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鐸看都沒看阿硯,走進屋內,將那隻尚且掙紮的山雞扔到了地上,淡聲命道:“殺。”

    殺?殺誰?

    阿硯心頭一顫,不過她很快明白過來,這是要殺雞!

    她猶豫了下,到底還是摸索到了自己包袱裏,又從中掏出一把匕首來,開始拿刀子試量著要殺雞。

    蕭鐸從旁雖然根本沒看阿硯,卻仿佛將一切收入眼中,嘲諷的語氣淡淡地道:“你事先倒是準備得極好,被褥,吃食,火石,匕首,還有什麽?該不會還有毒.藥吧?”

    這話聽得阿硯心裏涼颼颼的,她抬頭衝他笑了下,誠懇地道:“真沒有。”

    以前有,以後也許也會有,但是至少現在真沒有。

    蕭鐸聽此,用那雙難辨情緒的眸子看了她一眼,轉首便看向窗外了。

    破敗的窗戶,有風雪唿嘯著吹進來,他站在那裏,就這麽定定地看向遠方。

    黑暗中的山和樹是奇魅多姿的,仿佛鬼怪故事裏的幻影,此時又因為這散漫雪花而越發添加了捉摸不定的色彩。

    蕭鐸盯著在風雪唿嘯中動蕩的枯林,眸子微微眯起,右手便放在了腰間長劍上。

    看來總是有些人,是一定要將他置於死地的。

    蕭鐸眯起的眸子中射出凜冽的冷光。

    而蹲在那裏準備殺雞的阿硯並不知道原來外麵已經有了異常,她先是捉住雞的腦袋,在脖子那裏開了一個口,給它放血。

    這山雞自然是不樂意,拚命掙紮,阿硯死死按住山雞,勸道:“我也不想殺你,可是不殺了你,他沒肉吃,他沒肉吃,就要殺我。為了我能活下去,你還是死了吧,等你死了,我給你念三遍地藏菩薩本願經來超度你。”

    那隻雞後來血都流得差不多了,力氣衰竭,漸漸地也就耷拉下腦袋不掙紮了。阿硯忙趁機拿了旁邊的舊木盆,取了熱水,將它扔進去燙一燙開始拔毛。

    一邊給雞拔毛,一邊在心裏念經超度,待到念了幾遍,她抬頭小心翼翼地看那男人:“咱們燉雞,是不是得加點料,要不然等下我去附近采點野山菇?”

    其實阿硯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旁邊應該是長著野山菇的,到時候扔進去,小雞燉蘑菇,想來味道應該不錯。

    蕭鐸冷眼瞥了她一下:“我去。”

    阿硯沒想到他竟然肯去采蘑菇,真不容易,他可是大爺呢。不過他這麽說了他,她也不

    敢說什麽,就此在那裏低著頭繼續拔毛。

    一時蕭鐸出去了,阿硯將那隻雞打理幹淨,扔進鍋裏開始燉。

    約莫一盞茶功夫,蕭鐸迴來了,采了些蘑菇,阿硯望過去,卻見這蘑菇顏色上長有白色的小點,她不免接過來拿在手裏嗅了嗅,卻聞到一股從未聞過的異香,不免疑惑道:“這蘑菇從未見過,該不會是毒蘑菇吧。”

    蕭鐸挑眉:“你可以嚐嚐看?”

    阿硯看了他一眼,頓時覺得他這話分明是故意的,她怎麽可能傻到去嚐那個蘑菇啊,不過她自然有好辦法。

    於是她又跑到了土炕前,摸索了一番,從包袱裏找出來一根銀針,輕輕挑開那蘑菇,仔細地觀察了一番。

    “這是沒毒的吧。”銀針本就能試出絕大部分□□,更何況她曾是名醫,一眼看過去,有沒有毒,便清楚得很。

    蕭鐸用無法參透的目光凝視著她,望著她那篤定的神情,以及捏著銀針的熟練姿勢,淡聲道:“你倒是一個行情呢。”

    那語氣裏依然略有嘲諷,不過顯然更多的是疑惑。

    他寵著她摟著她,把她當心肝那麽許久,卻根本不知道自己懷裏這小姑娘到底是什麽來路。

    一個鄉下小姑娘,又是個沒讀過書的,怎麽可能有這等見識?

    蕭鐸緊盯著阿硯,原本搭在劍鞘上的手用了幾分力道。

    他不由再次想起柴大管家曾經勸說自己的那些話。

    如今他方知,自己可真是踏入了迷障,被那紅粉骷髏迷了眼睛,抑或者中了她的**湯,她身上種種疑點,自己怎麽可能完全看不出呢?不過是一心要信她,便自己騙自己罷了。

    阿硯此時正將那蘑菇用融化的雪水清洗著呢,不經意間一個抬頭,卻覺得蕭鐸望著自己的目光隱晦不明,又隱隱透著咬牙切齒的怒意。

    她微詫,想著自己剛才又哪裏惹到了他?

    蕭鐸俯首看著她仰起臉時,那巴掌大的小臉上一副無辜的樣子,忽而間便有一股衝動,將她撕碎,徹底撕碎在這裏,再也不要出現自己麵前。

    不過最後,他到底是壓抑下胸臆間的衝動,深吸了口氣,別過臉去,切齒地道:“好好做飯,不要給我耍什麽花樣,要不然——”

    要不然什麽,他沒繼續說下去,轉身推門離開了。

    阿硯望著他的背影,越發覺得此人實在是性情不定難以捉摸,他怎麽可以

    一會兒一個模樣,便是三月天也沒這麽變幻莫測吧?

    不過當然這也輪不到她操心,她還是低下頭繼續燉雞。

    灶膛裏的火舔舐著發紅的爐膛,阿硯此時身上已經暖和了許多,想起之前在風雪中奔波的淒慘,她滿足地舒了口氣。

    又逃過一劫,又沒死成——活著可真好啊!

    此時爐灶裏的柴用光了,她看了看外麵,卻見樹底下有些枝葉,雖被雪覆蓋了,可是下麵一層總是有些幹的吧?當下便起身出去,扒開那雪,果然見下麵有未曾被雪浸潤的,當下抱進屋裏來繼續燒火。

    約莫大半個時辰,這個時候蕭鐸還沒迴來呢,不過這小雞燉蘑菇算是做好了。

    阿硯聞了聞,雖則沒有什麽調料,可是這野山雞自有一股天然的醇香,此時配上那野山菇,雞肉吸收了山菇的香味,而山菇又完美地融入了山雞之中,味道香濃,鮮得人口水直往下落。

    阿硯眼饞,便拿了旁邊的勺子取了一些,張口就要嚐一嚐。

    誰知道就在那雞湯要入口的時候,忽覺眼前一個人影,還未及反應呢,手中的勺子已經被劈手奪走,勺子裏鮮美的山雞肉也掉在了地上。

    阿硯震驚地看著眼前陡然出現的蕭鐸,卻見他麵色陰鬱地望著自己。

    蕭鐸看阿硯那副呆呆的模樣,不由冷哼一聲,挖苦道:“看你那饞樣,就知道吃。”

    阿硯心疼地看了眼地上的雞肉。

    她餓了啊,餓了的話,心裏難道不是想著吃嗎?

    不過她此時也不敢說什麽,蕭鐸這是不想讓她先吃?其實她隻是要嚐一嚐味道啊……

    她低下頭,收拾著地上掉了的雞肉,小心地道:“爺,您先吃,等您吃飽了我再吃。”

    蕭鐸不置可否,臉色陰冷地站在那裏。

    阿硯想了想,便忙過去拿了勺子,又在那破舊的灶台上找到了一個缺了口的碗,為蕭鐸盛了滿滿一大碗的雞肉,捧到了他麵前:

    “爺,您嚐嚐吧?”

    蕭鐸冷瞥了她一眼,接過來。

    他優雅地吃了起來。

    阿硯卻不敢吃,取了棉被裹住半截身子,縮在那裏。

    野山雞燉得已經酥爛,山裏野雞特有的鮮香經過那蘑菇新鮮之氣的融合,實在是讓阿硯口水一直往下落,她肚子裏不免咕咕叫起來。

    抬眼看了下那個陰冷的男人

    ,再看了看鍋裏還剩下的雞肉和湯,她並不敢去吃,隻好挪蹭著來到了炕邊,取了之前冰冷的糜餅和皺飯。

    她小聲地向蕭鐸請示:“我可以將湯澆到我這糜餅上嗎?”

    就算沒有雞肉吃,喝湯也是好的啊!

    誰知道蕭鐸漠然地抬頭看了她一眼,淡道:“不能。”

    說完這個後,他繼續低頭吃肉,肉香四溢,他吃得慢條斯理,優雅舒適。

    阿硯萬沒想到,自己辛苦忙碌半天,竟然是連湯都沒得喝?

    她失望地望著那熱氣騰騰鮮美無比的雞湯,沮喪地歎了口氣,低頭繼續啃自己冰冷的糜餅。

    等到大半個糜餅艱難地被她啃下去了,她再抬頭看時,卻見蕭鐸已經吃飽了。

    人家吃飽了後,像個慵懶的豹子一般,正坐在那裏閉眸假寐。

    阿硯猶豫了下後,終究是受不住那雞湯的誘惑,小聲地問蕭鐸:“你現在不吃了,剩下的雞湯,我可以吃了嗎?”

    蕭鐸卻是連眼都不曾睜開,淡道:“不行。”

    噶?

    還是不行?

    阿硯有點咬牙切齒。

    心疼地看那一鍋自己辛辛苦苦燉出的雞湯,她咬咬牙,忍下了。

    雞湯,雞湯算什麽,以後活著逃離了他,她想吃多少雞湯就吃什麽雞湯!

    現在,是命最重要!

    忍痛將自己的目光艱難地從雞湯上移開後,阿硯狠狠心,閉上眼睛,裹上自己那背了一路的暖和被褥,她昏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或許是太累了,她睡得香甜,夢也沒做一個。

    後來她是被硬生生地拽醒的。

    她睜大眼睛,用迷蒙的眸子茫然地望著近在咫尺的那張冰冷的俊臉。

    他幽深的眸子裏帶著濃濃的嘲諷:“笨丫頭,還在睡,起來!”

    阿硯嚇得睡蟲全無,一個激靈便全醒來了。

    蕭鐸卻不管她是否醒了,大手一身,拽起她的後衣領,如同提著一隻山雞般將直接將她拎起來了。

    啊——

    這是發生了什麽事!

    阿硯很快就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周圍覆蓋著的大雪忽然就湧現出白色的巨浪,仿佛狂風之中大海中卷起的波濤一般,一波推著一波向他們襲來。

    蕭鐸提著自己,縱身

    一躍間,兩腳踏空,傲然飛翔於這白浪之上,一時猶如雄鷹展翅,又若白帆小舟越過萬重山脈。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巨浪翻滾不止間,便見從裏麵翻出來十數名白色身影,一個個都是穿著勁裝,發出尖銳的長嘯之聲,淩空倒翻間,數到白芒如影隨形而至,向著蕭鐸襲擊而來。

    漫天劍氣殺氣凜冽,就連這飛飄的雪花仿佛也在這一刻為那煞氣所傷。

    阿硯被蕭鐸扔到了一旁雪地上,幸好雪地鬆軟,要不然她會直接被摔個滿頭包。

    她趴在雪地裏看向那邊的打鬥,任憑她眼力其實比尋常人要好上許多,可是卻依然無法在那寒芒白雪籠罩中分辨出蕭鐸的身影。

    無數道寒芒白影在狂動,恍惚中仿佛能隱約感覺到裏麵有一道黑影,可是因為速度太快了,顏色便淡了起來,她隻能看到一團白色中的黑,卻看不出現在蕭鐸情景如何。

    她心裏是明白的,這一次來的人,身手明顯比之前的要高明太多了。

    蕭鐸這一次是遇上勢均力敵的對手了。

    他會不會敗,如果敗了,他是不是就死了?

    如果他死了,自己是不是也會遭受魚池之殃被殺死在這裏?

    阿硯盯著那疾速旋轉的白影,看了看這附近嶙峋山石並大雪紛飛,狠了狠心,一個咬牙,便下了決定。

    假如蕭鐸殺了那群人,也許他以後還是不會放過自己,甚至可能想盡辦法殘忍地折磨自己,想想昨晚那個眼睜睜地無法吃到嘴的噸山□□!

    假如蕭鐸被那群人殺死了,那些人一定一定不會放過自己。

    橫豎都是死,倒不如放手一搏。

    阿硯當下不再猶豫,瞅準附近的地形,將自己的身體趴伏在雪地上,就著那雪堆的掩護,不著痕跡往附近挪。

    她挪啊挪啊,總算挪到了旁邊的枯木林附近,當下猛地起身,猶如兔子一般鑽入了枯林中。

    這片山林雖然樹葉落盡,不過枯木枝椏交叉濃密,而且因白雪覆蓋其上,人一旦鑽進去,外麵竟是看不到的。

    外麵依舊在打鬥,阿硯抓了一把枯草,將枯草綁在了一根枝椏上,當下奮力往前繼續奔跑,卻將那根綁了枯草猶如掃把一樣的枝椏拖在身後。

    她知道自己奔跑間會留下腳印,而腳印若比較深,一時半刻很難被這落雪所掩蓋,可是如今這枯草做的掃把一掃過去,便將身後繼續塗抹成較淺的

    痕跡,但凡蕭鐸那邊的打鬥時間長一些,飄雪很快便將這些痕跡覆蓋了,她就有機會逃脫。

    一路上林中的枯木枝椏刮擦著她的胳膊和頭發,甚至有荊棘偶爾滑上她的大腿,不過這些她都不在乎,忍著風雪打在臉上的疼痛,忍著手上滲出血的疼痛,拚命地往前跑。

    她想活著,還想像個普通人一樣過著最庸俗的日子。

    她想嫁給一個像霍啟根那樣或許貧窮或許富有但是再普通不過的鄉下人,生兒育女下地操勞圍著鍋台轉,她想在幾十年後可以看著自己兒女繞膝歡聲笑語。

    她還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壽終正寢,能夠含笑於九泉之下,可以喝一碗孟婆湯,飲一口忘川水,從此後再也不記得往日種種,她想當一個真正的小嬰兒,享受本該屬於她的輪迴。

    七世厄運,無休止的重生,這一切都仿佛和那個男人脫不了幹係。

    她就是想離開他,和愛沒有關係,也和恨沒有關係。

    阿硯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當她終於停止下來的時候,發現周圍已經是萬籟俱寂,枯樹疏雪,山石嶙峋。

    雪已經停了,天已經亮了,一輪模糊的紅日從遠處天和山相接之處,躍然而出,喚醒了這沉寂的崇山峻嶺。璀璨絢麗的陽光為這一片晶瑩剔透的雪山雪林籠罩上了一層朦朧的霞光,又有霧氣在那朝陽之下幻化成乳白色的雲紗,飄蕩在那千山腰際,猶如一條天女拋落人家的白絲帶。

    阿硯站在山頭上,遙望遠處,心曠神怡間,不由想放聲大喊。

    有什麽比千辛萬苦擺脫了那人的禁錮而更讓人開心的事情呢?

    霞光照射在她的臉上,她輕輕閉上眼睛,享受著山澗吹來的寒風。

    這風雖然冷,可是卻分外的讓人舒坦。

    她自由了,她終於可以無拘無束地走在這人世間了。

    再次睜開眼睛,深吸了口氣,接下來,她還是想一想怎麽活下來的事情吧。

    誰知道就在此時,她忽然感到身後有一股迅疾的風向自己襲來,她還來不及反應呢,便有一股巨大強勁的力量將自己席卷。

    修長有力的雙腿在山頭間蜻蜓點水一般滑過,縱身一躍間,已經提著她飛縱過著萬重山脈。

    啊——

    風聲在耳邊唿嘯,刺骨凜冽,男子霸道狂肆的氣息就在耳邊縈繞,其間還夾著一點似有若無的血腥,而她呢,幾乎是半懸在兩個山頭之間。

    下麵便是萬丈懸崖!

    “再叫,我真得把你扔下去了。”

    施展輕功,猶如謫仙一般飄飄然跨越這兩個山脈之間,甚至還提著一個阿硯,男子卻是絲毫氣不喘臉不紅,咬牙在她耳邊這麽啞聲威脅道。

    阿硯嚇得趕緊閉嘴了,不但閉嘴,她還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衣襟。

    這個世上還有比現在更淒慘的事情嗎?!

    蕭鐸望著懷裏這個怕死的阿硯,鄙夷地冷笑:“笨蛋。”

    說完這句,他想起她施展的小花招,揚眉道:“還是個自以為聰明的笨蛋。”

    阿硯現在已經徹底癱軟了,兩腳無力,渾身沒了知覺。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變成一坨石頭,這樣就再也不用麵對蕭鐸了。

    可惜她不能。

    當下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來,她點頭:“我好像是有點笨。”

    蕭鐸垂首,將下巴抵扣在她柔軟的發絲間,啞聲道:“笨死了。”

    說話間,蕭鐸終於落地了。

    他放開了阿硯後,阿硯就直接癱倒在那裏,半坐在雪地裏,一動都不想動了。

    “起來。”蕭鐸命道。

    “後麵,是不是有人追殺我們?”阿硯納悶地看著蕭鐸。

    “是。他們追上來後,會把你碎屍萬段。”蕭鐸麵無表情地說。

    “碎屍萬段?那太好了!”

    蕭鐸聽到這個,擰眉看著雪地裏賴著不起來的阿硯。

    “我竟然作死地在你麵前又跑了,不但跑了,還被你抓住了,你一定更加恨我了,恨不得殺了我?你接下來是打算用什麽手段折磨我?”阿硯胡亂猜想著:“與其落在你手裏被你折磨,我寧願被後麵那群殺手殺死!”

    至少他們還能給她一個痛快吧。

    蕭鐸眉心緊縮,太陽穴那裏微微抽動。

    “起來!”他低冷的聲音這麽命令道。

    “我不想起來,我想被他們殺死……”經曆了在兩個山頭間飛來飛去的這種嚇都能嚇死的事,阿硯現在手腳已經不是自己的了,想起都起不來的。

    蕭鐸抿了抿唇,冷笑一聲,挑眉道:“我數一二三,你若是再不起來,我現在就殺了你。”

    說著,他的手已經按在了腰際寶劍上。

    “一,二……”

    話音未落,阿硯一下子跳了起來。

    “我聽你的,什麽都聽你的,隻要你別殺我!”阿硯馬上投降了。

    死不死的,隻是說說而已,她才不想呢,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啊!

    蕭鐸的手離開了腰際寶劍,綻唇,一抹嘲諷的笑浮現。

    “你在前麵走。”他這麽命令道。

    阿硯聽了,耷拉著腦袋,走在前麵。

    或許是之前她為了逃跑已經跑得筋疲力盡,或者是被蕭鐸如此三番戲弄之後,她覺得自己就是那隻跑不掉的耗子,以至於太過絕望,總之她現在渾身無力,兩腿猶如掛了大石塊,每一步走起來都分外艱難。

    蕭鐸這次倒是沒催她,隻是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

    她終於忍不住問:“我們去哪裏啊?”

    “你本來要去哪裏?”

    “我去哪裏,你跟著去哪裏?”

    蕭鐸沉默。

    阿硯想想這事兒都覺得滑稽,忍不住有些沒好氣:“我本來要去沒有你的地方!”

    身後的人無語片刻,終於還是道:“那現在就去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吧。”

    阿硯越發莫名,心道他往日不是最有主意麽,再說憑他那絕世輕功,直接一縱一躍不就跑了麽,至於這麽和她一樣憑著兩條腿踩在雪地裏嗎?

    正納悶著,她又聞到了一股血腥之氣,比之前所聞到的濃重許多。

    猛然迴過頭,當下吃驚不小。

    他口中竟然吐出血來,唇邊一抹醒目的紅,餘下嫣紅的血浸潤了玄色的平寬袍,雖並不顯眼,卻也觸目驚心。

    見阿硯發現了自己的處境,他勾唇冷笑:“放心吧,死不了。”

    說完這句,他一邊抬起袖子拭去唇邊的血,一邊補充道:“就算死,我也會先殺了你的。”

    這話冰冷淡漠的沒什麽情緒,猶如一陣涼風吹過。

    冷得阿硯頓時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愣著幹什麽,繼續走。”蕭鐸解下長劍,以劍拄地,揚眉這麽命她。

    “你受的是內傷。”阿硯猶豫了下,還是這麽說道。

    蕭鐸抿唇無言,安靜地望著她。

    阿硯歎了口氣,走迴去,伸出手來,手指捏在了他的手腕上。

    蕭鐸的手腕頓時僵了下,皺眉盯著阿硯,仿佛要看穿她的意圖。

    “如果你死之前一定會殺了我,那我也不希望你死。”阿硯解釋了下,繼續號脈,這麽一診,她不由得皺眉:“你這傷勢很重。”

    而且這傷並不是剛才那場打鬥所致,是之前他已經受傷了,如今在遭受眾多絕頂殺手圍攻的情況下,他才受傷複發,無法支撐而已。

    他可能真是要死了——阿硯忽然發現這個事實。

    阿硯難得同情地看著他:“你真得能撐下去嗎如果你不能盡快療傷,怕是會越來越嚴重……”

    她又想起他剛才那灑脫飄逸的飛仙過山,不敢苟同地道:“剛才那個樣子,隻會加重你的傷勢。”

    誰知道她正說著,蕭鐸卻陡然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漠聲逼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她計劃逃跑的時候籌謀周到,剛才逃跑時還不忘掩蓋行蹤,看起來對醫藥和內傷都頗有了解,怎麽都不可能是個普通的農家女。

    “說了你也不信。”阿硯當然不想說。

    “你不說,怎麽知道我不信呢?”蕭鐸擰眉審視地望著阿硯半響,再次開口時,語氣中竟有一種溫柔的錯覺。

    “好吧,那我告訴你,其實我是天上掉下來的神仙。”阿硯胡謅一把。

    “胡說八道。”蕭鐸收起剛才的溫柔,冷聲斥道。

    “看,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信,你不信還問我什麽呢。”

    蕭鐸望著伶牙俐齒的阿硯,一時竟無言。

    “既然你身受重傷,輕功也不能施展,那你就一定不能殺了我,如果殺了我,誰伺候你膳食,誰幫你抓雞宰羊,誰帶著你離開啊!”

    “你說得好像很有道理。”蕭鐸勾唇,笑裏帶著嘲諷。

    “我們這個時候就應該不計前嫌,互相幫助,一起走出這片雪山。如果彼此存著殺了對方的心,到時候大家說不得一起死在這裏。”

    “嗯,對。”蕭鐸點頭。

    阿硯看他竟然真這麽想,當下分外滿意:“既如此,我們就繼續往前走吧,趁著現在太陽正好,我們多走些路。”

    蕭鐸抿唇不言。

    阿硯自作主張,繼續往前走。

    “那些人是不是在尋找我們?”阿硯心裏又開始琢磨事了。

    “是。”蕭鐸啞聲道。

    “如果他們找到我們,我們就死定了。”阿硯擰眉這麽說。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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