,甚至處斬,也無可厚非。


    “不,不...”


    “萬萬不可!”


    葉昱還未說完,就叫葉霖給打斷了話,葉霖心如火燎,一把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三兩步上前給閻燁行禮作揖,急切的道:“王爺,家醜不可外揚,若是事情傳開,葉家還有何臉麵?說不準還會連累了王妃。”


    葉霖還不算太傻,知道求情的時候扯上錦瀾,以免閻燁動怒。


    沈老太太早就不待見葉霖,見他不急著將暗害沈氏的兇手抓出,反而想著掩蓋,頓時便冷聲諷刺道:“你以為在外人眼裏,葉家還剩多少臉麵?”


    葉霖暗怒,可沈老太太到底是他嶽母,是長輩,加上又有閻燁坐在上頭,他不敢太過放肆,隻是冷哼一聲,“這是葉家的家事,天色不早了,嶽母還是早些迴府歇息吧!”


    “你...”沈老太太叫葉霖堵得麵色發青,衛氏大概覺得此事沈家也不好再攙和進去,便勸著沈老太太抽身,奈何沈老太太偏認了死理,非要等事情有個結果才願迴去。


    錦瀾揉了揉泛疼的額角,雖說有沈老太太在場,多少能壓著葉霖幾分,可沈老太太年紀也不小了,今晚又驚又乍的...“外祖母,您先迴去歇息,這兒就交給瀾兒好了。”


    清脆的話語撫平了沈老太太心中的怨氣,她抬眼看著目光篤定的錦瀾,心頭微動,沒好氣的別過頭,“罷了,罷了,都嫌我這老婆子礙事,我走就是了。”


    衛氏心裏著實鬆了口氣,衝錦瀾露出感激的笑容,趕緊扶著沈老太太起身出門。


    人都走了,有些話,也就不必再藏著掖著了,錦瀾淡淡的看著葉霖,“父親,昱哥兒既然不願意供出背後的主使者,就請他到順天府的牢房裏呆幾日好了。”


    葉霖氣急敗壞,可又不敢同過去那般大發雷霆,隻得強忍著心頭的怒火,咬牙道:“他與你到底是手足,且今日之事還未有定數,你怎麽忍心將他送進牢房?”


    “手足?”錦瀾的目光移到一旁瑟瑟發抖的葉昱身上,“對父親來說,母親剛誕下的是兒子,葉昱也是兒子,並無區別,但是對我來說,母親隻有一位,手足,自然也就隻有剛剛九死一生才出生在這世上的幼弟!”


    葉昱渾身冰冷徹骨,他一直都清楚,自己的這位二姐同府裏的人都不同,即便是老太太都不見得比她又魄力,如今她既然狠下心,向來就不會再更改,可若是他說出那人......


    不,不行!


    這念頭剛一浮起,就叫他壓了迴去,說出來也是難逃罪責,還不如瞞著,到時候那人定會來救他!


    心裏下了決定,葉昱的嘴便閉得嚴嚴實實,無論錦瀾怎麽問,除了喊冤,別的隻字不提。


    最終,閻燁親自讓人將葉昱綁了,關進順天府的大牢內。


    雖說錦瀾極想留在葉府陪伴母親,但閻燁一會兒還要上早朝,且走得匆忙,王府裏的事都沒交代清楚,隻能暫且先迴去一趟,待天明再過來。


    馬車輕晃,錦瀾安靜的趴在閻燁的懷中,方才怡景園中的危機,仍讓她心有餘悸,


    感覺到她淩亂的心跳,圈在她腰間的手臂不由縮緊了幾分,閻燁將下頜輕輕抵在她的頭頂,嗅著發間淡淡的清香,良久才沉聲說道:“牢房裏,我會讓十三十四親自盯著,你不必擔心。”


    錦瀾輕哼一聲,動了動身子,尋個舒適的姿勢繼續賴著,“我隻是在想,該怎麽處理昱哥兒。”


    “交給順天府尹便是了。”閻燁狹長的眸子微微眯了下,方才那番話說得不是挺狠厲絕情,原也是外強中幹,不過,她素來就是這樣的人。


    “他到底......”錦瀾閉上眼,也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對葉昱,她雖不喜,卻也沒像恨葉錦薇和葉錦嫻那樣,隻是這次,葉昱真的踩到了她的底線。


    “好了。”閻燁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溫聲哄道:“這些事自有我來處理,你安心陪著嶽母就是了。”


    ******


    許是心裏裝著事,錦瀾睡得並不踏實,服侍閻燁上早朝後,她便讓人將趙喬尋來,暫且將王府裏頭的事宜交給趙喬打理,不過還是留下唐嬤嬤和品月坐鎮璞園,自己便帶著琥珀文竹等人迴了葉府。


    還未走進怡景園,就瞧見沐蘭匆匆迎出來的身影,錦瀾不由停住步子,昨夜沐蘭一夜未歸,這會兒瞧著臉上的神色,應該收獲不小。


    果然,沐蘭匆匆行了禮,抬頭便稟報道:“主子,害太太早產的人已經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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