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史湘雲定下婚事還沒有正式出門子的那段日子裏,商氏為賈璉生了一個兒子。抱著新生兒,商氏著實鬆連累一口氣。


    他生了兒子,就有理由堵住外麵的嘴,也不需要跟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了。


    就連賈赦和賈璉都十分高興。


    賈赦高興的是後繼有人。這些年來,為了賈璉的婚事,他是千挑萬選,看誰家的女兒都覺得不合適,結果把兒子拖到二十六七歲上。好在這些年的等待是值得的,至少,無論是處世還是為人,商氏都十分出挑,卻又正好不會壓著賈璉的風頭,也不會讓家裏的幾個女孩子覺得拘束。


    商氏這種潤物細無聲的做法,讓賈赦十分滿意。尤其是當賈赦知道薛寶釵在大觀園裏的言行後更是滿意得不得了。


    在賈赦看來,讓他跟賈政易地而處,讓兒子娶了薛寶釵那種女人,根本就是雞飛狗跳的節奏。這新媳婦進門,處處拔尖兒,在屋裏壓著丈夫不說,在人前還非要壓小姑子和妯娌一頭,甚至還跟婆婆爭權奪勢什麽的,實在是叫人不敢領教。


    賈赦絕對不會要這麽張揚的兒媳婦的,哪怕這個兒媳婦表麵上再光鮮,哪怕這個兒媳婦還有豐厚的嫁妝。


    商氏坐月子的時候,賈璉也想辦法調迴了京師。


    雖然說,賈璉在任上做的不錯,而且通州距離京師也不遠,可考慮到賈母的現狀,賈璉還是覺得,他有必要迴到京師。如果賈母跟當初的邢夫人那樣,狀況一直被控製著,那當然是好的,可若是賈母不好了,他卻在外地不迴來,毫無疑問,那會直接在賈璉的名聲上挖出一個大洞。對將來的前程、對家族的未來也不是頂好的選擇。


    賈璉在外麵溜達了一圈,再度迴到兵部,這一次,他是兵部武選司郎中。掌管掌管武職官員的選授、品級。可以說,是一個看著品級不是很高、事情較少卻十分有錢有權的位置。別的不說,就說權貴之家給家裏的孩子買前途,好比說什麽龍禁尉之類的位置,就要跟他打個招唿。


    這也是一個功勞比較隱形、卻需要較高的交際能力的位置。


    賈璉剛坐上這個位置的時候。賈赦還擔心他會得罪人,實際上,賈璉長袖善舞,將方方麵麵的關係處理得十分出色。賈赦從張家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裏更是鬆了一口氣。


    賈璉才在兵部武選司郎中的位置上坐了不到兩個月,宮裏傳出了一個消息,今年要舉辦秋獵,可把相關部門給累壞了。


    誰都知道,太上皇和當今之間的爭鬥已經日趨白熱化。太上皇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權勢,也沒有當初的魄力。至少。當初太上皇能夠把老義忠親王說廢就廢了,可明眼人都知道,如今太上皇軟弱了許多,不少人都知道,若是當初坐在那個位置上的是現在的太上皇,說不定老義忠親王就不會是那樣的下場。


    當然,這個假設如果成立的話,京裏的格局就不會是現在的樣子了。


    而當今萬歲在大部分人的眼裏,也是一個極為複雜的人物。看似軟弱、事事被太上皇拿捏在手裏,可是該行動的時候。出手還是相當狠辣的。別的不說,就說那甄家。甄家的那位比賈母大不了幾歲的太夫人可是太上皇的保姆嬤嬤,伺候過太上皇好些年,也護著太上皇躲過許多災難。因此,太上皇曾經一度把這位甄家老太太稱唿為“吾家老人也”,就連太上皇嘴邊最得寵的妃子也是甄家女。


    可誰又能想到,太上皇還沒有倒呢,皇帝就把手伸向了甄家,還真的把甄家給收拾了。


    所以。哪怕有許多人過去認為,當今是個軟弱的、容易被拿捏的,經過甄家的事兒之後,這些人少不得偃旗息鼓,麵對當今皇帝的時候,也多了幾分真心實意地畏懼。


    不過,這裏麵的人並不包括,長樂公主和賈玖。


    趕在秋獵之前,長樂公主再度拜訪賈玖,並在賈家小住。在探望過賈母之後,長樂公主再度住進了賈玖的院子。


    看到窗前並沒有收起來的期盼,長樂公主彎下腰仔細地看了看,忽然道:“我當你在排什麽名家殘局,卻原來是這個。”


    賈玖將鮮榨的甜橘汁端給長樂公主,口中卻道:“既然看出來了,可能指點一二?”


    長樂公主搖搖頭,道:“這有什麽好說的。無論誰占據了上風,都不會虧待了我。”


    賈玖笑笑,不說話。


    長樂公主倒是左看右看,道:“好陣子沒來了,感覺這裏還是沒變。”


    賈玖笑道:“好陣子?你的好陣子是幾年來著?”


    長樂公主聽了,笑道:“我當隻有我念著你,卻不想,你心裏也是有我的?”


    賈玖答道:“你是我僅有的密友。”


    長樂公主聽了,立刻笑靨如花,道:“這麽多年下來,我可算是等到你這句話了。”


    賈玖笑了笑,道:“難不成在你的心裏,過去的那些日子都隨風而去了不成?非要我說出口。”


    “可是你現在不是說出來了嗎?”


    賈玖答道:“這如何一樣?那個時候我才多大,現在我多大?”


    長樂公主聽了,方才道:“可不是。那個時候的你,也不過是個孩子呢。”


    賈玖道:“你我都不可能是真正的孩子。”


    “也是。”


    長樂公主的神色忽然黯淡了下來。就跟賈玖說的那樣,他不可能是天真無邪的孩子。


    作為皇家公主,長樂公主比任何人都清楚現在的局勢。如果說當年是當今皇帝被太上皇壓得死死的,以致於他這個皇帝的親生女兒不得不和親的話,那麽,現在可以說,經過了甄家事,經過了對朝廷的清洗,皇帝已經掌握了相當大的實權。不少牆頭草已經投入了當今萬歲的懷抱,也有不少人從太上皇的陣營裏麵退出來,成為了中立派。


    可以說,他的父皇。當今萬歲的形勢一片大好。


    但是,這並不等於說當今皇帝已經後顧無憂了。


    至少長樂公主很清楚,他的皇祖父手裏還有一支隱秘的力量。長樂公主確信,自己都能夠知道太上皇手裏有這麽一股力量。他的父皇不會不知道。問題是,這股子力量到底有多大,又能夠發揮多大的作用。


    這一點很重要。


    如果這股力量能夠弄死當今皇帝,當今皇帝又沒有立太子,可以說。幾位成年的皇子必定會有一番爭鬥,至於太上皇十分會在背後操縱這些皇子,又能夠做到什麽地步。誰也不知道。


    長樂公主唯一確定的是,目前來說,皇宮很安全,而皇帝會要求秋獵,卻是因為形勢一片大好,所以想引蛇出洞。


    以自己為餌,引出太上皇手裏的那股力量。


    長樂公主雖然很確定,自己作為和親公主。受了那麽大的罪,又無兒無女,最後無論是誰獲得勝利、無論是誰掌握權勢,他都不會被虧待了。可是作為一個女兒,長樂公主還是擔心自己的父親的,哪怕長樂公主的心中對當今皇帝有許多不滿。


    這也是長樂公主來到賈家見賈玖的原因。他希望借助賈玖的力量保護自己的父親免於危難。


    長樂公主道:“玖丫頭,這次秋獵,你可要跟我一起去?”


    賈玖答道:“秋獵,這有什麽好去的?什麽人能動什麽樣的獵物,最後能動多少獵物。都是事先達成默契的。換而言之,什麽樣的位置能得什麽樣的獵物也是事先約定好了的。除非自己不想動,否則,得到的。也不過是那些東西罷了。”


    長樂公主道:“如果我把我那份給你呢?”


    賈玖看了看長樂公主,道:“這可不像你會說的話。”


    長樂公主答道:“人都說,年紀越大,就越怕死,我之前還不相信,如今可算是知道了。”


    賈玖道:“因為感同身受?”


    長樂公主道:“沒錯。自打這次父皇忽然宣布說要秋獵。我這心裏都噗通噗通的,怎麽都安定不下來,所以特地找上你,想求個心安。”


    賈玖答道:“你會這麽說,一定是因為發生了什麽。”


    長樂公主也不否認,道:“你也知道甄家對我皇祖父的意義。父皇對甄家動手,明麵兒上說,是為了國家,實際上還不是掃了皇祖父的麵子?若是皇祖父將父皇臭罵一頓、讓父皇顏麵掃地,那也就罷了。可偏偏皇祖父什麽表示都沒有。叫人膽戰心驚的,總覺得什麽時候會發生大事兒。”


    賈玖想了想,道:“如此,我明白了。”


    長樂公主道:“你明白什麽了?”


    賈玖道:“你放心。兵部的人會好好安排好此事的。這次的秋獵,你大可放心。”


    長樂公主想了想,道:“可不是,皇祖父的能耐,別人不知道,我難道還不知道麽?其實,當初皇祖父讓人在朝堂上發難、提出讓我去和親,我的心裏是又驚又怒的,就是到了現在,每每想起來,也是害怕有之、怨恨亦有之。可是,那位到底是我的皇祖父。一麵是我的親生父親,一麵是我的親祖父,祖父跟父親生了嫌隙,我們這些小輩們……”


    長樂公主沒有往下說。


    這樣的事情哪怕是發生在尋常百姓家,尚且會發生波折,更不要說皇家了。


    別的不說,就說賈家。之前,不就是賈赦不得賈母的心,這才導致賈母偏向賈政,結果養大了王夫人的心思和胃口,差一點就給家裏帶來滅頂之災。這樣的教訓還不夠深刻嗎?


    更不要說,賈母隻是賈赦的母親,可太上皇卻是當今萬歲的父親、曾經的一國之君。


    賈母能夠挾製賈赦的,也隻有孝道,可太上皇能夠用的,卻不僅僅是孝道了。更不要說,有無數的蒼蠅圍著權力團團轉,就等著找到那個裂縫,填飽自己的肚子、養出無數的惡蛆來。


    這幾年來,長樂公主看得十分清楚,朝廷裏麵正人君子有之,國之棟梁有之,可那些等著用皇家的血染紅自己的官袍的魑魅魍魎也一樣不少。若是事情在控製之下那還好說,可若是事情鬧大了,隻怕最後皇家會承受不起這樣的損失。


    長樂公主沒有說,賈玖卻已經聽明白了。


    他們兩人交往這麽多年,這點子默契還是有的。


    賈玖道:“所以你希望我跟你一起去秋獵?”


    “是。”


    “最好是先去宮裏跟你匯合,迴來的時候也是跟你一起先迴宮裏,然後再迴家?”


    “沒錯。”


    賈玖想了想,道:“我需要跟父親說一聲,然後把家裏的事情安排妥當。秋獵的具體日子……”


    長樂公主立刻歡喜地道:“放心。我不但知道具體出發的日子,還知道當日要去的是那些後妃,甚至連隨性的侍衛、武官我都知道了。”


    賈玖一愣,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看見長樂公主要了紙筆,將他說的內容一一寫了下來。


    賈玖屋裏的那些姑姑、嬤嬤和丫頭們在為長樂公主呈上紙筆的時候就退到了屋外,而且背對著屋子。


    皇帝出行,自然是有一套儀仗的,但是,為了預防刺客,會準備好幾套一模一樣的禦輦。這也是來自於秦始皇的誤中副車的典故。跟長樂公主這樣,把這種東西說給賈玖這個外人聽,一旦走漏了,從安全的角度上來說,對皇帝是不利的。


    賈家身邊的那些姑姑、嬤嬤們都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們選擇了避開,並且帶走了屋裏所以的丫頭侍女。


    就連長樂公主身邊的人也都退了出來,一樣背對著屋子站在院子裏、站在廊下。


    就連屋子裏正在跟賈玖“說”這個的長樂公主,也沒有用嘴巴,而是選擇了跟賈玖筆談的方式。所有用過的紙張,都被卷起來,在兩個人的麵前投入火盆。


    無論是賈玖還是長樂公主,在這種事情上,一直都很有默契,也很小心。


    要知道,一旦走漏了風聲,別說是賈玖,就連長樂公主也會人頭落地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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