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同學叫欒月,非常積極熱心的一個人,之前就成功的撮合了一對班隊,所以現在特別樂衷於此。田恬拒絕的這麽幹脆,她就覺得事情沒給人辦好,有負所托,她臉色也有點不好看。

    “田同學,你知道現在這雞蛋這糕點多難得麽,王建軍多有心啊,你還端什麽端啊。”

    最主要王建軍要人有人,要家庭有家庭,他本人就是工農兵大學生,長的還一表人才。聽說他父母還都是教委裏的大官,不然能弄來特供糧麽,當然現在談對象不能看這個,要講五講四美三熱愛,得看人心靈美不美。談家庭談條件,俗!

    欒月以前是一俗人,但上大學後,怕同學們看不起她,就在各方麵都表現的特別積極、特別向上,也有這時代人特有的驕傲。

    “他有心我就不能端著,那再來個比他還有心的,我還得上趕子往上衝唄!再說這種事得你情我願吧,當事人都沒說什麽呢,怎麽把你急這樣,你急你上啊!”

    本來田恬想說‘你這是拿多少好處了,才這麽積極’,但這話說出來,是在是太不團結同誌了,現在最怕‘不團結’,這才沒用這麽激進的字眼。

    欒月是比較心直口快的人,原先沒有多少文化,嘴皮子笨,田恬這話把她噎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你你你’了半天。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就因為她這好心,自己省吃儉用好幾個月的糧票都搭進去了,真是一想就胃疼!求別好心!希望世界多點真心,少點套路,傷不起啊。

    前一天把欒月掘迴去後,第二天那個男生就來了,記得昨天欒月管他叫王建軍。

    田恬知道他叫建軍,但姓什麽總搞不清楚,因為就他們這一個班,叫建軍的就三四個。還都是白襯衫黑褲子,三七分的頭型,樂觀開朗,就是個頭長相有點差別。

    王建軍站到田恬麵前,撓撓後腦勺又揉揉鼻子,小動作一大堆,就是不說叫住她到底要幹什麽。看見田恬看(瞪)他,還羞澀一笑,低著腦袋頭都要叫他抓破了。

    之前就說過,田恬有點小潔癖,但在鄉下插隊這兩年,已經改的差不多了,不會看見啥都一臉嫌棄,或者惡心的想吐了。可雖然沒看見他頭皮飛舞,但架不住潔癖的人心髒,想象力好,這種不認識人身體的碎屑,還是叫她直皺眉。

    他既然不說話,那就是沒事,田恬抱著書換了個方向打算走人。

    王建軍撓完腦袋,發現人都

    要走沒影了,趕緊撒丫子追了過去,跑進了之後還抓住她一邊的衣服示意她等一會兒。

    天啊!他那可是剛撓完腦瓜皮的手啊,田恬一把將他的爪子打掉,皺著眉問道:“同學你找我到底有什麽事?是雞蛋錢給的不夠麽?不過不夠我現在也沒有了,下個月攢了會繼續還你的。

    還有就是,希望同學你下次請人吃東西的時候,能提前征求一下對方的意見,也讓對方知道一下這一餐是否吃得起。”

    見到田恬生氣,又誤解了自己,王建軍也顧不得害羞了,連忙擺手解釋說:“沒有,沒有,我就是給你吃的,我沒想要你的糧票。”

    “你什麽意思啊,你意思我連飯都吃不起,用你救濟唄。”田恬知道他不是這個意思,可看他說句話都磕磕巴巴的,聽著真是讓人火大。

    可憐王建軍這個時代人,哪明白這些惡趣味的真諦,真以為田恬是誤會他了,急的都快哭了。

    一個大男人,一臉為難一臉委屈的攔著不讓你走,也真是夠了。

    “你到底有什麽事,能直說麽。”有路過的同學,已經注意到這邊了,田恬可不想被當成猴戲來看,不如問問他到底啥事,趕緊打發走得了。

    看到田恬還和他說話,王建軍這才算鬆了口氣,趕緊從掛在肩膀上的軍挎裏拿出一本書地給她,說:“這是老師說讓看的那本《哲學手冊》,我父親托人在圖書總局買了兩本,這本送你。”說到最後,王建軍又不好意思的把頭低下了,一隻腳還不停的搓著地。

    就他這副扭捏的樣子,田恬真是夠夠的了,爺們兒不是該任何時候都挺的直直的麽!他怎麽跟隻猴子一樣,搖頭擺尾的,小動作這麽多。

    “別了,我再沒有糧票了!我借別人的就行,你的書太貴,我看不起!”田恬一臉‘怕怕’的抱著書往後退了兩步。

    王建軍見她又要走,趕緊跟上前兩步,一把將書塞到她懷裏,說:“那我的書也借你,不要糧票,真不要!”

    田恬不太相信的看看他,但是手裏的書,對她誘惑確實比較大。現在這操蛋學上的,學什麽還要學生自己出去找書,現在買本書比以後撿漏兒還難,大有一書難求千金難買的架勢。

    別人好容易弄本書吧,當然是緊著自己看了,等人家學會了自己再借過來,進度就落的不是一星半點了。而且她人緣兒還不太好,之前說借她書的那位,也要先借給關係好的朋友抄,最後才能借給她。

    田恬看看手裏的書,外麵還包了一層報紙,之前被這小子幾個雞蛋坑進去一遝糧票,她有點信不過的想要打開外皮,看看裏麵到底是不是《哲學手冊》。

    她剛要打開包裝,王建軍就按住了她的手,但這人也挺有記性。之前拉下衣角都被打的手生疼,阻止她的動作後,就趕緊把手又縮迴去了。

    “你迴去再看,這裏不太方便。”

    有什麽不方便的,她行的端坐得正,沒什麽怕看的。但沒等她表明自己的立場呢,王建軍書送到了,就趕緊跑了,臨走還囑咐她道:“一定要迴去再看!”

    “我這兩天抓緊時間抄完就還你!”

    田恬也趕緊對著他的背影再次申明下!自己就是借,不是要,別迴頭又來坑她的糧票。

    為了第一時間能把書還給他,田恬迴寢室拿了一厚本筆記,就趕緊到閱覽室去抄書。

    但她打開外包裝皮打開書的時候,裏麵掉出了一張信紙,目測看應該是一封情書。

    這年頭的情書她之前領教過,什麽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理想抱負誌向願望應有盡有,就是情話一句沒有。但顯然大學生更新潮更浪漫一點,沒扯那麽多沒用的,能看出幾分情書的影子。

    田同學:

    我是個直腸子,心裏藏不住事兒,愛有話直說,我想我喜歡上你了。我這麽直白,希望你不會覺得我為人輕浮,我隻是說出了我心裏的話。

    入學那天,我就注意到你了,在芸芸學子當中,你是那麽的與眾不同。隻一眼,就讓我記在了心裏!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迴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以前讀辛棄疾的這首《元夕》隻覺得詩好美,見到你的那一刻,才明白它的意更美。

    之後的日子裏,你的身影總是在我腦海中不斷的盤旋,天公作美,沒想到我們雖然不在同一班,卻在一起學習公共課程,還坐在了前後桌。

    在研究課題的時候,也不對,是你指導我作業的時候,又是那麽耐心細致,溫柔認真。我徹底為為你折服了,你可以永遠當我的老師麽?我課業的老師、我思想的老師、我人生的老師!好麽?

    期盼你的迴答。

    同學,王建軍。

    這封信,給田恬最深刻的印象,大概就是王建軍對元夕這首詩的讀後感了吧。還人生的老師,這人也真夠逗的了,這不像是想找對象啊,倒像是要找媽來的,還是打算迴家放板兒上供著的那一種。

    田恬壓根沒搭理他這個茬兒,信紙團吧團吧就扔廢紙簍裏了,定下心來抓緊時間抄書。早一天還他,就少一分危險,不然兜裏糧票容易不保。

    可憐王建軍,眼巴巴的等著盼著迴音,剛開始見到田恬沒反應,還以為是女孩子臉皮薄不好意思當麵說。他就旁敲側擊的去問欒月,說了半天欒月還直發蒙,不明白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大概三四天後吧,田恬把書還他,可把他高興壞了。還以為她也是借著《哲學手冊》來鴻雁傳書呢,可是書讓他來來迴迴翻了一百遍,是隻言片語都沒找到。害他都陰謀論了,在考慮書裏會不會有什麽夾層,或者是水淹火烤才能出字跡的機關。

    最後他知道,是真的什麽都沒有,他也不傻,自然明白田恬是什麽意思。當初還他糧票的時候就說的明明白白了,是他自己不死心,非要再明示一迴。

    挺大的老爺們兒,按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被喜歡的人拒絕了,這傷心的眼淚還是止不住的往外掉。

    之前就說過這年代的人想法有點奇葩,王建軍哭,大家反倒認為他重情重義,還說要當他堅強的後盾,支持他去勇敢的追求心中的愛人。就沒想過,人家為什麽要拒絕,為什麽會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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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說不管是什麽境遇,照穿越定律來看,田恬這個女主都應該混的風生水起才對。

    但是,現在工人、農民、軍人,是最受尊敬的三個職業。之前搞‘三結合’結合的就是這三種人,田家這樣的,就屬於結合不上的,隻得靠邊兒站了。田恬好容易才靠上點邊兒,過上幾天消停日子,可不願意再出頭尋什麽不自在了。

    但是人一多,就難免會有比較,特別是大學這種人才輩出的地方。表麵兒上大家一團和氣,其實心裏都叫著勁呢,誰不想爭個第一,誰不想較個高低。

    他們這一屆裏,就有一個像《剿匪記》裏麵女主角,鐵梅同誌一樣的女同學。

    她之前就在當地非常出名,是個主動與傳統觀念決裂的典型代表,還是他們公社有名能幹的‘女鞭手’。

    女鞭手說的就是車把式,通俗講就是趕大車的,這活兒從古到今都是男人來做,獨獨她卻打破了這個傳統。她穿著一身洗的褪色的軍裝,揮著辮子,英姿颯爽的趕著馬車,詮釋了這個時代女青年特有的獨特魅力。

    而且聽說

    她的事跡也非常感人,她們縣裏發洪水,她領導著大家搶險救災,幾個同時受災的縣市,就屬她們那裏傷亡最小。但她的老父母,卻被洪水無情的衝走了,她這樣舍小家顧大家的偉大情操,值得所有人弘揚學習。

    。。。。。

    當初聽別人說她的時候,田恬就對這種‘幫理不幫親’的神人非常好奇,直到真正見到她的那一刻起。才了解到,這人並不是她以為的那種腦殘白蓮花,而是真正幹大事的人。

    這年頭的人戰爭剛定饑荒未平,大都是麵黃肌瘦營養不良的樣子,長的高的胖的人都不多。偏她體態修長,打老遠兒一看,就鶴立雞群。

    聽她舍家為人民的事跡,腦海中就勾勒出這個人比較死板、教條的形象,但其實並不是。她渾身上下從裏到外,都散發著走在時代最前沿的氣息,順滑的清算頭,合身的西服和微微緊繃的緊身褲。讓本就高挑的她,顯得更加婀娜多姿,再加上她那倆炯炯有神,會說話般的大眼睛,和一口流利的普通話,一躍而成本屆最風雲人物。

    田恬是通過別人認識她的,但倆人簡單交流後,田恬就特別喜歡她的性格。不古板,思想超前卻非不切實際,講道義,大是大非拿的準且不拘小節。

    但是從抗洪這件事也能看的出,這人心狠,關鍵時刻能做到斷臂保命,這種人做朋友肝膽相照,做敵人絕對能讓你喝上一壺好的。

    在給高原的信裏,田恬反複提到了這楊琴,並說她高瞻遠矚,有想法也有能力。

    因為在幾次接觸中,田恬發現楊琴做的建設新國家的暢想,很多的時候,確實和以後的國策不謀而合。成功不是必然,但它卻有跡可循!她交際能力還好,執行能力還強,沒準以後建設國家,真少不了她的添磚加瓦呢。

    之前高原就知道,田恬不管是直覺還是想法,也是特別準確的。她這陣子書信,都是反複在誇這個女人,所以這個叫楊琴的,在他心裏也掛上了號。也虧得他這份細心,讓他以後再遇到楊琴的時候,多留了個心眼兒,這才逃過了一劫。

    高原迴信也帶來了個好消息,說是他工作調動已經定下來了,而且巧的是,他調去的城市,就是田恬的老家。也是到現在才知道,支書的愛人和田恬是老鄉,她娘家的關係都在當地。高原來信問她,說是調過去之後,能不能去田家拜訪。

    就算隔著信,田恬都感受到高原的那份忐忑了。無非就是倆人名份未定,田恬又還沒鬆口原諒他。這年頭見家長就

    算是事兒定下一半了,高原才這麽小心翼翼的,就怕小丫頭還憋著氣,不打算讓他上門。

    田恬倒是沒不打算讓他上門,但是也沒準備就讓他把這頁就這麽輕鬆的掀過去,所以針對他這封信,她打了份加急電報迴給他。

    自己看著辦!

    高原看著著五個字,沒了是皺了又皺,鎖了又鎖。看著辦他會,不然也不能在精明的支書手下混的風生水起,但田恬這幾個字,卻著實把他難為壞了。就怕哪塊兒看不明白,又把這小丫頭給得罪了,迴頭再不理他。

    田恬這邊,看著他這封信也是思緒萬千,倒沒替他糾結什麽醜女婿見娘家人的事。而是在想,自己家離首都也就幾個小時的路程,不知道高原調過來後,會不會來學校裏看她!

    從離開x兵團到現在,倆人也幾個月沒見了,這兩年倆人不說朝夕相處,可也日日相對,冷不丁分開這麽久,說不想絕對是騙人的。就看她通信這麽頻繁就知道,雖然通篇的不待見,但也聊表相思。

    她經常收發信件,還都是同一地址,肯定有人就要問。田恬也沒有瞞著的想法,確實是在談朋友,但當大家知道她這個朋友,是下鄉插隊時認識的當地農民,都用看傻子的表情來看她。

    人家都是想方設法跳出農門,別說沒結婚的了,多少結婚的為了返城都拋家棄子。她倒好,好容易返城了,還想再嫁迴去怎麽著。

    再看看之前追她的王建軍,人家什麽條件啊,當然咱不比家庭,就比自身。王建軍工農兵大學生,那個是農村小村官,差著八竿子遠的距離呢。

    王建軍這人,雖然有點囔囔不喘的小懦弱,但到底是幹部家庭子女,帶著點傲氣。一聽說田恬喜歡個農民,看不上他,氣得直接改追另一個女生。

    那個女生長的也好看,屬於豔麗型的,真沒想到王建軍還是個顏狗。隻不過那女生初中都沒畢業,搞了幾年的清算活動,口號大字報一溜一溜的,讓她學習就傻眼了。

    內一對兒就坐在她前麵,所以田恬想不注意倆人都難,上基礎課的時候,老師在講台上講題,倆人同步懵逼狀態。老師在黑板上寫公式和符號,倆人就猶如雷劈一般,根本就聽不懂不說,聽懂了也記不住,筆記還記的手忙腳亂的。

    以前王建軍還有個迴頭老師,現在他自認有愛人了,就要對得起人家,所以哪怕不及格,他也不會去轉頭再與田恬討論什麽問題。

    當然田恬不知道他的想法,如果知

    道,絕對會讚他一聲真男人,大丈夫!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有點少,今天好困,就這些吧。

    大家都唿叫男主中,其實情情愛愛其實更好寫,這個年代有很多有特點的人和事,

    但想把心裏的故事和這些具有時代特色的人事寫給大家看。看多了大魚大肉,偶爾清粥小菜不是挺有意思麽,至於介紹對象這個,之前有考慮過這個情節。想寫別人介紹的事了,那樣就更跳脫了,所以隻能女主上。工農兵大學事件完全參考我大舅媽口述,她們是叫老三屆還是什麽的我一直沒弄懂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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