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對賈政還抱有幻想,可王夫人對賈政卻是一點好感都沒有了。怎奈賈寶玉年紀還小,還需要他這個母親為他謀劃,王夫人也不得不為賈政奔波。


    王夫人看得明白,賈寶玉跟賈政一樣,都是被賈母給寵壞了的。不同的是,賈寶玉還小,如果把他拘在身邊好好教養,還是有機會糾正過來的,可賈政已經是半截子入黃土的老人了,就是王夫人有這個心也沒了這個力氣。更不要說,賈政跟王夫人之間最後一點夫妻之情也早在王夫人進入佛堂的那一刻被消磨掉了。


    如今的王夫人,他即便是為賈政謀算,他的最終目的,還是為了他的兒子賈寶玉。


    王夫人知道,賈政是個不中用的。甚至於,這一次賈政會再度壞事兒也在王夫人的預料之中。怎奈賈寶玉是賈政的兒子,又是被上麵記著的,為了賈寶玉,王夫人不得不再度來到賈玖的院子。


    沐浴完畢,已經換了衣裳,坐在書案前抄書的賈玖聽說王夫人來了,連忙讓丫頭們請王夫人去前麵的書房小坐,自己換了見客的衣裳,方才出來。


    王夫人一見賈玖,就狀似感慨一般地道:“二丫頭,每次看到你這屋子,為就想著,若是寶玉也有這麽一座書房就好了。”


    賈玖笑道:“這有什麽難的?以老太太對寶玉的疼愛,不要說,一座了,就是兩座三座,也是有的。”


    王夫人道:“可那都是樣子貨。唉。不是我這個做娘的愛操心,實在是寶玉那個孩子不爭氣。就是我把書放到他麵前,他也懶得看。這一點。寶玉就比不上你了。你這裏的書,好些都是你自己抄寫的吧?有的還不止抄寫了一份。”


    賈玖笑道:“是。”


    王夫人道:“你大多數日子在宮裏,就是在家,也要先打理祭祀的事情。就是僅有的一點時間,也是緊巴巴的,還能夠擠出時間來抄書。寶玉天天玩耍,也不見他碰書本。二丫頭。你是如何擠出這麽多時間,抄了這麽多書的?”


    賈玖笑道:“也沒有別的,不過三餘爾。”


    王夫人聽著莫名奇妙:“什麽三餘?”


    賈玖道:“這是一個典故。古時有個叫董遇的人很有學問。有人向他請教,董遇就說:‘讀書百遍,其義自現。’求教的人很苦惱,說自己沒有時間。董遇告訴他。好好利用三餘就好了。對方又問什麽事三餘。董遇迴答:‘冬天是一年的農餘時間(可以讀書),夜晚是白天的多餘時間(可以讀書),下雨的日子一年四季都有餘。’”


    王夫人笑道:“到底是讀過書的,說起來文縐縐的。冷不丁的,我還聽不懂呢。”


    賈玖笑道:“看嬸娘說的,我才多大,又才讀了多少書?不過是效仿先賢罷了。嬸娘沒看見,外麵的人家家裏的孩子。五六歲啟蒙都已經晚了,厲害一點的人家。哪怕是個女孩子,在六歲的時候,也把四書學完了呢。”


    王夫人嚇了一跳:“怎麽可能?!”


    賈玖道:“如何不可能?林妹妹便是如此啊。聽說,他五歲的時候,姑爹給他請了一位正經的進士做先生,專門教他這些經史子集。就是後來新夫人進了門,林妹妹的功課也沒有丟下。如果不是因為林妹妹是女孩子,隻怕林家如今要多一位小秀才了呢。”


    王夫人道:“此話當真?”


    賈玖答道:“這還有假的?聽說那些清流人家都是如此。如果不是為了案首的名頭,如果不是害怕孩子心性未定被別人的追捧傷了仲永,隻怕這些人家早早地就讓家裏的孩子進可考場了。哪裏會拖上那幾年。這也是為什麽這些人家的孩子中秀才跟中舉人的時間間隔十分短的原因。”說著,又歎息了一聲,道:“可惜了。父親在我跟哥哥麵前歎息了好幾迴了,說林妹妹跟我哥哥的年紀不相配,又比琮兒大許多,又有骨血不迴流的規矩在,不然,父親早就在姑爹的病榻前定下林妹妹了呢。”


    王夫人聽了,心中也是一動,問到:“那林家的哥兒今年也十歲了,功課如何?”


    賈玖答道:“聽父親說過,姑爹曾經親自點評過林大弟弟的功課,說林大弟弟的火候是有了,可年紀還小。若是那個時候就去科考,恐怕這個名次會被人往下壓。所以,林大弟弟就是要參加科舉,也隻能等出了孝。東府的大伯父在去玄清觀之前就說過,林大弟弟的學問,中舉人是沒有問題的。可若是想名次好,隻怕需要一點耐心,也需要一點運氣。至於進士,沒有二十就去考進士,實在是不好授官呢。”


    這些話,王夫人之前也聽說過幾次。隻是那個時候,他覺得與自己不相幹,也沒有放在心上。可是現在再從賈玖的嘴巴裏麵聽到,王夫人的心中也是一動。


    賈政指望不上,賈寶玉自己不能上進,賈元春的地位又風雨飄搖岌岌可危,賈寶玉的未來,竟然隻能依靠娶一房好媳婦,生一個好兒子,然後讓妻子和兒子養著他。


    即便是嘴上說著賈寶玉是個有大造化的,王夫人的心裏也無比清楚這一點。可惜的是,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他能夠見到的閨秀,根本寥寥無幾。


    真正有底氣的人家可看不上他們賈家,更看不上賈寶玉。


    即便是嘴上說著賈寶玉是個有來曆的,可王夫人的心裏非常清楚這一點。他知道,因為賈寶玉的那塊石頭,等閑人家是絕對不會把女兒嫁過來的。


    以前的王夫人還會為賈寶玉的那塊石頭而自豪的話,現在的王夫人就隻能對著這塊石頭發愁了。


    王夫人也隻能從自己能夠接觸到的人裏麵。為賈寶玉選一個妻子。


    史湘雲、薛寶釵,和來了賈家不多久王夫人不曾見過幾次的林黛玉、邢岫煙、薛寶琴、李紋李綺這幾個女孩子,都在王夫人的考察範圍之內。


    史湘雲就不用多說了。雖然父母雙亡,可還有兩個身為侯爵的叔父,本身又是史家長房嫡長女,身份最高。過去,王夫人也一直以為,賈母有意讓賈寶玉迎娶史湘雲,好讓賈寶玉得到史家的照拂。


    對於史湘雲的身份。王夫人是滿意的,可是他依舊十分擔心。因為他很清楚,史湘雲跟自己的叔叔嬸嬸關係並不是很好。甚至多次隱隱約約地抱怨叔叔嬸嬸薄待了他。王夫人覺得,若是自己是史湘雲的嬸娘,看見這個侄女兒如此不知好歹,自己也忍受不了多久。所以。王夫人很擔心。現在的保齡侯夫人和忠靖侯夫人出於義務和責任的考慮對史湘雲還客氣,等史湘雲嫁出去了,成了別人家的人,隻怕這兩位夫人認為自己的責任已了,加上厭煩了史湘雲,從此不再理會史湘雲。那樣一來,賈寶玉能夠得到的照拂就十分有限了。


    史湘雲的大大咧咧和麵憨心刁、時不時插人心窩的行為,叫人無法看好他的未來。


    薛寶釵就不用說了。王夫人比誰都熟悉。在王夫人看來,薛家如今除了錢也隻剩下錢了。本來就依附著他們賈家,卻蠢得得罪了賈玖。可以說,薛家就等於是砧板上的魚肉,等著被人吃幹抹淨了。


    薛寶琴已經定了親事,本身雖然出色,也有個能幹的哥哥。可是一個商人又能夠有多大作為呢?至少王夫人是看不到薛蝌的未來會如何風光。在王夫人看來,如果薛蝌真的很厲害,也不至於要這麽早就帶薛寶琴來京師,梅家的人也不會當薛寶琴不存在一樣,至今也不曾給薛寶琴下過帖子。


    至於李家,李家已經落魄了,王夫人也有李紈這個兒媳婦了,所以也不希望再娶個李家的媳婦進來。那樣,他就要被兩個兒媳婦架空了。


    剩下的,王夫人能夠接觸到的,也隻有林黛玉和邢岫煙了。


    如果林黛玉沒有兄弟,王夫人肯定不會選他。可林黛玉既然有兄弟,哪怕這兄弟年紀還小,在王夫人看來,隻要這兄弟有林黛玉一兩分的風采,他王夫人就會為賈寶玉求取林黛玉。


    除開林黛玉是賈敏的女兒、賈敏出嫁之前跟王夫人有些不對付這層因素之外,王夫人對林黛玉還是相當滿意的。林家有錢,林黛玉的嫁妝不會少,又能夠照顧兄弟,林黛玉的兄弟也不像薛蟠那樣,是個糟心玩意兒。林黛玉本人模樣生的好,能夠留住賈寶玉的眼光,風度不錯,若是將來的孫兒有林家一半的風姿,賈寶玉的未來也就不用愁了。


    更重要的是,不知道什麽原因,賈玖十分看重這位表妹,事事安排妥貼。王夫人猜不透賈玖如此關照林黛玉的原因,卻不妨礙他樂觀估計,將來賈寶玉娶了林黛玉之後,通過林黛玉得到賈玖的照拂的未來了。


    對比幾乎不可能成為賈寶玉的妻子的邢岫煙,王夫人當然更看中林黛玉一點。


    如今,聽到賈玖對林禔的評價之後,王夫人的心裏更是輕鬆許多。


    在他看來,林黛玉既然來了賈家,他的婚事,自然是由賈母做主的。隻要自己在婆婆跟前露個意思,這門親事自然是手到擒來。林禔出色,更是讓這門親事錦上添花。


    王夫人好歹還記得林黛玉姐弟幾個還在孝中,不便現在就談婚論嫁,也怕自己現在提親會引來賈玖的反感,所以他隻是笑笑,轉移了話題。


    “二丫頭,你可知道,老太太對你今日沒有去前麵是什麽態度麽?”


    賈玖挑了挑眉毛,笑笑:“嬸娘不妨跟侄女兒說說,老太太是什麽態度。可好?”


    王夫人說話一向直白,賈玖也不需要跟他太費腦子。


    這就是生在賈家的好處。


    如果生在別的人家,平日裏跟別人對話就要累個半死,更不要說猜想別人話語之中的背後含義了。


    王夫人道:“剛開始的時候,老太太還說。希望你能夠晚一點去前麵,後來聽說你沒有去,老太太卻是變了神色。”


    “那嬸娘怎麽看呢?”


    王夫人看了看賈玖。答道:“要我說,你是女孩子,又是待選的秀女,自然不好隨便見外人。隻是老太太那邊可不是這麽想的。”


    賈玖挑眉,看了看王夫人,道:“看起來,是我讓嬸娘費心了。”


    賈政是王夫人的丈夫。也是王夫人的依靠,按理說,王夫人應該比賈母更著急才對。可是王夫人的話語中透露出來的意思。卻叫賈玖有些吃不準王夫人的來意。


    王夫人沉默了一會兒,坐直了身子,道:“二丫頭,既然如此。我便直說了。你二叔能為有限。要不然,以我們家的家世,你二叔也不至於做了十多年的工部員外郎。按理說,你大姐姐成了娘娘,好歹也該有恩旨才對。可是現在到不見個動靜。二丫頭,我這心裏也沒底呢。”


    王夫人比王熙鳳厲害的地方,就是在於王夫人會裝。跟王熙鳳一樣,王夫人也很懂得見人說話、見鬼說鬼話。不同的是,王熙鳳是失控了的跑車。一路狂飆,王夫人卻謹慎許多,一路開得穩穩當當的,還有空停下來思考路線、欣賞風景。


    如果是以前高高在上的王夫人,王夫人自然不會如此示弱,而是躊躇滿誌地坐在榮禧堂裏麵,欣賞著自己的權力與威風。現在的王夫人很清楚,自己根本沒有這個資本跟賈玖叫板,甚至賈玖明明威脅到了他的女兒賈元春的地位,他王夫人還是什麽都做不了。


    想到賈玖對賈元春的威脅,王夫人的心中就來氣,恨不得把眼前這個臭丫頭給劈了。可是他又知道,自己的女兒在宮裏的能耐隻怕十分有限,在女兒沒有生下皇子之前,女兒的皇妃寶座就是鏡中花水中月,根本就不值一提。


    王夫人當然清楚自己的女兒的位置有多麽不穩當,隻要那塊石頭在,自己的兒子就是王莽,上麵也不大可能讓自己的女兒賈元春生下皇子。位置不穩當、隨時都可能掉下來的女兒,當然不可能長長久久地照顧自己的兒子。相反,眼前這位一直都很得寵的賈郡君,在未來反而能夠照顧自己兒子更多。


    王夫人的心裏一直都搖擺不定。對付賈玖,不一定保得住自己的女兒,自己的兒子更沒有保障;依附賈玖,女兒肯定保不住,但是兒子卻有一線希望。


    兒子和女兒,哪一個都看不到確實的希望,更讓王夫人無從選擇。


    而王夫人也十分清楚,即便他選擇了跟眼前的這個侄女敵對,他也找不到他這個侄女拉下馬的法子。


    他已經不是當初在這座府邸裏麵唿風喚雨的二太太。而這位侄女也不再是當初那個無能為力了的小女孩,而是高高在上的郡君娘娘了。


    王夫人決定,在事情沒有出現變化之前,他應該好好的觀察一番,尋找可以出手的機會。


    王夫人的確是一條金錢蟒,足夠的耐心,足夠的胃口。如果不是賈玖背後的實力是他不能一口吞下的,本事又實力強大,他早就動手了。


    見賈玖不動聲色,王夫人隻能道:“二丫頭,你如何看你大姐姐的事兒?”


    賈玖笑道:“嬸娘,您可為難我了。大姐姐是皇妃,豈能擅加議論?”


    王夫人搖搖頭,道:“我總覺得你大姐姐的冊封有些不對勁,所以想來跟你討個主意。我若是能進宮就好了。可惜,我是個白身,沒辦法去看你大姐姐,也沒辦法跟你大姐姐說上話。二丫頭,你經常出入宮廷,可見過你大姐姐?”


    賈玖搖了搖頭,道:“嬸娘,我進宮是給長樂公主作伴的,就是住,也是住在北宮。大姐姐身在內廷,隔著道道宮牆,哪裏是那麽好見的?沒有什麽事情,我也不便打擾大姐姐。”


    王夫人點點頭,道:“宮裏的規矩就是大。我原以為你會知道一點消息,如今才知道,這不過是我的妄想罷了。”


    賈玖什麽都沒有說,卻為王夫人斟了一碗茶。


    王夫人沉默了片刻,又道:“二丫頭,你說你二叔這次可進了鴻臚寺的眼?”


    賈玖挑了挑眉毛,道:“這個,我不曾去全麵,也沒來得及問話,對前麵的事情知道得不多。我隻知道,這碎島武力強大,之前狄人一直南犯,就是因為招惹不起他們,隻能撿軟柿子捏,欺負我們大齊仁善好說話。不要說朝廷,就連道門也輕易不敢招惹他們呢。至於二叔,我隻希望二叔麵對他們的時候,多加小心,不要掉書袋,也不要擺什麽天國的架子就方好。這個世界上,終究是實力說話的。實力不夠還擺架子,那隻能得罪了人。”


    王夫人心中一跳。


    他可是聽說了,賈政把那位碎島副使給氣得不得了呢。


    王夫人幹笑著道:“二丫頭,這碎島哪裏就這麽厲害?聽說這位碎島使節乃是前王傅?他這是被流放了吧?哪裏會有在他國一呆就是幾年的王傅?”


    賈玖答道:“那也能說明,這位碎島前王傅非同小可,跟碎島之王的情誼也非同一般。所以,明知道這位王傅威脅到了王權,碎島之王還是盡量保住了恩師的命,並讓他來我們大齊度假。縱觀史書,哪個權臣得了善終的?”


    王家的規矩,就是女子無才便是德。王夫人也不曾讀過什麽書,卻聽說過不少話本。那些話本故事裏麵的帝師,的確差不多每一個都成了王座下的枯骨。


    聽賈玖這樣一說,王夫人也緊張起來了。


    “二丫頭,聽說,這碎島十分強大,能夠威脅到我們大齊?”


    “是。即便隻有這些使節團的人,也足夠讓這座都城化成一片火海了。”


    “怎麽可能?”


    “要不然,為什麽禮部和鴻臚寺都這麽小心翼翼呢?”


    “那你還不給碎島麵子?說不見就不見?”


    “我是女孩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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