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大戶人家越是講究,賈家這樣的人家尤甚。原著裏,王熙鳳雖然有被王夫人算計而不自覺的因素在,可是全書一開始就借著冷子興的口說了,賈家的內囊早就上來了。換而言之,在王夫人當家的時候,賈家就已經開始靠著典當維持他們日常的體麵了。


    這也是賈家、賈母王夫人的處事原則,什麽都比不上體麵二字來得重要。


    賈母可以坐視林家的財產被花光,可以坐視家裏那麽多的蛀蟲,可以養著那麽多大財主的奴才,其原因不過是兩個字,麵子。


    為了麵子,賈母可以委屈自己的長子賈赦。


    為了麵子,賈母可以對林黛玉的真正處境熟視無睹,看著他一點一點地被逼死。


    還是為了麵子,賈母在明知道那些王夫人聯合那些奴才們掏空了賈家的庫房的時候,保持了沉默,甚至默許賈璉王熙鳳聯合鴛鴦偷他的東西出去典當。


    在閨閣之中,攀比衣裳首飾什麽的,都是十分隱晦的。大家閨秀即便私底下鬥得你死我活,卻從來不會把什麽銀錢、份例、衣裳首飾放在嘴邊。


    這也是麵子。


    跟賈倩賈清姐妹這樣,他們本來是小輩,迴答長輩的問題的時候涉及了這些東西,並不算失禮。可跟史湘雲這樣,把這些東西掛在嘴邊,就十分丟臉了。


    哪怕史湘雲的年紀比賈倩賈清姐妹還小兩三歲,可他終究是長輩。而且已經十二歲了。


    在這個世界上,十二歲的姑娘不是小孩子。在官宦之家,十二歲的姑娘。家裏該教的都差不多教了,也是長輩們帶著他們出門準備議親、相看人家的時候了。若是一副貪財的模樣,那豈不是叫人笑話了去?


    史湘雲拿著那些話在長輩們麵前說,邊上還坐著李家太太等不熟悉的客人,這根本就是丟人丟到外麵去了。


    哪怕他是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可是他說的這些話,也足夠長輩們對他搖頭了。


    王夫人吃不準賈母的意思。隻能偷偷地打量賈母,卻見賈母不為所動的模樣,心中更是訝異。


    史湘雲是賈母的娘家侄孫女兒。他丟人就是史家丟人,也等於是賈母自己丟人。王夫人很奇怪,自己這位好麵子的婆母竟然會由著史湘雲說這種話。


    難道老太太並不曾想讓寶玉娶雲丫頭?


    王夫人當然知道賈寶玉迎娶史湘雲的好處。史湘雲的嫁妝雖然可能不多,可是作為史家大姑娘。又是前保齡侯僅存於世的骨肉。史湘雲對於史家有不同的意義。迎娶了史湘雲,隻要史家不倒,賈寶玉就可以躲在史家的庇護之下。


    可以說,從這一點上看,史湘雲的優勢是遠遠地超過了薛寶釵和林黛玉。薛家除了薛寶釵和那些銀錢,已經沒有其餘的價值了;林黛玉的弟弟們還是小孩子,榮華富貴也隻是鏡中花水中月。


    即便史湘雲有很多欠缺,隻要進了門。自然有婆母教導。所以,王夫人並不排斥史湘雲成為自己的兒媳婦。


    問題是史家的態度還有老太太的態度。


    偷偷地看了看賈母。王夫人低下了頭。


    史湘雲有再多的不是,就憑他的身份,也不是他可以多嘴的。


    好在後來話題轉了過來,王夫人也算是鬆了一口氣。聽見賈母說起賈玖,連忙道:“也不知道前麵如何了,二丫頭可順利。老太太,我們是不是打發人去瞧瞧?”


    賈母連連點頭,道:“正是這話。”


    賈母原來還想著給賈政留點麵子,最後還是沒能忍住,道:“老二是被我給寵壞了。如今,我也老了,寶玉還小,蘭小子更小。總不能讓老二這樣下去。如今,我也隻能能幫一點是一點了。希望二丫頭不要太早過去,讓老二能夠陪人家多坐一會兒,多說幾句話。若是被上麵看中了,老二起複也有望了。”


    賈母這幾句話,說得王夫人的臉上是一陣青一陣白。


    作為一個女人,誰不想嫁一個有出息的男人,讓自己舒舒服服的一輩子?可是賈政呢?說句不好聽的,賈政的名聲和才學,都是靠吹出來的。如果僅僅是這樣也就算了,畢竟這個世界上打腫臉充胖子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可是賈政根本就是要本事沒本事,要人品沒人品。


    很早以前王夫人就知道了,賈政這個男人,說是不懂事兒,還不如說他多情到了無情,仗著賈母的寵愛,屋裏的丫頭幾乎被他沾染了遍。——這一點,王夫人自己都不否認,賈寶玉最是像他父親,才多大點人呢,就跟丫頭們有了首尾,還不止一個。


    王夫人不止一次後悔,不應該挺說賈家的人的吹噓,也不應該因為賈政的好皮相,就嫁了過來。嫁給賈政這種男人有什麽好的?一把年紀了,就隻知道在內帷廝混,有事情又隻會依靠母親,卻不知道自己努力。自己說是賈政的妻子,不但要為賈政料理裏麵的事情,還要為賈政爭取外麵的前程。可如果賈政知道自己的難處,也能夠體諒自己也就算了,可實際上,自己是吃力不討好。賈政在人前的時候,固然是給了自己體麵,可他那些丫頭們哪個是好相與的?又有哪個不給自己使絆子的?偏偏自己還不能做什麽,自己若是做了什麽,就是一頂不賢惠的帽子。


    自己伺候公公婆婆、伺候丈夫,完了,還要伺候那些丫頭。


    想想自己的婚姻,王夫人就覺得心塞。


    可是有什麽辦法呢?這個世界上又不允許女人和離,他若是和離迴家,隻怕他的娘家也容不下他。


    王夫人也隻能苦熬著。


    王夫人的這些心思,壓在心裏已經很久了。也難怪他那麽愛錢。這都是被賈政那個男人給逼的。


    如果賈玖知道王夫人的心事,他一定會說:賈寶玉跟賈政完全是一路貨色,誰嫁給他誰就等著過王夫人的日子罷。這一點。無論是薛寶釵還是史湘雲都一樣,也許隻有外表柔弱、內心堅強的林妹妹能夠走出不一樣的路來,可是那其中的艱辛,不足與外頭道也。


    用賈寶玉比賈赦,那是對賈赦的侮辱。至少,賈赦還沒有賈寶玉那麽厲害,賈寶玉都把手伸到祖母和母親屋裏的丫頭身上了。還連累了金釧兒為此送了性命。要知道,即便是原著裏,賈赦討要鴛鴦。也不過是被賈母王夫人逼急了,這才打上了賈母的私房的主意,也恰恰是因為鴛鴦是賈母的私人理財師,掌握著賈母所有的嫁妝私房。賈赦這才看中了他。


    至少。賈玖和賈倩賈清三人是這麽看的。


    賈寶玉跟他老子一樣,沒本事、腦子也不夠清楚。賈政是不知道什麽事該做的、什麽事不該做的,堂而皇之地住在榮禧堂裏麵,竊取著屬於國公的榮耀;而賈寶玉是不知道什麽該說的、什麽不該說的,眾目睽睽之下,都敢把那些不忠不孝、大逆不道的話往外麵倒。


    在這一點上,賈寶玉不愧是賈政的兒子。


    怎奈這麽兩個人,一個是王夫人的兒子。一個是王夫人的丈夫,王夫人不得不為他們考慮。


    賈母希望賈玖能夠晚些出現。可王夫人卻希望賈玖能夠早點出現。


    王夫人不相信賈政的能耐,他甚至覺得,這個男人不把事情搞砸已經很了不起了。要不然,他求了哥哥那麽多次,他哥哥又那麽疼他,也不至於對這個妹夫不聞不問。實在是賈政太過無能,又把同僚們得罪了個遍,這才使得王子騰無能為力、隻能看著賈政繼續坐冷板凳。


    現在,賈母相信自己的兒子能夠處理這樣的問題,王夫人卻擔心,賈政又一次把事情搞砸,浪費了這難得的機會不說,還把以後的路給堵上了。


    所以,王夫人無比希望賈玖能夠早點去前麵,把事情給解決了,也阻止賈政犯蠢。


    事實也就如王夫人擔心的那樣,賈政對番邦的事情不甚了解,甚至是一無所知,卻端著天朝上國的官員的架子,言語中相當不客氣,把那位副使氣得直跳腳。那位碎島使節、前王傅倒是鎮定依舊,也沒有發脾氣,但是後麵趕來的鴻臚寺卿一眼就發現,這位碎島前王傅生氣了。


    鴻臚寺卿都不知道該如何評價賈政。


    說這個人有想法吧,這個人偏偏天真的緊,對待人事物的態度也十分天真,總是認為自己是對的,別人若是不遵照他的意見,那一定是別人的錯。真正做事的時候,又嫌太簡單太瑣碎,好像上官給他分派的任務侮辱了他一般。


    老實說,隻要聽過賈政的行為的人,大多數都會搖頭。


    這個人一直都活在自己的夢裏麵,從來沒有走出來過,更不要說做事情了。


    以前,賈政是工部的包袱,鴻臚寺卿也不過是當看個笑話,可是事情輪到他的頭上,鴻臚寺卿也想哭了。


    爺,大爺,求您別說了。您可知道這位是誰?這位可是碎島王傅!若是激怒了他,人家隻要一個令下,我大齊的神京就隻能化成一片火海了!


    就在這個時候,賈玖派了一身正式女官打扮的邱典讚過來,道:“使節大人,鴻臚寺卿大人,妾身乃內廷典侍從五品典讚。”


    鴻臚寺卿道:“典讚女官有禮了。”


    “不敢。”邱典讚再行了一禮,道:“諸位大人來訪,本不該讓大人久候的。怎奈我們侯爺被張尚書府上留宿,今夜不迴來了。我們少爺今日在兵部值班。家裏委實無人,郡君也不好請諸位大人久留,還請諸位大人海涵。”


    那副使哼了一聲,道:“家裏沒人,這個人不是他叔父麽?”說著,就一指賈政。


    鴻臚寺卿連忙解釋道:“副使大人不知我大齊國情。我大齊道規矩便是如此,沒有父兄陪伴,家中道女孩是不好見外人的。此人隻是賈郡君的叔父,並不是父親,也不是兄長,此其一。其二,早些年,榮國侯就已經分宗出來了。這位賈工部雖然是榮國侯的同胞弟弟,可既然分了宗,兩家就屬於兩個不同的宗族,更不能算一家人。賈郡君未曾出來,這也是禮。”


    那副使斜了賈政一眼:“親兄弟還不是一家人。你們的禮節可真是奇怪。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情呢。”


    賈政的臉上火辣辣的。


    沒錯,母親尚在,一母同胞的賈赦和賈政卻分屬兩個宗族。這在大齊也是獨一份了。


    就連賈政這樣不問外事的人,也十分清楚外頭的評價。無非是他賈政心狠手辣,對著嫂子和侄兒下手,膽肥之後,又對著哥哥下手,逼得侄女為了保住父親的命不得不去滾釘板、告禦狀。


    賈政很想大吼一聲,那是王夫人的做的。可是他也十分清楚,即便是他這樣說了,也沒有人會相信。


    知道事情始末的每一個人都認為,王夫人的所作所為不可能瞞得過他賈政;聽說過事情的來龍去脈的人都願意相信,王夫人的所作所為全部是他賈政的授意,可憐王夫人,替丈夫做了這些事情之後,又被丈夫當成了擋箭牌,背負了所有的罪名,而賈政這個丈夫卻絕情得很,將王夫人棄之敝履,完全不顧夫妻之情,也不考慮下麵的幾個孩子。


    至少,眼前的這位鴻臚寺卿便是如此看待賈政的。


    沒有本事、沒有擔當,偏偏還心黑,無情無義、冷酷無比。


    越是跟賈政接觸,鴻臚寺卿也就覺得賈政這種人實在是不值得相交。


    可憐榮國侯爺怎麽就攤上了這麽一個弟弟?


    可憐林如海怎麽就攤上了這麽一個妻舅?為他延譽,不得好還不說,還惹來一身騷。


    鴻臚寺卿跟林如海是同年,自然知道林如海跟賈家的那些事情。不免為自己的故友生出了幾絲同情。


    倒是那位碎島前王傅,上前了一步,道:“那麽,請問賈郡君何時能見我們?”


    邱典讚恭敬地迴答道:“使節大人,若是使節大人要拜訪我家郡君,還請大人通過鴻臚寺遞上拜帖,我家郡君會安排好時間,並由鴻臚寺安排好場所和相關人員。我家郡君到底是女流,有很多事情都不方便,想來使節大人也會體諒我們郡君的難處罷。”


    那位副使聽了,狠狠地瞪了邱典讚一眼,倒是那位碎島前王傅,一口答應了下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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