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這一日,若是外間,必然是燈火通明鞭炮四起的,可是這府裏卻是和別處不同,即便到了元宵節,也是冷冷清清的。隻是今年不同,因前些日子出去遊玩的小十七爺迴來了,他是要玩鞭炮的。

    於是柴大管家格外開恩,說是因著今年小十七爺在,趁機下人們可以在偏遠裏掛上燈籠,並放點煙火鞭炮。

    這令一出,大家紛紛感恩戴德的,隻說這柴大管家實在是個好人,平日裏就極為和善的,如今更是體恤眾人。

    阿硯卻想起他對自己的種種不喜來,想著或許他這個人真得不錯,隻是對自己不好罷了,對其他尋常人等那是極好的一個管家呢——也怪不得蕭鐸格外信任他,便是當初自己吹枕邊風,也沒能把他鏟除。

    眼瞅著大家都去偏院了,阿硯看了看身旁陪著自己的兩個廚娘,便笑問道:“你們不過去?”

    兩個廚娘眼中有所期望:“可以嗎?”

    阿硯點頭:“去吧。”

    這兩個廚娘聽著分外驚喜,當下謝過了阿硯,便披上棉罩,戴上了帽子,徑自出門去了。

    阿硯望著她們離去的背影,不免想著,今晚若是真得會走水,這火會從哪裏起來呢,會否傷了這些無辜性命?

    低頭細想,何小起那人和這些廚娘也是曾朝夕相處的,若是真都葬身火海,他又怎麽忍心?一時又不免想起那一日酒樓上掛著的那夥計屍體,那情狀實在是分外淒慘,又是一條枉死的性命。

    可是其實世間枉死的性命何其多,自己也是其中之一,這個時候想著晚上的走水,自己又能做什麽呢?

    不過是獨善其身罷了。

    阿硯苦笑了聲,不再去想了。

    她連自己今晚能不能逃過這一劫都不知道,又有什麽能力去關心別人呢。

    當下偷偷地從廚房取了一把鍋底灰,迴了自己房中,也不敢開燈,就用手去摸索了那棉被以及裏麵藏著的幹糧,都是好好的呢,以她的食量,吃個七八日總是沒問題的。

    她將棉被重新用一張蘭花粗布大包袱卷起來,打了一個結後,背起來掂量了下,自己背著跑是沒問題的。

    至於廚房後麵的那個洞,看樣子應該是個狗洞,有些年月了的樣子,雖很是髒亂破敗,不過她這個身量鑽出去也是沒問題的。

    如今萬事俱備,隻等何小起所說的走水了。

    她心裏有事,難免覺得這時間

    分外的難熬,背著那包袱,時不時看看外麵,卻見外麵零星雪花又飄了起來,夜色濃重,朦朧遠山連綿不絕,偶爾間會有輕微的鞭炮聲傳來,那是沉悶多日的府邸中久久不曾有過的歡快。

    正想著間,忽而便聽到外麵的聲音雜亂起來,側耳傾聽,卻覺夜色中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還有喊叫“走水”的聲音,那聲音此起彼伏的,不絕於耳。

    阿硯心裏一喜,知道這事兒是應了何小起所說,當下也顧不得其他,忙背起自己的包袱來,用鍋底灰把臉上一抹,又把頭發弄亂了,低著頭直接衝出屋門。

    一出這房間,外麵的喊叫聲和腳步聲就更清晰了,聽起來像是一處偏院著了火,那火勢直向著蕭鐸的房中去了。

    衝著蕭鐸去了……

    阿硯在心裏細細品味了這其中的意思,不免攥緊了手中的包袱係帶。

    其實何小起那晚對自己說出這話,她應該是早就猜透了的。何小起定時和外人勾結,裏應外合地給這宅子放火,他放火,不是燒那些無辜下人,而是衝著蕭鐸去的。

    蕭鐸武功高強,劍法了得,尋常人根本奈何不了他,可是現在趁亂放火,再行些下流惡毒手段,蕭鐸或許就此栽了呢。

    再者,不是說今晚小十七爺迴來了麽,看得出,那個少年是個天真的,而蕭鐸也是在乎這個弟弟的。若是對方以這位小十七爺為要挾,蕭鐸未必就逃脫得了。

    也就是說,今晚蕭鐸怕是真有些麻煩。

    雪花飄零中,阿硯深吸了口氣,抬頭往那茫茫蒼穹。

    這一夜,一如上一世那個酷冷的夜裏,她抱著那個凍僵的少年,卻為自己迎來一場毀天滅地的災難。

    她想活,無論如何想活下去,不想死。

    阿硯越發握緊了手中的包袱係帶,咬緊牙,狠狠心,一溜小跑往廚房方向跑去。

    到了廚房那裏,隱約可見遠處人來人往,大家都在設法救火,還有人大喊大叫,遠處則是已經傳來打鬥聲響。

    這是一個雜亂紛呈的夜,雪花,殺戮,陰謀,和死亡。

    阿硯不再猶豫,一個轉身,徑自跑到了廚房後麵的狗洞裏,先將包袱推出去,自己又收腹吸氣,小心翼翼地往外鑽。

    費了半天功夫,弄了一身的雪和泥,總算鑽出來了。

    她大口地喘著氣,看看四周圍,卻見果然有走動守衛的侍衛,便忙蹲在那裏,不敢動彈。

    這府裏果然是戒備森嚴的,隻是如今那些侍衛顯然有些心不在焉,大家低聲不知道商量了什麽,便也縱身一躍進了府內。

    府內此時喊殺聲打鬥聲越發激烈了。

    這可真乃是非之地啊。

    阿硯四處瞅過去,並不見什麽人影,當下彎著腰,背著包袱,邁開步子開始往外狂奔。

    自由了,隻要跑出這府中方圓十裏地,她就能得自由了!

    ****************************

    北風凜冽,雪花飛揚間,有劍芒幾乎和這漫天雪花融為一體。

    劍芒所指之處,朵朵豔麗的臘梅瞬間綻放開來,染濕了地上的雪,也驚到了一旁的眾人。

    蕭鐸一柄長劍在手,猶如鬆柏一般立於這蒼茫天地之間,肩頭一隻雄鷹孤傲而立,身後卻是火光漫天。

    抬起眼來,他盯著這層出不窮的刺客,綻唇一個冷笑:“誰還要來?”

    他這一笑間,眾位刺客紛紛麵麵相覷,眸中盡是驚恐。

    傳聞九皇子劍法了得,可是此時他們詳細籌謀,請來了唐家暗器高手,並出動玉香樓七十二名頂級殺手,逼得他腹背受敵,可是誰知道,他一柄長劍在手,卻是森寒凜冽,所向披靡。

    他哪管你是什麽陰謀詭計,更不畏懼什麽毒刺毒煙,竟是一柄長劍所到之處,盡皆倒下。

    此時地上的雪已經被染成了紅色,橫七豎八地倒著許多屍體。寒風吹起那些死去人的頭發,混著紅色的血,白色的雪,在這刺骨的寒夜中一起一落的,看著分外的驚悚。

    而那位殺了這許多人的九皇子,此時卻那麽勾唇一笑,笑得猶如暗夜裏的鬼魅,帶著他那奪人性命的兇殘惡鷹,猶如來到人世間的勾魂使者。

    眾人全都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今天算是栽了,栽了。

    蕭鐸鄙夷地望著眼前這群已經失去了鬥誌的刺客,淡聲吩咐一旁的柴大管家:“你帶著小十七,離開這裏。”

    小十七擔憂地望著蕭鐸:“九哥,那你呢?”

    他也不傻,知道外麵刺客絕對不止眼前這些,那些喪心病狂的人,不知道後麵還有什麽手段,一個個都想著奪他性命呢!

    蕭鐸眯眸,冷道:“少廢話,走。”

    柴大管家看了蕭鐸一眼,提起小十七來,麵向蕭鐸恭聲道:“九殿下,保

    重,我先保護十七爺離開了!”

    話音剛落,也不顧小十七的抗議聲,運起輕功,縱身而去了。

    待到小十七和柴大管家離開後,蕭鐸微垂下眼睛,看著自己飛揚的黑發上沾染的雪花,淡聲道:“其實我並不喜歡殺人。”

    眾人一驚,紛紛提防地望著這個鬼魅一般的男人。

    他不喜歡殺人,誰信!

    蕭鐸仿佛看穿了他們的心思,依舊用那平靜到幾乎淡漠的聲音道:“可惜,總是有人找死。”

    他的話低沉緩慢,每一個字都仿佛用了力道。

    話音落時,眾位刺客們還沒反應過來,他們便見眼前白芒閃爍,眾人的心倏然收緊間,便覺得眼前砰的一下有鮮血不知道從哪裏噴湧而出。

    誰的血,如此溫熱,又距離自己如此之近……

    他們腦中模糊地滑過這個疑惑後,便緩緩地倒在了地上。

    也許當身體倒在沁涼的雪花上時,他們才明白,那血根本是自己的。

    血湧出,他們就死了。

    熊熊烈火依舊在燃燒,那烈火迅速蔓延,燃上了這帶血的屍首,唿嘯的風聲中便有了劈裏啪啦的聲音。

    蕭鐸一雙修長而冷靜的手握著長劍,讓長劍冰寒的鋒刃擦過地上白色的雪,拭去了上麵的血汙。

    他抬起頭來,看了看府中,知道這宅子是徹底沒法住下去了。

    當下將劍緩慢地插迴到劍鞘中,他轉首闊步而行。

    他剛才受了傷,內傷,別人不知,可是自己知道,總是要好生休養,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誰知道正走著,忽而心間一動,卻是想起一樁心事。

    阿硯。

    其實柴大管家說得對,過去這一關,蕭鐸依然是以前那個蕭鐸。

    蕭鐸本來應該絕情絕義,哪裏會在乎那麽一個小臭丫頭。

    在一場醉酒之後,他再想起過去那曾經對小丫頭的喜歡,再去想那些昔日情情愛愛,不免鄙夷曾經的那個自己。

    不過是一個初嚐情滋味的笨小子罷了,隻以為自己得了個寶,把個臭丫頭捧在手心裏寵著愛著,臨到頭來,還不是戳心窩子的一刀,讓他痛不欲生。

    風雪肆虐之中,蕭鐸眯起眼睛,黑眸中有暴戾殘忍一閃而過。

    其實他可以對別人殘忍,也可以對自己殘忍。

    絕情斷義,從此後對那個臭丫頭視若無睹,他完全可以做到。

    想明白了這個,他微抿起好看的唇,施展輕功,就要離開此地。

    誰知道他剛要那麽縱身一躍,身形便略一凝滯,他整個人就定在了那裏。

    身體內,有另一個聲音,卻是起了疑惑。

    那個臭丫頭,是不是就會死在那裏了?燒死?砍死?還是嚇死?她那麽笨,一定逃不過的。

    蕭鐸僵硬地立在那裏,咬緊了牙,泛白的指骨攥住了手中的劍柄,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音。

    就這麽離開,還是去看看她?

    許久後,他再次睜開眼睛,雪花迷離了他的雙眼,他終於對自己這麽說。

    “如今身受重傷,總是要逃離此地,可是若要離開,一路上風餐露宿,豈不是沒個好膳食,總是要把廚娘帶上的。”

    這麽一想,他的主意便定了,當下絲毫不再停留,縱身前往廚房方向。

    當蕭鐸這道黑影從天而降倏然出現在阿硯麵前的時候,阿硯正背著包袱跑得灰頭土臉。

    她仰起臉,望著眼前那個一身黑袍長身玉立,肩頭一隻非天鷹的男人,卻見那銳利的雙眸直直地望向自己,不由得有片刻的呆愣。

    他,不是應該身陷囹圄之中嗎?

    蕭鐸乍然看到眼前一臉黑炭狼狽如鬼的小丫頭,不由得微微擰眉。

    他先是去了廚房,可是廚房中空無一人,後來查看廚房附近,卻無意中發現有腳印直去了廚房後麵,並最終追著那點線索發現了狗洞,一路追隨而來。

    他疑惑地望著眼前分明在逃命的阿硯,皺起的劍眉壓下,細長的眸子裏有了森寒凜冽的審視。

    “你這是做什麽?”他挑眉,淡聲問道。

    阿硯隻覺得眼前的男子猶如鬼魅一般從天而降,仿佛就是來奪取自己性命的。

    英挺的劍眉斜飛入鬢,黑亮的長發絲絲縷縷,在風雪中和那寬大的玄袍不羈地飄揚,狹長的黑眸迸射出銳利而冰冷的光,削薄緊抿的雙唇透露出些許的不悅。

    風雪狂卷,一人一鷹一劍,這仿佛是一副畫,黑與白動靜錯落交織的畫麵,冷傲孤清,居高臨下,清貴中自有一股傲視天地的氣勢。

    阿硯一時有些驚到了,她不明白為什麽蕭鐸會忽然從天而降,就這麽攔住了自己的去路。

    她咬了咬唇,想著該如何躲過此劫,

    裝傻,扮貓,或者依舊假作失憶?還是幹脆上前求饒討好?

    萬千主意猶如流水一般自腦中滑過,最後她到底是越發咬緊了唇,什麽都沒說。

    事到如今,她還能解釋什麽?他又怎麽可能會信!

    銳利的雙眸緊盯著阿硯,蕭鐸抿緊的唇微微勾起,泛起一抹嘲諷鄙夷的笑來。

    “你可以解釋。”他的聲音低涼而危險,在這風雪怒吼之中不急不緩地傳入阿硯的耳中,卻讓阿硯聽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事到如今,也許這世間再也沒有人比她更能了解蕭鐸了。

    他這是起了殺心。

    假如自己沒有辦法給他一個滿意的解釋,他一定會殺了自己。

    阿硯甚至能感到他身上透體而出的那股冰寒之氣,已經給自己帶來了莫大的壓迫感,那股冰冷甚至比著漫天風雪還要讓人骨寒。

    阿硯苦笑了下,坦然地對蕭鐸道:“我沒有什麽可解釋的。如你所看到的,我打算逃走,因為我不想留在這裏。”

    這話一出,蕭鐸的雙眸頓時變得陰沉起來,渾身散發出冰冷暴戾的氣勢,森寒凜冽,讓人看得不由得心底發顫。

    偏生此時,那非天鷹展開雙翅,在空中一個盤旋,發出淒厲的叫聲,讓這風雪鬼魅之夜越發的驚魂。

    蕭鐸挑眉,黑白交錯的畫麵中,那點分外奪目的豔紅薄唇輕輕動了下,依舊是低涼的語調:“勾結外人的,是你?”

    說著這話時,他往前邁了一步。

    阿硯聽得這話,忙搖頭:“不,不是我,我沒有勾結外人來害你,我隻是想逃離這裏而已。”

    死是一迴事,可是像韓大白那樣慘死,又是另外一迴事了。

    蕭鐸的手段她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蕭鐸卻是越發勾唇笑了,再出聲時,他的語音竟然是難得的溫柔。

    “到底是不是,我們看一看就知道了。”

    語音剛落,阿硯還未及反應,一道劍芒猶如閃電一般滑過耳邊,阿硯驚魂不定間,卻見那包袱已經到了蕭鐸手中。

    蕭鐸鄙夷地看著那印蘭花包袱皮,伸出修長完美的手,緩慢地打開那包袱。

    阿硯頓時腳底下一軟,險些栽倒在那裏,心知一切都完了。

    包袱裏麵,各樣竹筒爭先恐後地滾了出來,還有那沒有裝進竹筒的糜餅和花卷,花卷還白嫩得很……

    她仰起臉來看蕭鐸,卻見蕭鐸那雙養尊處優的手,此時正捏著一個白胖的花卷,輕輕一捏,那花卷就碎成了粉末,如同雪花一般散落了一地。

    她唿吸開始變得艱難起來,勉強蠕動了下唇,嚐試著解釋道:“我隻是想逃……至少我沒有真得裏應外合背叛你……”

    “你事先早已知道了今日的火災!”蕭鐸一雙銳利的黑眸驟然射出冰冷暴戾的殺意,就那麽直直地射向阿硯,而說出口的話音,更是帶著凜冽怒意。

    阿硯被逮個正著,此時也無話可說,耷拉著腦袋,蔫蔫地道:“這……這可能是湊巧……”

    蕭鐸卻一個箭步上前,精準而迅捷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清貴俊美而冰冷緊繃的臉龐就在眼前,幽深銳利的眸子直盯著她,他冰冷的殺氣帶來攝人的壓迫感,而掐住自己頸子的那雙冰冷到讓人幾乎感受不到任何溫度的手,更是透出駭人詭殘的殺意。

    他低首間,一縷狂舞的黑發流連在她的麵頰上,滑過她發澀的雙唇,帶來似有若無的癢意。

    她被掐得唿吸艱難,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不過她還是掙紮著用微弱的聲音辯解道:“別人告訴我的,但是那個背叛你的人真得不是我……”

    至少這一次,真得不是她。

    蕭鐸挑眉,臉龐越發壓低了,冰冷的下巴幾乎半壓在她的臉頰上,四目相對間,他雙眸泛起濃濃的嘲諷:“小丫頭,到了這個時候,你以為……我會信麽?”

    阿硯絕望地垂下眼睛,是了,他不信,他肯定不信啊,他若信了,那才是傻子呢!

    當日把她捧在手心裏當寶,她說得話便是漏洞百出,他也信,如今他恨她入骨,把她當一根草,她便是再能巧言如簧,他也必然不信!

    他能將自己捧高,就能把自己摔在地上,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摔在地上!

    她再抬起眼時,眸中已經沒有了原本的絕望。

    黑亮濕潤的眸子,平靜地望著麵前那張熟悉而陌生的臉龐。

    事到如今,她竟是這麽熟悉他,熟悉到那張棱角分明臉龐上的每一處。

    輕歎了口氣,她艱難地喃喃道:“你動手吧。”

    上一次,他要掐死她,最後卻留了她一條生路,這一次,他是斷斷不會放過自己了吧。

    阿硯閉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來臨。

    風聲淒厲,雪花漫舞,那隻黑色

    的鷹展開長翅,滑過這蒼茫天空,俯瞰著這對糾葛九世的男女。

    漫長的等待後,阿硯並沒有等來那熟悉的疼痛和死亡——那雙手驟然撤離了她的頸子。

    不敢置信地睜開眼睛時,卻見蕭鐸已經倏然轉身背對著自己,她所能看到的,隻有那不羈的黑發伴隨著寬大的玄袍在狂舞。

    這個背影是孤寂和淒涼的。

    “這麽殺死你,太便宜你了。”蕭鐸森寒的聲音自牙縫裏迸出。

    阿硯怔怔地望著他。

    “收拾你的包袱,走。”蕭鐸冷聲冰冷道。

    阿硯聽到這話,望著那背影半響,陡然明白過來,連忙奔過去拾起包袱,背在身上。

    這……這是又逃過一劫了?

    蕭鐸卻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冷笑道:“一路上,好好料理爺的膳食,要不然直接把你砍了喂鷹。”

    阿硯咬唇,點頭:“嗯,我知道。”

    蕭鐸抬眸望向蒼穹,蒼穹中是那隻翱翔於天際的雄鷹。

    他略帶嘲弄的道:“不要動什麽歪心思,你那點心思,不要以為我看不透。”

    或許柴火說得沒錯,這小丫頭片子就是一個紅粉骷髏,專來迷惑他的心誌,讓他陷入其中無法自拔。

    蕭鐸是誰,狂傲不羈,世間誰人他曾看在眼裏?又曾為誰伏小做低?偏生前些日子,他仿佛被人灌了米湯一般,竟那麽著了她的道,像個傻子一般,聽之任之,縱容她寵愛她,幾乎是把她當心肝一般地捧著。

    明明她身上有那麽許多疑點,自己卻視而不見!

    蕭鐸想到此間,微微眯起眸子,唇邊越發泛起冷笑。

    他簡直是不敢相信,之前那個為了個小丫頭片子神魂顛倒,為了她幾句言語而在那裏借酒消愁的,真的是自己嗎?

    他驟然轉首,冰冷的目光猶如寒芒一般射向阿硯。

    阿硯正費力地背起包袱呢,僥幸逃得性命的她,此時被蕭鐸那麽一瞪,頓時嚇了一跳……

    之前以為自己要死了,便也無所畏懼了,反正左右是個死,又有什麽可怕呢?

    如今知道自己竟然能夠保下性命,頓時仿佛什麽都怕了。這條命既然能活下去,那就必須好好珍惜!

    他……改變主意了?

    蕭鐸看著她那個怕死的小樣子,不由得挑眉,嘲弄地威脅道:“好好伺候爺的膳食,要

    不然——”

    接下來的話都不用蕭鐸說,阿硯趕緊點頭:“好,我知道!天天給爺做好吃的!”

    此時風雪越發緊了,那風夾裹著雪渣子往臉上撲打,隻打得人臉上生疼,幾乎失去了知覺。

    阿硯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地裏,偏生此時是山地,崎嶇不平,偶爾間下麵有濕滑的枯草,一腳踩上去便是要摔倒在那裏的。

    她這些日子身子失去調養,本就不如以前那般精力旺盛,如今這麽艱難的趕路,自然是越發體力不濟。太陽穴處隻覺得嗡嗡作響,兩腿又冷又累打著顫兒,至於雙手,那是已經凍成了發蔫的胡蘿卜,用指甲掐上去都絲毫不覺得疼的。

    前麵的蕭鐸頭也不迴地往前走,寬袍黑發在阿硯麵前飄揚,看得阿硯眼前恍惚,總恨不得一把拽住那飄逸不羈的發,求著他慢一點。

    不過此時此刻她自然也明白,可不是能開口求他的時候。

    自己若求他,怕是他能毫不客氣地將自己一番嘲弄挖苦。

    她咬咬牙,憋著心裏一口氣,攥緊了包袱皮,拚命跟上去。

    蕭鐸卻在此時陡然停住了腳步,阿硯一個收勢不住,險些撞上去。

    她背著那包袱,疑惑地看著前方的他。

    她現在兩唇已經凍得發僵,說話都覺得費勁了,於是幹脆就不說話。

    蕭鐸微微側首,淡聲道:“累了?”

    唿嘯的風聲中,他清淡的聲音讓人聽不真切,不過阿硯卻依然捕捉到了他那那略顯低啞的聲線,抬頭看過去,卻見雪花撲打在他黑發間,剛硬俊美的臉龐仿佛比這冰雪還要冷漠幾分。

    她艱難地點了點頭。

    蕭鐸眉眼微動:“是不是也困了?”

    阿硯心中泛起一點希望,他竟生了惻隱之心?

    她艱難地蠕動了下凍僵得唇,從喉嚨發出嘶啞的聲音:“嗯。”

    蕭鐸冷漠俊美的臉龐上依然沒有什麽神情,卻是繼續問道:“是不是還餓了?”

    阿硯點了點頭,咬了下唇。

    他到底是血肉之軀,雖則自己屢次讓他著惱,可心裏其實還是對自己有一分憐憫在?

    想起他曾經對自己的千般好萬般寵,心中不免感慨萬分。

    以前不管如何,或許這一生這一世,他至少是個好的。

    誰知道正想著時,蕭鐸卻用他那慣有的嘲諷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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