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金台正自沉吟,卻聽得聞人戰於身後脆聲詢道:“你怎尋摸到了這方丈室前?”


    伍金台抿了抿唇,側目朝後掃了一圈,攤手歎道:“在下也不知,怎得走了這半天,卻未碰到一名僧人。兜兜繞繞地,不知不覺便尋來了此地。”一言未落,伍金台將那香燭往膺前一攏,低眉自責道:“確是不該這般冒失,衝撞了佛爺,也衝撞了這位小姐。”


    聞人戰一聽,抱臂輕哼,探頜往宋又穀那邊瞧去,心下暗道:方丈一去,滿寺的和尚都往這內院來了,旁處自是瞧不見他們。這人說的,倒是實言。


    胥留留濡了濡唇,聽著方丈室內隱隱尚有誦經聲斷續不絕,心下一定,卻是計較道:方丈圓寂,偏巧這伍金台此時現身。其同金台寺關連,當是隻有三年前那一粟之恩才是,這其中,莫非有何關竅我等尚未摸透?


    “伍兄,你這來的,也真是巧。”宋又穀朝伍金台踱了兩步,眉頭一蹙,輕道:“這金台寺的老方丈,已然圓寂。好巧不巧,便是剛剛。”


    伍金台一聽,麵上神色大變,呆立當場,口唇微顫,卻是不發一言。


    宋又穀見狀,徐徐退了半步,折扇一收,輕拍在伍金台肩上,“伍兄,我倒好奇,怎得……你那名姓同這金台寺一模一式?可是同音不同字?”


    伍金台麵若寒冬隆烈,稍一拱手,悲聲應道:“在下之名,便是因這金台寺而改。”言罷,抬手一指那方丈室,疾聲詢道:“方丈走得可還安詳?”


    “含笑坐化。”


    伍金台得聞此言,眉頭略見舒展,徐徐搖了搖眉,竟是無顧宋又穀胥留留等人在側,膝骨一屈,已然跪地,“當年,若非方丈施恩,在下同母親絕難保命至今。在下……身邊,唯有寡母,得其慨允,便將名字更為‘金台’,以此醒示,方丈之恩,永不可忘……熟料得,大恩難報,方丈倏逝……”其言未盡,卻是淚下哽咽,將那香燭往身側一放,兩掌實撐在地,當當當不住叩起響頭來。


    胥留留見狀,心下雖疑,總歸不忍,直上前探手止了伍金台動作,腕上稍使巧力,便將其順勢拉扯起來。


    “伍兄,莫要如此。”宋又穀暗衝胥留留擺了擺手,後則亦是上前,單掌往伍金台肩頭一搭,徐徐拍打兩迴,“於俗人,死乃兇事,能避則避,能拖則拖;然於大師那般方外之人,死乃善事,其既得悟坐化,含笑解脫,此後自當不墮輪迴,不落因果。此一時,可是不當哭,當笑方是。”


    話音未落,宋又穀偷往胥留留處飛個眼風,徑自接道:“我說伍兄,方才有一小沙彌,跟我等提及方丈所持一古舊佛經,據說,其並非以中土文字書就,年歲亦是久遠,怕是古卷經典也未可知。我等尚不及得機一窺,便逢方丈示寂……”


    宋又穀搖了搖眉,苦歎連連,“不巧,當真不巧。怕是在下,無甚佛緣……”


    伍金台一揩眼角清淚,又反掌將額麵胡亂擦摸兩迴,待將其上所沾塵粒混同些薄血掃拭幹淨,目珠一轉,方才應道:“宋兄,那小沙彌可有提及,當年方丈曾贈了古卷一頁於有緣之人?”


    “這……其倒未言明。”宋又穀抬手蹭了蹭鼻尖,定定瞧著伍金台,目華著實清透明澈。“在下雖得宗主庇護,然則,之前也總有些身不由己、腥風血雨的時日。為求減些殺孽,在下可是吃齋多時,篤信虔誠的緊。本想著尋一尋那古經,開開眼目,求個頓悟,未料得……”


    伍金台不待宋又穀言罷,已是輕哼一聲,毫不猶豫,探手直往懷內,摸索片刻,方掏得一物什——此物,包裹端的嚴實。外層一油紙,內層一絲帕,裏三層外三層重重疊疊,將那物什藏得密不透風,足見珍視。


    待將那束縛一一解開,宋又穀目珠一亮,麵上淺笑,然心下,卻又添了疑慮。


    伍金台掌中,自是那頁古書,紙色黑黃發舊,薄如蟬翼脆如酥。因著唯有一頁,不易久持,打眼一瞧,其竟比方丈所藏那整本古卷殘破許多,似是經風便要碎成粉、揚成末去,直教人連吐納亦是仔細著放輕放緩,連說話亦是莫敢高聲唿喝。


    伍金台麵上尤顯恭敬,弓著脊背,小心翼翼將那一頁經往宋又穀目前一遞。


    “宋兄,你且瞧瞧。”


    宋又穀目珠急轉個兩迴,口內支吾道:“怎得……這般巧合?真是……”


    伍金台稍一抬掌,立止了宋又穀說話,輕笑一聲,再作個相請手勢,沉聲緩道:“真是‘來得早不若來得巧’!宋兄,雖說你我並非出家人,然則在這肅穆莊嚴之地,便也卸了俗人那些個遮蓋掩飾,心照不宣,勿作誑言;再者,你我皆為宗門弟子,如此見外,又是何必?”稍頓,伍金台再笑,一字一頓輕道:“你那第四問,原是不當問的。”


    宋又穀自是聽出了伍金台這言下之意,不由得怨懟自己一時得意,口無遮攔,讓人捉了把柄;另一頭,卻又暗歎這伍金台心思縝密,怕是個難對付的厲害角色。思忖片刻,宋又穀吃吃幹笑兩聲,立時接了那經頁,不間不界道:“伍兄這般直率個性,倒是跟在下投契的很。既是如此,我再無謂掩飾,倒顯生分。但求伍兄一如既往,同我等推心置腹,好教逝者瞑目,含笑地泉。”


    伍金台麵上一寒,側目瞧瞧胥留留同聞人戰,目瞼一緊,抬眼直衝宋又穀冷道:“怎得?難得實證,便想著找一人胡亂栽贓,速結此案不成?”


    “未曾想,那往金衛暗樁詳呈此案的師兄,竟連在下同金台寺淵源亦講得有板有眼、分毫不落。莫不是除了大師兄、二師兄,連我這小師弟也成了串通異教加害師父的疑犯之一?”伍金台冷笑一聲,抱臂緩道:“欽山掌門頭銜,於我不過倘來之物。未曾想,竟有人明裏哀懇攛掇,暗裏落石噴唾……”


    伍金台一頓,定睛細瞧宋又穀,緩聲再道:“若是欽山派除他之外一眾師兄弟皆有份兒謀害師父,那倒好了。也省的他點燈熬蠟,為了爭搶掌門之位愁白了頭!”


    院內三人聞聲,心下皆驚。


    胥留留雙眉剔豎,麵頰一側,也不正眼瞧伍金台,一指宋又穀,輕道:“你既瞧出這位大人言辭破綻,我也不多藏掖。你方才言下所指,究竟何人?”


    “何人口敞,便是何人。其既能往金衛暗樁傳信,難不成你等尚不知其來曆名姓?”


    胥留留暗自吞口涼唾,稍一嘬腮,冷聲再道:“此一時,多言那些,無甚意思。我且問你,當年,饒你下氣低聲,老方丈卻拒不納你入寺,不允你披剃出家,是也不是?”


    “確有此事。”伍金台輕哼一聲,深納口氣,緩聲接應,“那日,方丈憑幾口幹糧、數碗薄粥活我性命,又為我同老母誦經解厄,但求消減宿業,滅除饑饉。那經文聽來,端的是論肌洽膚,切骨入髓。”伍金台邊道,邊合掌正對方丈室,沉聲誦一句“阿彌陀佛”,稍一抿唇,搖眉苦笑,“當時我隻念著自己勞碌一世,也不過為了兩匙湯粥,一霎時,便生了遁入空門修行避世之念。然則,老方丈言我尚難離斷俗塵,便說我不當於那時那刻入空門歸釋道。我苦求無果,無計可施下,也隻得悻悻而去。怎得,此段淵源,妨了何人?壞了何事?”


    “依著你同這寺廟緣分,怎得自你入了欽山,卻未見你時時走動,前來金台寺禮佛參拜、麵奉彌陀?”胥留留輕嗤一聲,接道:“你既推知寺內沙彌言辭中提及三年前舊事,亦當心知其並不知曉你離了佛寺便入欽山之事。”一言方落,胥留留抬掌一指內室,輕道:“那群僧人,皆在這處。當麵對質,亦無不可。”


    伍金台得聞此言,反是吃吃輕笑,隔了半晌,方衝胥留留抱拳應道:“這位小姐,這三年間,在下確是從未踏足金台寺內。隻因當年方丈那句‘時日不對’,在下思慮三番,實不知何日方為正日,何時才是恰時,自然不敢冒失再來。況且,入得欽山,灑掃執侍,稍有閑時,便得往山腳照料寡母,分身乏術,來此一次又豈是小姐所想那般便宜?”


    “在下又不心虛,自不會含混不認,哪還需得對質?也不知是否無意開罪了小姐,怎得總感你柳眉倒豎,嘴角下撇,端的是神威難犯,一字一句倒像把在下當犯人訊問?”


    “三年不來,今日初至,你這前腳入了大雄殿,方丈後腳升了淨佛國……”


    宋又穀眉頭一蹙,厲聲衝胥留留一喝,登時止了其說話;後則往伍金台目前拱了拱手,輕聲慰道:“伍兄實在多慮。你我堂堂須眉,也莫同她個姑娘家一般見識。她這人,便是如此,性子又臭又硬,見著誰都像逮著嫌犯一般齜牙咧嘴盤問一通。莫說你了,若你此時牽條狗一同現身,怕是其也得汪汪汪地犬吠半天,不消一日,保管將那狗的生辰八字、一窩弟兄幾隻、身上毫毛幾簇都給你問個明明白白!”


    胥留留一聽,拂袖便往一旁,心裏顛來倒去暗將宋又穀罵了幾十個來迴,抬眉一瞧身之所在,卻又登時內訟,直怪自己於佛前失了分寸,又隻得忙慌闔目,沉心靜氣專意誦念個百遍佛號。


    伍金台也算不拘小節,抬掌衝宋又穀擺了擺手,放腳兩步,亦假亦真調笑道:“若通其語,又曉其心,循循善誘,問得出實情便是本事!盼隻盼諸位大人,莫要欲加其罪,嚴刑逼供才好。真若那般,怕是諸罪集結,往生投墮了畜生道,也得遭個一模一式的輪迴報應;前世所施,今世必受,總歸逃不出個天理循環去!”言罷,不待宋又穀接應,伍金台又再低眉,聲若細蠅,“宋兄,在下此來,除了求個焰口法事,尚有它圖。初見未言,乃是想著跟諸位齊往方丈跟前,一同詢個前後,盼方丈大師賜個因果點撥,也省卻些三番兩次你問我答的功夫。然則,現下看來,此求已是無望。”


    “喔?”宋又穀長眉一挑,立時應道:“可是同尊師那案子有關?”


    伍金台目華一黯,徐徐頷首。


    “想來金衛已然得報,師父逝後第二日晨,我等方知異教進犯。之後陰差陽錯,大師兄又為千人所指,逃山無蹤。在下一時間五內俱焚,一傷恩師辭世,二憂家母安危。無奈之下,便先獨往山腳探看,求個心安。孰料得,那般湊巧,在下身至之時,正撞見兩名異教中人藏匿石屋,欲對家母不利。”


    宋又穀耳郭一抖,麵上笑容亦是一顫,口內喃喃應道:“正是正是,宗主已將此事轉達我等。然當日詳細情狀,唯伍兄一人親見,尚需伍兄娓娓道來,無論何等細枝末節,萬勿錯漏方是。”


    伍金台定定瞧了宋又穀半刻,目珠一轉,弓身接道:“自當如此。”話音未落,卻是探掌往宋又穀掌中那一頁經上一點,掩口低聲,“家母石屋所在,乃是上下山必經。想是那二人獨留善後,故而未同餘黨行在一處。在下到時,其手上,尚提著師父那顆斷頭。在下深恐其以妖法害我老母,一時情急,以命相搏。好在上蒼有眼,邪不壓正,在下籍著天時地利,終是取了那二人性命……”


    宋又穀唇角先落後抬,麵上陰晴不定,側目一掃伍金台,眼神所表,端的怪異難言。


    “宋兄,可是有何不對?”


    宋又穀聞聲一怔,佯笑敷衍道:“無甚,無甚,不過沉思那異教此為何謂。伍兄你且接言,莫要理會在下。”


    伍金台輕笑一聲,指尖於那頁經卷上遊走片刻,終是定於一處,輕點兩迴,沉聲再道:“那二人麵上,皆有雕青,同江湖所傳毫無二致;黥麵所書,不似文字,倒似圖畫,真真詭異至極!在下初時便覺那圖案稍顯熟悉,細辨兩日,方查其形其狀,同佛經此處,竟是一模一式,分毫不差!”


    宋又穀鼻凹積了點點薄汗,口內嘖嘖兩迴,暗暗吞唾不迭。其那掌上佛經,字字潛化了一個個黥麵教眾,兇神惡煞,齒牙張舞著,似要霎時便將宋又穀生吞入腹。


    宋又穀長納口氣,急將那頁經卷還了伍金台,口唇開闔,半刻後,方得一言,“伍兄,我等這便隨你前往欽山,如何?”


    當天入夜,二更時分。


    宋又穀胥留留同聞人戰團團圍坐桌旁,低語不迭。


    “我於上山途中,暗同那時靜候寺外的祥金衛探過,其全無一人留意那伍金台入了寺內。”胥留留輕哼一聲,挑眉嗤道:“那一人,心思恁深!怕是其憂心你我籍著金台寺查到那古卷之事,這方暗往寺內滅口,取了方丈性命。”


    聞人戰一聽,眨眉兩迴,捧腮輕道:“胥姐姐,我瞧著那人長相雖惹人厭,言辭倒算懇切,未露甚奸猾形狀。他那樣貌,混跡前去禮佛的信眾之內,怕是並不打眼,斷不能引起金衛關注。”


    胥留留搖眉,長籲道:“你年歲尚小,雖已遊曆江湖,終歸識人不多。”邊道,邊探手往聞人戰耳邊,捋了捋幾根碎發,柔聲接道:“這世道,虛與委蛇有之,口蜜腹劍有之;顛倒黑白有之;人麵獸心亦有之。正所謂笑裏藏刀人不見,恩將仇報空自怨。”


    一言方落,胥留留白一眼宋又穀,徑自再道:“我料想著,那伍金台暗害方丈,不外二因——一是其不欲我等探知那日方丈拒其出家之由,生怕方丈火眼金睛,早已瞧穿其怨毒心腸;二是其本不想我等得見那佛經古卷。”


    胥留留一頓,打眼一瞧身側二人,掩口再道:“你等當真覺得,範掌門一案,乃是異教作祟?”


    “胥姐姐,難不成你覺得……”聞人戰立時將手肘往桌麵一收,身子朝前一仆,輕聲接道:“難不成,派內有人借大歡喜宮之名,掩人耳目,行弑師嫁禍之實?”


    “我雖無甚明證,然則,心下隱覺此案同先前那幾件惡事不同。”胥留留稍一濡唇,探掌撿了目前茶盅,尚未就唇,已然再道:“先前那些惡事,哪樁哪件不是觸目驚心卻悄無聲息?何曾聽聞異教竟也會找尋幫手、安插內應?又何嚐見過異教自露行藏,還有教眾折在外人手裏?再者,你等細思那夜亂雲閣……”胥留留一頓,抿唇暗瞧聞人戰兩迴,待見其淺笑示意,這方將眼目逃往別處,徑自輕道:“鹿大哥兄弟二人身中奇毒,幾要命喪山崩落石之下。其思來想去,全不知異教雲何下此毒手。那異教,行事詭異,手段霹靂,即便無根無由,無憑無據,欲要人死便要人死,何嚐通過情理?又哪裏會留些個‘叛人終當為人所叛’的閑言碎語慨而慷之?”


    “胥小姐此話,當日於葡山之上,怎未當著柳兄明言?”


    胥留留輕歎口氣,徐徐啜盡掌中茶湯,半晌,方道:“初時絕未作此猜想。我也是於金台寺瞧見那本古經,又於方才見了那黥麵教徒屍首後,這才敢勾連前後,生此推斷。你等細思,老方丈將一圓寂,你我出門便瞧見了伍金台,那般不遲不早,怎得不是旁人,偏生是他?那抬上山來的異教教徒屍首,其上雕青,那般不多不少,偏生就是伍金台手裏那頁古經一句。如此巧合前後發生,於我這裏,可是斷斷說不過去。”


    “還有範掌門喪命那夜,其不允柳兄入內送膳,偏偏教其喚伍金台前往;還有那異教之人,行兇之後偏偏又現身山腳石屋,要害伍金台寡母;還有……”宋又穀身子朝後一仰,仰麵開目,折扇輕搖之際,又再歎道:“偏偏伍金台寡母早是失智瘋癲,連自己親兒子也認不清楚!”


    聞人戰聽得胥留留同宋又穀你一言我一語,心下燥煩,探掌將發際薄汗一抹,自顧自言道:“今日過那山腳石屋,我細細端詳了一圈。屋雖隘庳,卻是一塵不染,幹幹淨淨。那伍金台對其寡母,真可謂千依百順,無有悖逆。母子言辭動作,舐犢垂心之態,直看得戰兒一時心酸,竟還偷落了幾滴淚去。”


    宋又穀一聽,身子朝前一傾,徐徐將折扇衝聞人戰搖了兩搖,輕聲笑道:“那也虧得他母親不似鳳池師太那般聒噪,瘋雖瘋了,認不得人,卻老老實實不跑不鬧、不哭不叫。縫補洗涮、清掃炊膳之事,也是一樣未曾落下。”


    聞人戰櫻唇一撅,嬌聲再道:“我瞧著那伍金台同其母說話,連音調亦是不比尋常,溫柔輕緩,一句重複個八九迴也不厭煩。他阿娘雖說連自己名姓也念不清楚,然則母子連心,我瞧他阿娘心裏頭倒是明澈的很。”


    “我尚見那伍金台跪伏膝下,柔聲輕詢‘阿娘,你心不心疼兒子?’他那娘親雖是言不成句,然則,一聽伍金台說‘心疼便點點頭,不心疼便搖搖頭’,他娘親卻是聽得懂,頭頸若雞啄米一般點個不停,兩臂一支,也跟大雞護仔一樣,直將伍金台納入懷中。這一幕,瞧得我好生眼熱!”


    宋又穀長納口氣,稍一起身,輕道:“兩位小姐,你們一位便在此推演案情,當個女中諸葛;一位便接著豔羨旁人,求個母慈子孝。在下少陪,先往臥房好生歇息去了。怕是明日,尚得將欽山所餘弟子一一過堂,訊問個遍。勞神費力的關口,尚在後頭。”


    “想來那伍金台,早已推算出你我見過柳鬆煙了。”宋又穀搖了搖眉,麵上強擠個笑,瞧著真個比哭還要難看,“哪裏是兩個異教中人,分明僅有一個。”


    宋又穀一頓,邊行邊道:“那混小子,竟還敢暗中陰了本公子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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