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這不合時宜的場合中,配上那身縞素的衣裳,這女子反而讓人感到一種可怕的詭異,更遑論那孝服裙裾和鞋襪上沾染的絲絲血跡,猩紅刺目。


    她一路踏血而來,臉上卻沒有絲毫慌亂恐懼,挾持著顧浩軒的人緊跟在她身後半步,竟是以她為尊,在踏入院門之後便直接將顧浩軒交給她,自己退了出去。


    那兩名手持板斧的男女亦是如此,隨著退出去的人一同離去,哐當一聲再次關上院門,握著手中板斧如同門神般一左一右守在門外。


    顧家的人對眼前的狀況猶自不解,守在外麵的小雅和木頭心中則十分清楚。


    門一關,裏麵便是阿鼻地獄。


    院中隻餘蘇箬芸和十餘名顧家族人,雙方對峙之間,顧通飛快地分析著眼下的情形。


    他知道能讓這麽多殺手甘願臣服的女子定然不一般,這女子敢關上門獨自一人麵對十餘眾,心中也定是有絕對的把握,不可輕舉妄動。


    可年幼的顧浩軒早已被嚇得慌了心神,顧不上這些,見周圍隻有一個女子,她手上又沒有什麽鋒利的兵器,便撒腿向顧通的方向跑去。


    顧通一驚,剛要開口阻止,便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叫。


    顧浩軒的一條手臂被擰成了詭異的弧度,短暫地曲折了幾下之後,軟趴趴地垂下來,似沒長骨頭一般在空中輕飄飄地來迴擺蕩。


    「二郎!」顧通目眥欲裂,下意識地向前衝了兩步,卻見蘇箬芸左手微微一抬,手指捏住了顧浩軒的脖頸。


    這隻手剛剛能輕易地擰斷的是顧浩軒的手臂,現在自然也能擰斷他的脖子。


    顧通不得不再次停下來,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似玩偶一般被人拎在手上,不斷發出痛苦的哀嚎,而自己卻完全幫不到他。


    他紅著眼大聲質問:「你究竟是什麽人?為何要對我顧家動手?是誰指使你這麽做的?」


    蘇箬芸抬起頭,視線落在他身上,並未迴答他的問題,而是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他對你重要嗎?」


    她說著提了提手中拎著的顧浩軒,言中的「他」指的是誰一目了然。


    顧通兩手微顫,心底忽然漫上一股巨大的恐慌,慌忙地道:「有什麽話咱們好好說,不要傷害我兒子!你想要什麽?錢?我顧家不缺錢,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給你,隻要你放過我們,放過我的孩子!」


    麵無表情的蘇箬芸忽然勾唇笑了,這笑意並未進入眼底,浮在麵上薄薄一層,轉瞬即逝,令人膽寒。


    她搖了搖頭,「我也不缺錢,你顧家的這點家產,我從未放在眼裏。」說著又問了一遍,「他對你到底重不重要?」


    重要,當然重要!顧通牙齒幾乎咬碎,卻不敢開口迴答這個問題,因為他覺得隻要自己迴答了,他的二郎就會立刻被這個女人掐死。


    蘇箬芸問了兩遍都沒有得到答案,索性不問了,自己低著頭喃喃自語起來,「曾經有個人……對我也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可惜現在……不在了。」


    與剛剛低沉沙啞的聲音不同,她說這話時聲音非常輕柔,似漂在水麵上的單薄花瓣,隨波輕晃。


    下一刻花瓣被驟起的漩渦吞噬,再抬頭時,她眼中隻餘漆黑的潭水,散發著幽暗的光,深不見底。


    「我那麽重要的人不在了,你最重要的人為什麽還活在這世上?」她的聲音再次變得冰冷,捏在顧浩軒脖頸上的手緩緩收緊。


    「住手!住手!」顧通高聲唿喊著,而後道:「姑娘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我們根本就不認識你,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的什麽人不在了,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蘇箬芸的手並未因他的話而鬆開,仍舊緊緊地卡在顧浩軒的脖子上,憋得他麵色漲紅,雙目圓瞪。


    她緩緩抬起右手,四個指尖以奇怪的姿勢抵在顧浩軒的左側胸口,拇指則貼向自己的掌心。


    她搖頭道:「沒有走錯,我找的就是你們,你們在找的,也是我。」


    話音剛落,顧通腦海裏忽然電光石火地閃過一個念頭,舌頭頓時有些打結,「你是……葉姑娘?」他說完立刻否定自己,「不,不可能!」


    葉姑娘在商界的名號可以追溯到八、九年前甚至更早,相傳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十五、六歲,那麽如今至少也應該二十三、四才對。而眼前這人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怎麽看也不可能是葉姑娘。


    他實在想不到她到底是誰,也沒有工夫再去想這些,隻能一味地放低身段去求她放過顧浩軒。


    蘇箬芸看了他一會兒,待他幾乎要跪下來哀求自己的時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來他對你的確很重要。」說完忽然動了動右手拇指,按下手掌中的一處小小機關。


    隻聽哧啦幾聲銳響,一片銀光從孝服的衣袖中閃出,幾瓣薄如蟬翼的鐵片如綻開的花瓣般從她手腕處冒出來,飛速旋轉著刺入顧浩軒的胸膛,發出攪碎血肉的噗噗聲響。


    顧通還沒來得及反應發生了什麽事,就見顧浩軒忽然躬著身子雙目爆瞪,大片大片的鮮血從他胸口汩汩湧出,蘇箬芸的手像是穿透了他的胸口般,緊緊抵在他胸前。


    「二郎!二郎——」他嘶喊著衝了過去,還未走到近前就見她將手拔了出來。


    她手腕前端被一個似花苞般的機關緊緊包裹著,藏於其內的手指不知按動了何處,染血的鐵片瞬間嗖的一聲又縮了迴去,將其內的景象露出來。


    顧通腳下一軟,踉蹌著跪倒在地上。


    蘇箬芸的手上滿是鮮血,掌心赫然握著一顆血紅的心髒,這心髒因為才剛離開身體,猶自鮮活地跳動著。


    而之前被他拎著的顧浩軒則如同脫線的木偶,軟倒在一旁,雙目空洞,胸前隻餘一個被銳器鑽出來的血窟窿。


    院中尖叫聲四起,顧家的人即便是盜匪出身,也從未見過有人生挖人心。


    他們嚇得閉上雙眼緊抱著頭,似乎隻要這樣就能裝作自己什麽都沒看見,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


    蘇箬芸沉冷的聲音在一片尖叫聲中再次響起,突兀卻又清晰,「你看,」她舉著那顆溫熱的心,遞到顧通麵前,「你最重要的人,死了,我殺的。」


    顧通驟然狂嘯,以刀拄地站起來,瘋狂地向蘇箬芸砍去。


    蘇箬芸側身一避,手中的心髒順手一扔,正撞在他的刀刃上。


    一顆心被劈成兩半,啪啪兩聲掉落在地上,裹上一層黑泥。


    顧通整個人都瘋魔了,涕泗俱下,胡亂嘶吼著,臉色猙獰如獸,出刀沒有任何章法,隻知道無論如何一定要砍死眼前這個女人。


    可他手中的刀才剛剛舉起,幾步之外的蘇箬芸就已經身形一晃出現在他眼前。


    胸口一陣銳痛,下一刻喉中漫上一股腥甜,隨著噗的一聲,有什麽東西從胸口被挖了出去。


    視線驟然變得模糊,眼前最後的畫麵是那女子再次將一顆心髒舉到他麵前。


    而這一顆,是他自己的。


    沒過多久,院門再次打開,從中走出的隻有一人。


    這人披麻戴孝,身上縞素的孝服卻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到處都是斑斑血跡,一雙手更是鮮血淋漓,有殷紅的鮮血順著她的指尖低落,但在場沒有任何人擔心她受傷,或懷疑這血跡是她自己的。


    木蓮遞上一塊帕子給她擦手,小雅則指揮其他人進入院中處理屍體。


    院中十幾個顧家族人盡數死去,除去顧通及顧浩軒是被挖心而亡外,其餘人皆是一刀斃命,傷口乾淨整齊。


    蘇箬芸隨意地擦了擦手上的血跡,之後將染血的帕子還給了木蓮,並沉聲問道:「放出去的耗子怎麽樣了?」


    「盡在掌握之中。」木蓮垂首作答。


    蘇箬芸點頭,邁開腳步,「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一行人動作迅速地離開顧宅,彷佛從未在這裏出現過一般。


    與此同時,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走在街上,朝著一處小院走去。


    這是顧家的一個下人,身上受了重傷,剛剛拚盡全力跑到縣衙,向縣衙的人報了官,說是顧家出事了,讓他們去救命。


    可縣衙最大的官尚且困在火海中生死不知,差役們救他還來不及,誰又有空去管顧家人的死活。


    衙門的差役不管,平日裏受盡顧家欺壓的百姓自然更不管。


    這下人無法,隻能抱著最後一線希望提著僅剩的一口氣走向之前去過一次的小院,向院中的人求救。


    小院離縣衙較遠,但院中的白麵男子還是被外麵的動靜驚醒,知道是縣衙走水之後,立刻派人去查看。


    派出的人還沒迴來,他就已經恍然間想到什麽,從羅漢床上翻身而下,急切地穿上衣裳趿上鞋,並道:「去顧家,所有人全都跟我去顧家。」


    他收拾齊整後一馬當先衝了出去,行至半路便遇到來找他們求救的顧家下人。


    這人在護衛的攙扶下來到白麵男子麵前,氣若遊絲地吐出幾個字,「救……救命……」


    馬背上的男子暗罵一聲,「該死,她果然來了。」說完吩咐下人將這人帶下去,務必保住他的性命,之後繼續打馬向顧家奔去。


    暗夜中,蘇箬芸聽著漸漸遠去的馬蹄聲,喃喃低語,「這隻是個開始。」


    一切都還沒有結束。


    遠遠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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