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信件送出去了,張翠鳳這才想起來,似乎京裏跟邊關不同,邊關的女子彪悍得很,就是騎馬練武、拿著武器上戰場與蠻夷們廝殺的也是有的,可是京裏好像對女孩子非常嚴格,女孩子不能騎馬不能肆意大笑,甚至還不能管外麵的事兒。


    張翠鳳一想到自己可能會給賈玖添麻煩,當下也遲疑了。


    賈玖看見張翠鳳突然不說話,非常奇怪,抬頭一眼,見張翠鳳有些坐立不安,連忙問緣故。張翠鳳便道:“我聽說京裏的閨秀們好像要學規矩,我說的這些大概不合規矩罷?”


    賈玖笑笑道:“人不能忘本。姐姐難道忘記了,我們家也是武將出身?雖然說我們家的老祖宗最後一次上戰場也是六十年前的事情了,家裏長輩講古的時候,還是會提起一二。據說前朝末年的時候,國家積弱不堪,前朝後宮為了權勢爭鬥不休,邊關的將士們也是多年拿不到糧餉,軍械更是幾十年不得更換。後來,有一年蠻子南下的規模特別大,邊關數座關卡被破。蠻子南下之後,更是采用了堅壁清野政策,一個接一個的村莊、一座又一座的城池被他們殺光搶光燒光。最後中原還是接著天花大規模的爆發者才消滅掉那些蠻子。如果情況不能改變的話,那悲劇很可能會重演。我不可能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我是大齊子民,國家興亡人人有責,我既然是大齊人,那麽我不能漠視我與生俱來的責任。”說道最後,賈玖的神色不知不覺肅穆起來。


    張翠鳳突然抓著賈玖的手,道:“若是人人都跟妹妹這樣想就好了。”


    賈玖正要迴答,就聽見外麵有小丫頭急急地過來,道:“姑娘,不好了。寶二爺不知道哪裏得的消息,知道了張姑娘來作客的事兒。如今已經迴了老太太往這邊來了。鸚哥姐姐見事情不對,打發了小丫頭特地來通知。”


    賈玖一聽,立即道:“賞那丫頭一串錢,另外他代我謝謝鸚哥姐姐。讓人把門堵了。並且通知父親。我看他怎麽叫門。”


    小紅立即就出去了。


    張翠鳳非常驚訝,道:“賈妹妹,這是……”


    賈玖紅著臉道:“你想來也聽說過了,那個人就是我二叔家裏有名的混世魔王,也是家裏最是沒有規矩的一個。他生來帶玉的事兒更是京裏經久不衰的新聞。姐姐家裏是邊關守將,若是讓他纏上了姐姐,那在上麵的人看來,就是他開始要軍權了。到時候,就是已經分宗出來的我們家跑不掉,姐姐的家裏也會遭殃。姐姐莫要小看的此事。”


    張翠鳳連忙點頭:“我雖然沒有打聽過。可是外麵關於你們家的新聞科著實不少。如果不是妹妹幫了我大忙,如果不是做人不能忘恩負義,隻怕我父親根本就不會跟我走一遭。妹妹的心意姐姐明白了,姐姐必定會銘記在心,在京裏的這些日子也會盡量跟他保持距離。”


    賈玖點點頭。道:“對了張姐姐,我也有東西送你。”


    張翠鳳很驚訝,還以為是什麽好寶貝,卻見賈玖拿了一把花鋤出來,非常驚訝。


    三人往後麵的花壇子走去,張清雖然一開始不明白,可是看到那地裏的東西也興奮地大叫:“姑姑。我沒有看錯罷,這是紅苕!”


    張翠鳳莫名其妙:“紅苕?那是什麽?”


    張清道:“張姑姑,這是好寶貝。我聽說在海外,這東西畝產三千斤呢!就是我們這裏水土不一樣也能夠達到一千斤的畝產。看起來這個紅苕長得很不錯呢。”


    賈玖連忙點頭,道:“沒錯,我也是偶爾聽說這個的。據說我們家有座莊子邊上也出產紅苕。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弄到種子的。不過這些都是今年種下的,如今也僅僅是抽出了藤蔓而已。”


    張清道:“這不難。隻要連土包著帶迴邊疆,然後種在地裏,不用管他,他自個兒也會長。隻要注意在來年春天春暖花開的時候進行扡插就可以了。不但人可以吃。牲畜也可以吃。我們那裏還有人拿這個的藤蔓養豬和雞鴨呢。”


    張翠鳳一聽也來了勁兒了。說起農活,他比賈玖張清都熟。自古以來就有邊軍屯田的慣例,張翠鳳在邊關的時候,除了練武就是屯田。種地、飼養馬匹,他都親自做過,而且還是每年都做。


    在賈玖的指點下,他小心翼翼地將幾塊被當成種子的紅薯翻出來,然後連著土移種到那巨大的竹筐裏麵。為此他還專門征得賈玖的同意,挖了許多土走。當然,他也沒有將賈玖這裏的紅薯都挖走,至少有幾個已經長出來的大約小指粗細、不足一寸長的剛長出來的小塊莖,連同上麵的藤蔓他都留下了。


    忙活了好一會兒,張翠鳳這才滿意地擦了擦額頭,拄著花鋤看著麵前兩個大竹筐。他沒有說要換花盆,份量重不說,還不方便運輸,倒是這個,迴頭找再套兩個大一點的竹筐,墊上稻草保管順順當當地運到邊關。就是不相信自己的經驗,張翠鳳也很相信自己父親手下的那些叔叔伯伯們的手藝。


    看見張翠鳳擦汗,賈玖連忙讓人去打水給張翠鳳洗臉。


    張翠鳳這才發現,似乎自己做得太過了。不但挖走了人家的寶貝,還把人家花園裏的土也給搬走了,如今眼前光禿禿地一片,在這花團錦簇之中分外難看。


    張翠鳳道:“說起來我記得別人的花園子裏種的都是花,為什麽妹妹這裏會種這個?”


    賈玖笑道:“那是姐姐沒有把人家的花園子逛齊全了。有道是財政乃庶政之母,而錢財賦稅最終都是從地裏麵來了,所以官宦人家們喜歡將在家裏擺弄農事稱為經營拙政。不止我們家,其他人家也一樣,隻要後花園裏夠大,一定會讓單獨辟出一塊來種些什麽的。也許是給家裏的鳥雀們用穀子,也許是其他的什麽作物。至於這個,我原來是打算用來釀酒的……”


    張翠鳳道:“釀酒?”


    賈玖道:“是啊。祭祖要用酒。當然也不是說一定非要這個不可。隻是我聽說這個可以釀烈酒。我們家的老祖宗原是武將,想來比起那些果子酒、花雕什麽的,老祖宗應該更喜歡烈酒才對。”


    張翠鳳道:“沒錯沒錯。我們邊塞上的漢子們就喜歡燒刀子,不喜歡京裏出去的酒,說是軟綿綿的,一點味道都沒有。”


    賈玖笑道:“既然如此,我先試試罷。若是來年真的成了,一定讓人給姐姐捎一份去。”


    張翠鳳道:“那感情好。迴頭我給你弄一批寶石來。我先才知道,京裏的寶石那麽貴。你可知道我們邊塞經常有胡商出入,他們付不出進關的賦稅,所以總是用各種寶石來付賬。這麽大的一顆紅寶石,京裏居然要好幾十兩近一百兩才能夠弄到,我們那裏也不過是一盒子茶葉的事兒。”


    張清笑道:“張姑姑覺得自己占便宜了,人家還笑話姑姑不懂行情呢。我們這裏這麽一盒下等腳夫都吃得起的茶,放到蠻夷之地,據說值同樣大的一盒上等寶石了呢。”


    張翠鳳傻了:“那些胡子既然這麽有錢,還來打劫做什麽?”


    張清笑道:“也難說啊。也許是人家的國家隻有這樣的石頭和金子,卻沒有茶葉沒有絲綢沒有瓷器也沒有稻米,所以他們願意用漂亮的珠寶和實打實的金子換我們司空見慣的東西。”


    張翠鳳一愣,繼而大叫起來:“擦,有便宜不占是傻子!不應該讓他們用一塊寶石過關的,怎麽也該用一盒子的寶石才對。還有那些出去的東西,也應該課稅,而且是重稅!我們自己的將士還在餓肚子呢,哪裏能讓他們帶那麽多的糧食走!”


    對於盤剝過往的商人一事,張翠鳳沒有絲毫的壓力。這是時代,商人本來就是一群身份低微的小人物,不要說他們這些軍戶,就是同樣跟軍戶們身為賤籍的皂隸們也敢敲詐商人,更不要說邊軍。實力僅次於禁軍的邊軍將士一向是最苦的,而且朝廷總是拖欠他們軍餉。如果沒有外快,他們早就餓死了,還談什麽保家衛國。


    張翠鳳視為理所當然的事情,在賈玖和張清聽來是這麽的不可思議。但是既然對方這麽說了可見這事兒是曆來已久的。


    隻是有的事情,邊關自己弄不但小打小鬧,也缺乏團結和合作的意義,更重要的是不能達到戰略最優化。


    賈玖就不要說了,在網絡文學裏泡大的張清立刻發現,這裏麵如果運作得宜,說不定能夠將邊關往北推上百裏。


    開疆拓土將不是夢。


    不得不說張清的夢是好的,實施起來絕對會遇見各種各樣的困難。但是這件事情到底在他的心中種下了一顆種子。也許有一天,這顆種子會長成參天大樹。但是如今,種子還是需要仔細嗬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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