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硯這幾日也不曾見過夏侯皎月,不過這倒是沒什麽奇怪的,如今她隻是個廚娘了,身體恢複,夏侯皎月自然是撤離了。

    還是那句,當柔順的小貓咪時,主人自然對你千嬌百寵,可是你一旦離家出走變成流浪貓,那就不乖了,那就再也不是主人的心頭寵。那些加之與身的花團錦簇,當日怎麽戴上去,如今就是怎麽摘下去。

    阿硯其實心裏還是慶幸的,至少蕭鐸竟然留了她一條性命。

    這可真是活了七輩子從未有過的事兒,這種僥幸活下來的事兒也能輪到她?正常的節奏不應該是——好巧不巧地就那麽死了嗎?

    倍感幸運的阿硯,一邊在廚房裏打著下手,一邊開始掛念著爹娘弟弟,不知道他們是否順利地離開了?自己已經不再蕭鐸跟前受寵了,那個柴大管家是不是沒必要再威脅自己了?

    還有蕭鐸,他既肯饒了自己性命,以他的心性,便斷斷不至於再去找自己爹娘弟弟麻煩吧?

    心裏雖是這麽想著安慰自己,可到底是擔憂,想著設法出去打聽下,可是這蕭府裏可真個是銅牆鐵壁一般,依她這十幾歲普通小姑娘的身子,又沒個功夫傍身,還真難溜出去呢。

    沒奈何,幹著急也不是辦法,隻好每日裏踏實做事,瞅個機會,再尋找時機,先看看自己爹娘弟弟是否安好逃出,自己再想辦法逃出去。

    若是逃出去了,自己各樣手藝在身,也倒是不怕沒個活路的。

    正這麽想著,卻聽到旁邊的韓大廚灰著個臉迴來了,看上去愁眉不展,倒像是剛死了爹娘般。

    阿硯誌起耳朵聽他們議論,卻是說蕭鐸這幾日根本不曾進食。

    這一次倒不是蕭鐸發火了,看起來他連發火的力氣都沒有了,這一次是夏侯姑娘下了令,若是廚房裏不能做出九爺喜歡的飯食,一個個都要重罰的。

    溫柔美麗的夏侯姑娘說出這話的時候軟綿綿的,沒什麽氣勢,不過大家沒人敢不放在眼裏。

    因為不用她說,他們也得想辦法了,要不然把個九爺活生生餓死在這裏,他們迴到燕京城怕是也沒活路了。

    阿硯聽到這話,沒敢吭聲,就在旁邊小心翼翼地剁肉餡,她剁肉餡的聲音不輕不重,猶如鼓點般,她就這麽剁著,剁著……剁了也不知道多久,她無意間抬頭,發現周圍的廚師們都在看她,那目光或者期望,或者疑惑,或者試探。

    哦……這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阿硯衝他們傻笑一下,繼續低頭要剁肉。

    然而韓大廚卻已經滿懷期待地走過來了,他放柔了語調,用一種仿佛怕嚇到阿硯的聲音問道:“敢問顧姑娘,聽說你也會做菜的?”

    阿硯眨眨眼睛,看了他一眼,繼續低頭裝傻。

    她不會做菜,她不會做菜,她失憶了啊,失憶的人怎麽會做菜呢?

    誰知道韓大廚卻越發湊近了她,懇求道:“顧姑娘,我們都聽說了,聽說你之前給九爺做菜,九爺很是喜歡的,如今能不能求你,救九爺一命,也救我們一命!”

    周圍其他大廚們,雖大部分將信將疑,畢竟看她這麽一個小姑娘,哪裏像是能拿得動大炒鍋的人呢,不過這些傳聞看起來像是真的,而且他們中最為德高望重的韓大廚看起來很是相信這個判斷的樣子,他們也隻好暫且信之。

    阿硯心中苦笑一聲,她隻是想當一個廚娘啊,本分地在這裏剁肉餡。

    “韓大廚,我不知道以前我是不是會調理膳食,但是我現在實在是不會呢。”

    韓大廚卻望定了阿硯,誠懇地道:“顧姑娘,你既失憶了,可能不知道一件事。”

    說著,他的目光落在了阿硯剁得那肉餡上,肉餡已成肉泥,分外細膩。

    他正色地道:“要說這剁肉餡也是有學問的,剁起來的力道要均勻,用力既不能過猛也不能太輕,太輕的時候根本剁不爛的,太重了的話,時候一長,怕是三斤的砧板變兩斤,其餘一斤進了人肚子。如今姑娘剁這肉餡的力道,不輕不重,不疾不徐,要說沒個十年功夫怕是不行的。”

    阿硯本來也沒多想,這才隨意剁個肉餡而已,卻萬萬不曾料到這位韓大廚倒是個眼光銳利精明的,連剁個肉餡都能看出門道,她也無奈,隻好道:“或許我之前真得會料理膳食,可是現在已經忘記了。這剁肉餡不過是本能使然,下意識為之,可是若做菜,這調料如何使用,這火候如何掌控,怕是都忘個精光了。”

    誰知道這韓大廚卻是道:“到底這菜該如何做,你且不用管,便是做糊了也可以,隻要你肯做!”

    韓大廚這麽一番話,說出來真叫一個鏗鏘有力,震撼了旁邊一幹人等。

    這……能行嗎?

    韓大廚卻很是來勁:“顧姑娘,您就試試吧,就當我等求你了,您若一試,或許能救我們於水火之中!”

    話說到這裏,阿硯哪裏還能推脫的,再說了……

    她還真有些揪心,那個蕭鐸,他真得要餓死了嗎?

    阿硯的心就那麽狠狠地一抽抽。

    抽了一下後,她驀然臉上發白。

    為什麽這種感覺是如此的熟悉?那心窩裏隱約抽動的疼,疼得仿佛全身筋脈都被牽扯了……分明是上上輩子她臨死前的情景!

    阿硯大驚失色。

    她,她,莫非這輩子也有心疾之症??!

    眾大廚們卻見這位顧姑娘先是一臉傻相,後來再是臉色蒼白,緊接著仿佛受了莫大驚喜。

    這是怎麽了,莫非做個菜而已,她嚇成這樣?看起來果然是個不行的!

    唯獨韓大廚,關切地上前:“顧姑娘,你,你沒事吧?”

    阿硯等得那股心悸過去,深唿吸了幾下調理內息,擰緊了眉頭,半響後才艱難地睜開眼。

    她這輩子,看起來也是有心肌之症的,之前竟然一直不曾犯過。

    如今沾染了這蕭鐸,果然這心肌之症也來了!

    阿硯心裏想哭,果然那蕭鐸是瘟神。

    一旁的韓大廚捧上一盞茶水:“阿硯姑娘,你要不要喝口茶歇歇?”

    望了眼一臉殷勤的韓大廚,阿硯毅然決然地道:“好,這菜我做了。”

    她還是繼續迴到老本行,當廚娘,下毒吧……

    毒不死他,看來死得就是自己!

    世上毒物千萬種,總有一款適合他!

    ************************

    下毒這種事也不是說幹就能幹的,阿硯現在要做的還是當個廚娘。

    她看了看廚房裏的各樣食材,卻見光是水產便有新鮮鱸魚,大蛤蜊並海螺等,當下過去看了看,卻見如今雖沒開春,可這大蛤蜊已經分外粉嫩了,當下想了想,便道:“往日你們都做什麽菜,拿來我看看,要不然我實在記不得這世間有些什麽菜名了。”

    其他人一聽,臉都黑了,麵麵相覷,想著這小姑娘能行嗎?

    唯獨韓大廚,忙取來了平日做菜的名錄。

    阿硯裝模作樣地當自己不識字,又讓韓大廚給念了,她才道:

    “蜜燒肉炙,煎黃雀,黃泥煨雞,八糙鵝鴨,清攛鹿肉,九轉大腸,油爆大蛤,紅燒海螺,蝦蒸假奶,還有那個火踵蹄膀,酒蒸石首,都可以做一份,至於主食便用耍魚麵和油酥餅兒吧,還有羹湯

    ,來一個攛鱸魚清羹和小雞二色蓮子羹吧。”

    韓大廚聽著這個,不由試探著問:“顧姑娘,你都要做?”

    這是讓這位小姑娘做菜啊,她一個人,能忙得過來嗎?

    阿硯很是無辜地道:“怎麽可能呢,你們來做,我隻做一道菜就可以了吧?”

    韓大廚本欲再說什麽,不過後來轉念一想,便幹脆讓步道:“好,不知道姑娘要做哪一道菜?”

    阿硯隨意一指:“我看那個大蛤蜊不錯,很好吃的樣子,就來那一個吧。”

    韓大廚連忙點頭,自然答應,然而其他大廚心內卻覺詭異,心說這小姑娘,剛才提起那個菜,看上去很是嘴饞的樣子,不過是個小孩子罷了,她真會做嗎?

    阿硯自然感覺到眾人對自己的小看,不過她也習慣了。

    閑雜人等不必理會,她還是幫著一起做菜,老實地在廚房幫襯,等以後眾位廚子信任了她,再想辦法做個手腳吧。

    當下阿硯取過那大花蛤來,卻見已經是用清水泡過,去了裏麵泥沙的,這倒是省了她的功夫。

    她先取來了尖椒,大蒜和生薑,又將這些全都切好了,接著便是用熱油爆炒這些調料,待到調料的香氣隨著那滋滋滋的熱油聲彌漫出來,她慢騰騰地把花蛤放進去了。

    翻炒一番後,眼看著花蛤的殼全都張開了,她連鹽巴都沒放,略翻炒過,這就出鍋了。

    一時忙完了,韓大廚湊過來了:“炒好了,味道如何?”

    阿硯無辜地道:“不知道。”

    韓大廚無語,當下取了一塊來嚐,一嚐之下,不免皺眉:“放鹽巴了嗎?”

    阿硯這才恍然:“好像沒放。”

    韓大廚無奈:“趕緊放些鹽,我看著你放。”

    阿硯戰戰兢兢地取了鹽巴,撒了進去。

    韓大廚這才鬆了口氣:“這就好了。”

    然而這個情景已經落入了一旁大廚們的眼中,他們紛紛皺眉,有的還露出不屑的目光,無非是想,這韓大廚眼巴巴非要提拔這麽個小姑娘,難不成一個失憶的小姑娘就能做出九爺喜歡的飯菜嗎?

    看她炒得那花蛤,外相就亂七八糟,更何況連鹽都沒放!

    阿硯自然是感受到了眾位大廚們的懷疑和不屑,她倒是沒在意,繼續蹲在那裏挑揀著黑木耳,這些黑木耳都是莊子上送過來的上等品相,不過還是要挑揀其

    中最好的來,留著給主爺做菜吃的。

    也不知道蹲在那裏多久,她再站起來的時候,眼前一個發黑,險些摔倒那裏,幸好扶住了旁邊的灶台。

    一時不免想著,自己經曆了這許多事兒,怕是氣血虧損,改明兒想個法子來補補。

    正琢磨著呢,卻見有廚娘急匆匆地過來,竟是滿臉欣喜地稟報,說是九爺吃了,九爺吃了!

    眾位廚子聽說,一時眼都亮了,全都圍上去:“吃的哪個?可是我那份酒蒸石首?”

    “到底吃的哪個,我做的是九轉大腸!”

    “是不是吃得紅燒海螺?這個鹹香清口,想來九爺喜歡!”

    為首的韓大廚輕“咳”了聲,示意大家安靜:“先聽廚娘說說吧。”

    這廚娘看看大家,笑著說:“不是吃的酒蒸石首,也不是紅燒海螺,當然更不是九轉大腸,九爺吃得是——”

    她還適時地賣了一個官司。

    大家都屏住唿吸,緊張地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畢竟九爺吃了誰料理的膳食,這可是關係到以後大家各自的地位呢。

    廚娘越發笑了,吊夠了大家胃口,這才道:“九爺吃的是爆炒花蛤。”

    啊?

    眾位大廚們麵麵相覷震驚不已:“這……沒記錯吧?”

    就那爆炒花蛤,要外相沒外相,要味道沒味道,若不是韓大廚提醒,怕是連鹽都忘記放了,怎麽就能讓九爺相中了呢?

    誰知這位廚娘卻是正色道;“這種事情,我怎麽可能記錯呢?夏侯姑娘可是特意傳出話來的,說是九爺誇說,這麽多菜色,唯獨那個爆炒花蛤,色香味俱全,一看就和別個不一樣。”

    色香味俱全?!

    眾位大廚此時已經是睜大眼睛,麵麵相覷,他們一時言語無能,半響後隻能長歎一聲:“這……”

    這還有什麽可說的!

    **************************

    自那一天後,蕭鐸便開始進食了。

    重新開始進食的蕭鐸,仿佛變了一個人般。

    他每天天沒亮就起來,踏雪而行,前往後山練劍。

    練劍之後,他迴到房中,要先沐浴更衣,更衣之後呢,他就要用早膳。

    他的早膳要吃半個時辰之久。

    當然了這並沒什麽

    ,因為他的午膳要吃一個時辰,晚膳要吃一個半時辰。

    也就是說,這位爺現在每天用三個時辰來用膳。

    當他用膳的時候,會吃得緩慢而優雅,仿佛品味著每一粒粳米的香味。有時候正吃著,他會忽然停頓下來,幽深難辨的眸子盯著前方虛無的某一處,就那麽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久久不曾恢複。

    這個時候,夏侯皎月會上前提醒道:“爺,這粥涼了,要不要換一份?”

    蕭鐸聽到這話,從失神中醒過來,低頭看看桌上的粥,搖了搖頭,啞聲道:“不必。”

    夏侯皎月無奈,大膽進言道:“可是粥若涼了,一則是味道不好,二則是對身子不好,九爺,你每日用膳極慢,總是吃些涼的,長此以往……”

    接下來的話,夏侯皎月沒繼續說下去,她也不敢再多說了。

    蕭鐸抬起眸來,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這一眼,讓夏侯皎月看得,從頭頂涼到了腳底。

    她並不是害怕。

    現在的蕭鐸讓她非常陌生。

    蕭鐸以前會著惱,會用嘲諷不屑的眼神看著你,盡管高高在上,盡管偶爾間會任性妄為,可是至少他還有幾分煙火氣。

    後來他喜歡阿硯,縱著寵著阿硯,那個時候的他拋卻了原來的清冷高貴,反倒像個心無城府的頑童稚子,一心一意地對待著心愛之物,毫無保留地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去寵她縱她。

    那樣的他,像個孩子。

    可是現在呢,現在他卻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那一雙幽深的眸子裏,看不到任何情緒,一眼看過去,像是一個黑暗的深淵般,仿佛一不小心便會墜入其中。

    可是他的情緒是平靜的,平靜到沒有一絲波瀾,仿佛他這個人是玉石雕刻,高貴俊美,可是卻不沾染任何情絲。

    他眉眼間神情漠然,就那麽瞥了她這麽一眼,讓她冷得骨子裏仿佛有風在迴蕩。

    “粥涼了,並沒什麽。”他暗啞的聲音不疾不徐地這麽說,那聲線一如這個人,沒有任何抑揚頓挫。

    夏侯皎月聞聽這個,不免緊皺眉頭。

    一時想著,粥涼了並沒什麽,那什麽涼了,才是最可怕的呢?

    夏侯皎月一時有些怔忪,待到總算服侍了這頓午膳,她偷偷溜出去,拜見了柴大管家。

    “柴大管家,九爺如今看著仿佛好了,可總

    是不太對的。”飯也開始吃了,人也開始走動了,甚至每天早上都去練劍了,可是夏侯皎月卻覺得,九爺已經不再是以前的九爺了。

    柴大管家戴著一個羊皮帽,穿著一身銀鼠袍,背著手站在那裏,望望天,又看看地,半響後,才眯起眼來說:“這不是挺好嗎?”

    夏侯皎月看了柴大管家半響,竟不知說什麽好了。

    想著這柴大管家往日最是操心九爺的,如今倒是不吭聲了?

    柴大管家卻抬起手,捋了把他山羊須,意味深長地道:“過了這一次就好了。”

    夏侯皎月一聽這個,微愣了下,低頭想了想,點頭:“柴大管家說得極是。”

    *************************

    阿硯這幾日其實過得並不好。

    現在大家誰也不敢讓其他大廚做了,其他大廚做了,送到九爺麵前他也不吃,他總是在各樣菜式中精準地找到阿硯做的那個,專吃那一份。

    如此幾番後,其他大廚全都洗洗睡去,再也不白費功夫,這廚房裏做菜的擔子就落到了阿硯身上,蕭鐸的一日三餐全都是要她經手的,偏生他的飯食可不比以前,如今真是花樣繁多,這就讓她頗吃不消,三不五時眼前發黑。

    她知道這身子經了幾次大病,氣血虛,便偷偷地用落花生燉了粳米來給自己吃,補氣血。可是這補氣血也不是一時半刻能見效的,她還是頗感到體力不支,多走幾步路便覺得氣喘籲籲虛汗直下。

    而最讓她受不住的是,有時候半夜正睡著呢,卻聽到外麵敲門聲,竟然是廚娘來叫,說是九爺要吃宵夜,吩咐廚房做。

    阿硯困得上下眼皮都分不開了,可是聽著廚娘著急,到底是硬撐著爬起來,支著顫巍巍的雙腿,裹緊了棉衣,麻木地走到廚房,半閉著眼開始給蕭鐸弄夜宵。

    晚上的夜宵其實頗為簡單,不過是點心十味、蜜煎一盒、切榨一盒、粳米粥一份。隻是這粥自然要有個花樣,阿硯略想一想,恰見外麵有白日裏新采的梅花,便弄了個梅花粥。

    說來也簡單,不過是先將粳米熬成粥,再加入白梅花罷了,阿硯放入鍋中後,便命廚娘燒火,她自己則是窩到了廚房角落裏想著眯眼睡一會。

    一時取了個小木凳坐下,將身體蜷縮起來,越發裹緊了棉衣,閉著眼睛耷拉著腦袋就睡。

    這廚房外麵是一片桃花林,若是春夏之際倒是好,可是到了冬

    日裏,寒風枯樹,冬雪飄零,偶爾還有寒鴉發出呱呱的叫聲,伴隨著那蕭瑟寒風一下下地吹打著廚房的門,實在是聽了讓人不寒而栗。

    阿硯就在這寒風蕭瑟中,耷拉腦袋睡去了。

    一覺睡去,她竟做了個夢。

    在那夢裏,她正赤腳走在荒蕪的山頭,這山明明生得巍峨起伏,可是上麵卻是寸草不生,周圍連個雀兒都不曾有,偶爾間泛黑的石縫裏會冒出一點草根,卻也是破敗幹枯的。

    阿硯不由四處張望,想著這是何地,為什麽自己會來到此處。

    正想著呢,眼前卻出現一個人,竟然是柴大管家!

    柴大管家用憤恨的目光盯著阿硯,抬起顫抖的手來指責她道:“你這賤人,為何會在這裏?”

    賤人?自己是賤人?

    阿硯無語地望著柴大管家。

    柴大管家卻一抬手,阿硯便聽到一聲尖利的鷹叫聲,待到抬頭看時,卻見灰敗的蒼穹下,一隻黑色的鷹正孤寂而悲涼地翱翔。

    柴大管家,非天,寸草不生的山巒,憤怒的眉眼……

    阿硯心口發悸,那種熟悉而殘忍的痛從夢中席卷而來,她痛得渾身抽搐,喉頭仿佛被人掐住了一般地無法唿吸。

    偏生此時,那柴大管家卻陡然化作一團火焰,衝她襲擊而來。

    她瞳孔驟然縮進,渾身驚恐到不能自已。

    “顧姑娘?”

    一個疑惑的聲音傳入耳中。

    阿硯大口喘著氣,猛地睜開眼睛了,迷茫的眸子裏一團光亮在眼前晃動。

    那團光亮開始是模糊搖曳的,後來隨著雙眸逐漸地適應,變得清晰起來,卻竟然是廚房裏搖曳的灶火。

    一個廚娘詫異地站在旁邊:“姑娘,你沒事吧?”

    阿硯抬起手來,擦掉額頭的汗珠,搖搖頭。

    廚娘猶豫了下,還是怯生生地說:“姑娘,粥糊了,這可怎麽辦?熬了好半響的,偏生九爺房裏過來人催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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