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硯沒想到,所謂的痛打一百,是拿著雞毛撣子痛打了一百下。

    負責執刑的是孟漢。

    他的力氣並不大,顯見的是出於同袍之友愛,特意手下留情的。不過便是再過手下留情,一百雞毛撣子揮下去,也足夠把一隻可憐的鷹折磨得死去活來。

    等到執刑完畢,可憐的非天已經沒有鷹樣了,鷹毛散落一地,傷痕累累,撲閃著翅膀有氣無力,曾經陰婺的鷹眼也沒了神采,喉嚨裏還發出咯咯咯的委屈聲。

    阿硯來到非天麵前,伸手去摸了摸非天的禿頭。

    非天倔強地別過腦袋去,不讓她摸。

    “我是你的主人了,你不喜歡嗎?”阿硯開始欺負非天。

    想當初,是哪隻鷹狐假虎威來著?是哪隻鷹助紂為虐來著?是哪隻鷹裝腔作勢來著?

    非天越發別過腦袋不看阿硯。

    假如它會說話,一定是會給阿硯來一個不屑的“哼”聲。

    “你倒是很有骨氣呢,不想認我這個主人,可以啊,我現在就去告訴九爺。”阿硯笑一笑,轉身就要走。

    非天聽得“九爺”兩個字,頓時嚇得一哆嗦,拍打著翅膀“嗖”的一聲飛到了阿硯麵前。

    阿硯淡定地低頭看鷹,仰臉得意笑:“怎麽,怕了?”

    非天鷹耷拉著腦袋,鷹爪子在地上撓啊撓的,形同一隻老母雞在刨食兒。

    “我給你一個機會,現在你有兩個選擇。要麽以後聽我的話,認我當你的主人。要麽我就去找九爺,讓他把你收迴去。”

    非天聽到這個,仰起脖子,鷹眼一亮。

    阿硯笑了下,殘忍地道:“當然了,我會告訴他,你這隻鷹根本不聽我的話,我要不起,讓他自己留著吧。”

    非天鷹頓時耷拉下了腦袋。

    阿硯好整以暇地低頭看鷹:“你要自己想清楚啊。”

    非天鷹糾結地撓地刨食兒。

    “既然你堂堂一隻鷹,連這點事都做不了決斷,那我先走了,你慢慢想。”阿硯邁開腳步作勢就要走。

    “咯咯咯……”非天鷹低聲叫著,小眼睛中充滿了驚惶和哀求。

    阿硯繼續邁步往前走。

    “咯咯咯!”非天鷹扇動翅膀,飛到了阿硯麵前。

    阿硯伸出手來:“你如果以後聽我的話,那就落到我手上。如果你還是覺得自己

    委屈了,不喜歡我討厭我,那就不要落到我手上。”

    非天鷹倔強地在空中盤旋了幾圈後,最後終於耷拉著腦袋,收起翅膀,緩慢地落到了阿硯手上。

    這隻鷹比尋常的鷹提體型更為巨大,如今落在阿硯手上,沉甸甸的,約莫有個兩斤半呢,她險些托不住。

    “你既然落到了我手上,那你以後就是我的鷹了。”

    “咯咯咯……”鷹已經不知道說什麽了,低著頭認命地對著阿硯咯咯咯。

    阿硯伸出另一隻手來,溫柔地摸了下非天鷹的禿腦袋,看著它想躲閃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她一下子笑了。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鷹。”看著這隻鷹,她忽然想起了蕭鐸,那個有點口是心非有點單純的蕭鐸。

    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人啊!

    *******************************

    暫時搞定了非天鷹,報了昔日在湖邊被活生生嚇成傷風的仇之後,她把腦袋動到了柴大管家身上。

    柴大管家是一個人,不是鷹。盡管平日裏蕭鐸對柴大管家毫不客氣,動輒冷斥,不過阿硯隱約卻能感覺到,柴大管家在這府中的地位超然,並不是這麽一個簡單的挑撥離間便能解決掉的。

    若是自己不謀定而後動,到時候死的是自己,不是柴大管家。

    至於謀嘛,事到如今,阿硯覺得自己不需要其他,隻需要想辦法抓住蕭鐸的心就好了。

    隻可惜的是她實在是不明白蕭鐸看中了自己哪點,剛開始他不是對自己很是嫌棄的模樣嗎?難道說真是因為自己做的膳食?

    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

    阿硯略一沉吟,便恰好想起,前兩日莊上送來的鴨子。

    要說起來也實在好笑,那莊子上之前送了三黃雞過來,得了蕭鐸的喜歡,賞了那個莊頭百兩雪花銀,那莊頭自此便開始盤算該如何討好這蕭鐸,最後思來想去,如今鴨子也正肥,何不送幾隻鴨子試試?

    於是幾隻肥嘟嘟的胖鴨子就過來了。

    阿硯領著非天鷹,特意來廚房旁邊的草叢裏看了那幾隻鴨子。

    卻見那鴨子皮為雪白色,頗為光潤,腳上黃中帶紅,嘴殼根部較軟,胸骨尖也較為軟嫩,且羽毛光潔鮮豔,嘴上也沒個花斑。

    阿硯這麽看了一番,不由得喃喃地道:“這個毛亮皮白,色澤光潤,

    嘴殼也根部也極軟,一看便知道是個嫩鴨,必定是骨軟肉嫩,開水燙一燙,拔了毛,再炙著吃,肉味鮮美,外酥裏嫩,香味四溢,想必九爺一定喜歡……”

    一邊這麽說著,她心裏不免開始想著這鴨到底該如何炙,要用什麽特殊法子,要加什麽罕見調料,到時候烤出來是如何如何的美味,讓多少人吃得咂了舌頭,而蕭鐸吃了又該是如何如何滿意,從此後越發喜歡自己寵愛自己,任憑自己予求予奪,而自己呢,自然是從此以後可以耀武揚威頤指氣使,在這宅院裏狐假虎威。

    至於什麽柴大管家,直接哢嚓哢嚓——哢哢嚓!

    正想著呢,忽而便聽到一聲淒厲絕望的慘嚎,緊接著,就看到旁邊那隻鷹噗通一聲掉到了地上。

    咦,這是怎麽了?

    阿硯納悶地過去,撿起那隻鷹。

    “怎麽掉地上了?”

    非天鷹耷拉著眼皮,絕望地顫抖著小身體,用驚恐的眼神看著阿硯。

    “你怎麽好好的怕成這樣?別哭了,先讓鷹奴帶著你迴去吃點東西。”

    想到這隻鷹以後歸自己了,誰家寵物誰心疼,阿硯看著它這個小可憐模樣,倒是頗為憐惜,當下伸手摸了摸它的禿腦袋,關切地道:“迴去多喝點水吃點東西,這樣才能長點肉,看你瘦成這可憐模樣。”

    非天鷹聽到這個,喉嚨裏發出“咯咯”一聲,鷹眼一瞪,直接暈厥過去了。

    “該不會是病了吧?還是剛才被打傻了?”阿硯見它暈倒,也是嚇了一跳,提著這隻暈倒的鷹看了半響,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琢磨著,是不是該讓蕭鐸請大夫給非天看看了。

    一時早有丫鬟去通知了鷹奴,鷹奴慌忙過來,查看過後,卻說是並無大礙,隻是暈死過去了。

    暈死過去?

    阿硯越發不解,不過看著鷹奴說並無大礙,當下也就放心了。

    眼瞅著鷹奴提著暈死過去的鷹離開了,阿硯這才忙碌起來,挑了那隻最肥最嫩的鴨,準備做炙鴨。

    關於鴨子怎麽炙這件事,阿硯約莫知道二十多種炙法,不過裏麵總有一些是阿硯所不想用的。譬如《食珍錄》的“明火暗味烤活鴨”,是將活鴨放在火裏慢慢烤,又讓這鴨子在饑渴幹燥之下去飲了調料湯汁,這樣烤出來的鴨子自然是鮮嫩味美。可惜的是這個過程實在是太過殘忍,阿硯也是修習過佛法的人,縱然幾次轉世投胎之後不會拘泥於昔日清規戒律,可也絕

    不會使吃這種炙鴨之法來。

    思來想去,又比較了當世幾種常見炙鴨的法子後,阿硯最後還是決定用燜爐炙鴨。

    她先叫來了夥計,在她的指揮下砌成了一個燜爐。這個燜爐用青磚砌成,上三下四中七層,其中一麵牆下設了個爐門。

    燜爐砌成後,阿硯滿意地點頭:“以後可以讓莊子上多送些鴨子來,就養在後山,每天想烤幾隻就烤幾隻!”

    當家做主的感覺真好!

    “阿硯,這是要做什麽?”何小起站在一旁看這個新建起的爐灶,新奇地打量著。

    他沒見過這種燜爐,自然覺得奇怪。

    “這是用來烤鴨子的。”阿硯頭都沒抬地忙碌,隨口這麽說。

    “用這個?”何小起吃驚不小。

    因為當世之人所知道的鴨子烤炙辦法,無非那幾種,沒有一個是建造這麽一個怪模怪樣爐子的。

    “對,把鴨子放到這個爐裏麵那個鐵罩子裏,用秫秸放入爐內燒,用爐內炭火和燒熱的爐壁燜烤,這樣烤出來鴨皮酥脆,顏色棗紅,肉質會比尋常辦法更鮮嫩。”

    “可是如果你要烤的話,這個爐門關上,你怎麽查看這鴨子烤得如何,又如何翻動?若是三不五時開門,裏麵的熱氣也就散了。”何小起對這個奇怪的爐灶頗是不信的。

    這倒不是他不信阿硯,而是用這種爐子烤鴨,實在是匪夷所思。

    阿硯老神在在:“放進去關上爐門,不用看啊!”

    何小起皺了下眉頭,搖頭道:“阿硯,這樣不行的。你若是不能開爐門,便也不能翻轉鴨子,放入後,若是爐火燒得過熱,這鴨子就烤糊了。若是燒得過輕,到時候鴨子不熟,還是少不得進進出出地看,憑空把爐子裏的熱氣都給散了。用這種燜爐,怎麽可以烤出味道上乘的烤鴨呢?”

    阿硯聽得何小起這一番話,抬眼看了看他。

    他說的那些道理,阿硯是一個字沒聽進去,她隻關注一件事了。

    當下微微挑眉,她納悶地問道:“你不是我徒弟嗎?為什麽直唿我的名字?”

    何小起沒想到阿硯竟然關注點在這裏,當下一愣,臉上紅了下,囁喏地道:“你比我小,我心裏把你當師父就行了,未必非要喊你師父啊。”

    阿硯越發歪頭打量他。

    這是什麽歪理,師父就師父,他之前不是叫得好好的,怎麽忽然不叫了。

    阿硯認為自己有必要建立下自己當師父的威信。

    在阿硯的打量下,何小起越來越不自在,最後終於歎了口氣,讓步道:“好吧,那我還是繼續叫你師父吧。”

    阿硯聽了,這才滿意地點頭:“你要聽話,師父才能教你嘛,尊師敬道的道理你也不是不懂。至於我弄的這個爐子呢,卻是大有用處的。今天我們就用這個燜爐來炙鴨,下麵燒秫秸,鴨子放在鐵罩裏燜烤,我是一次放入,到點取出,保證火候恰到好處。”

    何小起聽得隻皺眉:“師父,這怎麽可能掌控好火候呢?若是萬一烤糊了呢?”

    阿硯笑,絲毫不在意他的擔憂:“先烤烤試試吧。”

    何小起雖半信半疑,但是阿硯是師父他是徒弟,此時他也不好再說什麽,想著今晌午要用的膳食都準備好了,若是這烤鴨做好了,自然是錦上添花,若是做不好,也不至於被責罰了去。

    一時開了火,待到那土磚爐灶燒得灰白了,阿硯便將一隻處置幹淨的嫩鴨放了進去。

    這個約莫要烤兩刻呢,師徒二人在那裏等著,一時也沒什麽事,便說起話來。

    “那一日的剩飯,我看九爺也沒生氣?”何小起側頭打量著阿硯。

    “嗯,吃得可香了!”阿硯想起那天蕭鐸一個勁地誇好,不免想笑。

    “九爺看這是你做的,他喜歡吃。”何小起忽然領悟到這一點。

    “他性子太怪。”阿硯現在雖然多少明白了蕭鐸的意思,可總覺得不真實,有種兩腳踩在雲上的感覺,說不得哪天就直接從雲端跌下來了。

    何小起閉起眼來,皺著眉頭,若有所思。

    半響後,他才說:“或許同樣的做法,不同的人做出來,自有不同味道。便是同樣的菜,由不同的人呈上來,也是不同的味道。”

    再次睜開眼,他看向阿硯:“菜的香味,也許並不是隻來自菜肴,還可以來自自己的心中。”

    阿硯聽到這話,不免笑了:“你這話太高深,聽著好像有道理,卻未必對。”

    “那師父認為呢?”

    阿硯歪頭想了想,才道:“菜的香味,顯然就是來自菜中,不會來自人的心中。可是呢,人會騙自己,他以為自己吃到了菜香。”

    說著間,她忽而間一愣,便想起了蕭鐸和自己。

    或許不是自己在騙蕭鐸,而是蕭鐸在自己騙自己?

    正想著呢,忽而就聽到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

    “你們聊得很開心啊?”

    來人是蕭鐸,他語氣中透著濃濃的不悅,語氣微挑,略帶嘲諷,就那麽不高興地看著阿硯。

    作者有話要說:知道什麽是同袍之愛嗎,就是孟漢和非天這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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