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耳朵就那麽響亮地打在了蕭鐸那張俊美到毫無瑕疵的臉上,頓時,尊貴高傲的臉上凸顯出一個紅掌印。

    蕭鐸渾身的火熱頓時仿佛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冰水,從頭冷到腳,渾身都凍僵在那裏。

    他整張臉籠罩上一層陰鬱的色彩,狹長的眸中炙熱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讓人不寒而栗的陰暗森涼。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他眯起眸子,牙齒危險地輕磨,緩慢而冰冷地道。

    阿硯好不容易擺脫了他,連滾帶爬狼狽至極地來到了床頭,抱著一個枕頭在手。

    假如他再敢吃自己,自己就拿著枕頭當武器,和他拚了!

    “你竟然敢打我,真是好大的膽子?”削薄的唇中吐出冰冷嘲諷的言語,聽在阿硯耳中,是輕蔑鄙視的嘲笑,是居高臨下不屑入眼的輕視。

    一時仿佛迴到了第一世,那個站在眾多煞氣騰騰的禦林軍中負手而立的高貴皇子,他唇邊輕輕吐出的字眼,足以讓她陷入痛苦的深淵。

    當他眯起眸子時,眸中會迸射出攝人的寒光,阿硯看在眼裏,會越發齒冷,總是會想起黑夜深山裏的惡狼,用那森冷的目光盯著你,蓄勢待發,仿佛隨時都能上前將你撕為碎片。

    阿硯緊緊地抱著枕頭,牙齒止不住地上下碰撞,她渾身發冷,纖細羸弱的肩膀止不住地瑟瑟發抖。

    阿硯小心翼翼地瞅著眼前這匹惡狼,怯生生地問:“你,你要殺了我嗎?”

    本來蕭鐸心裏是充滿了憤怒和不解的,要知道他的身份何等尊貴,從小可是被多少人捧到手心裏,別說打了,就是嗬斥一下都從來沒有過的。

    即使他的母後過世後,他行事荒唐詭異,他的父皇也都是默默地包容著他。

    可是如今,他竟然被一個小丫頭給打了?

    他有那麽一刻,幾乎狠狠地將這個小丫頭撕碎,看看她的心肝到底是紅還是黑。

    不過此時此刻,看著這小丫頭嚇得幾乎站都站不住的樣子,他心中的怒氣竟然滿滿消散去了。

    就好像彌漫的濃霧一樣,一點點地散去,散得緩慢,但是確實在消減。這讓他能夠控製住自己不去掐住她的脖子,盡管他緊攥起的手指骨泛白,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音。

    “你到底在怕什麽?”他咬牙切齒的聲音充滿了挫敗和無奈。

    阿硯小心翼翼地望著他,卻見那狹長幽黑的眸子竟是晦暗而無奈的

    ,削薄的唇緊緊抿著,那抿起的弧線竟透著一點倔強的委屈,是小孩子般無可奈何隻能隱忍下的委屈。

    “我……”阿硯想說話,可是身體依然無法抑製地渾身發抖。

    她已經死了七次了,縱然並不是每一次都為這男人所殺,可是經過了這麽些世,已經到了看到他便看到死的驚怕了。

    “說。”倔強固執的聲音,帶著不容拒絕的霸道,他緊擰著好看的眉,就那麽定定地盯著她,執著的眼神充滿了威迫感,逼著她要她說出個所以然。

    “我怕死……”阿硯怯生生的嗓音猶如剛從雞窩裏冒頭的小雞仔一般。

    “死?”蕭鐸聽到這個,猛地一皺眉,探究地盯著阿硯含了淚光的眸子:“誰會殺你?”

    “我不知道,但是我怕我會死在這裏,也許我很快就要死了。”

    想到這個,實在是有些沮喪,阿硯無辜地耷拉著腦袋,清澈的眸子裏湧起驚懼。

    這個答案實在是出乎蕭鐸的意料,他怔怔地盯著被嚇壞了後一臉不知所措的阿硯,心那裏就好像被人拿著帶齒的鋼刀緩慢而殘忍地研磨,鑽心的疼,一刀下去,連血帶肉。

    心跳在這一刻幾乎都停滯了下來,唿吸變得異常艱難,喉嚨發緊。

    她很脆弱很膽怯的樣子,她需要自己的保護。

    蕭鐸略仰起下巴,緩慢而僵硬地動了下幾乎失去知覺的十指,他深吸口氣,握緊拳頭,鬆開,又握緊,如此幾次後,才艱難而傲慢地開口:“阿硯,如果有人敢動你一下,我一定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當他說出這話的時候,聲音是低啞沉定的。

    阿硯驟然抬起頭,不敢置信地望著蕭鐸。

    那個俊美的男子,此時略顯倨傲,細長的眸子中閃爍著幽黑晦冷的光。

    蕭鐸自然將阿硯的神情全都看在眼裏,他扯起薄唇,發出一聲似笑非笑的嗬聲,這才啞聲道:“怎麽,你不信我?”

    阿硯垂下眼瞼,半響不曾說話。

    就在此時,她想起了那個被下了毒的藥,想起了柴大管家,也想起了將自己疏遠了的韓大白。

    有一件事,她心裏其實清楚得很。

    死了七次,這七次,有時候把死怨怪到蕭鐸身上都是遷怒。

    可是他沒出現的時候自己活得好好的,他一出現自己就死了啊!

    她也曾經想過,為什麽他一出

    現,自己就容易死呢?可是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七世經曆,各有不同,死得花樣百出,她一時無法從中找出什麽共同的因果。

    不過呢,識時務者為俊傑,其實她最應該知道怎麽做的不是嗎?

    有什麽比活著更重要的呢?

    哪怕最後她依然是個死,可是在沒死的時候,總是要為了不死而努力地掙紮啊!

    於是在許久的沉默後,她終於微低著頭,小聲嘟噥道:“你說得好聽,不過是想拽著我上床欺負我罷了!”

    任何人都能聽出當她這麽說的時候,帶著一點小姑娘的撒嬌。

    十四五歲的小姑娘,聲音軟糯得很,低頭紅著臉站在那裏,仿佛郊野裏剛剛抽芽的蘆筍般,嫩得稍微用力便是一個印記。

    蕭鐸一下子想起自己剛剛壓住她的情景,俊美的臉龐一下子紅了。

    他神色間的倨傲消失了,身上散發的蕭冷之氣也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易察覺的別扭。

    “我——”他喉嚨發緊,艱難地說:“我以為你想呢。”

    阿硯聽到這個答案,也是微微詫異,她疑惑地望著他,透過修長的睫毛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看著他那仿若剛剛墜入情網的男孩子般的羞澀,心間忽然被什麽觸了一下。

    如今細細想來,或許是她把事情想複雜了。

    蕭鐸遠沒有她想得那麽可怕,很多事情反而是自己受往事那些記憶的連累,誤解了他的意思?

    她垂下眼眸,咬了咬唇,便有了一個主意。

    他到底是何想法,總是要弄個明白。

    於是她越發放軟了聲音,低聲道:“我沒有想和你如何。”

    “你不喜歡我?”蕭鐸聽到此言,眸光驟變,就那麽盯著她看。

    “我沒有說不喜歡你。”

    “你喜歡我?”

    “我……我也不知道……”阿硯決定采取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的態度。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蕭鐸胸間憋悶,語氣中也透著難以排解的煩躁,他真沒想到和個姑娘說話是如此的費力。

    “我害怕,我怕死。”阿硯瞅著他那那緊皺的眉頭,慢騰騰地再次道出心中想法。

    “我剛剛說過。”此時此刻的蕭鐸心中泛起濃濃的無力感,他從來都是一言九鼎,說出的話,無人敢不聽的,怎麽如今到了她這裏,他說了就白說呢?她竟然

    是一句話都沒聽進去?

    “你說了什麽嗎?我剛才沒聽清。”阿硯眨眨眼睛,一臉茫然無知狀。

    蕭鐸無可奈何,伸手握住她的胳膊,擰起好看的眉,鄭重其事地道:

    “我剛才說,你不要害怕,任何事都不必害怕。有我在你身邊,我一定會保護你的。如果有人敢動你一下,我一定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蕭鐸掏心挖肺,恨不得現在就有個人對阿硯不利,他正好一掌拍死對方以表明自己的一片赤誠之心。

    阿硯歪頭打量著蕭鐸。

    他昔日冰冷的眸子裏是從未有過的炙熱,就那麽定定地望著自己,裏麵隱約有一絲忐忑和期待,仿佛在等待著自己的判決。

    阿硯垂下眼瞼,臉上平靜,不過心裏卻狂跳不止。

    他……難道真是對自己有意,心思單純地想保護自己?

    好事來得太容易,狂喜湧上心間,她仿佛在麵對一筆巨財。

    他說得這麽好聽,好像會對自己言聽計從似的,那麽如果自己讓他直接殺了柴大管家呢,他會幹嗎?

    讓他殺了柴大管家,自己就解除了一個威脅。

    阿硯一顆心猛跳不止。

    其實這麽多世了,每一次隻要這個男人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現,自己很快就會死去。她隻知道要逃要逃,可是卻從未想過,也許在一個適當的時候,她可以反過來接近他,掌控他!

    孫子兵法第三十計是反客為主,第三十一計則為美人計……

    反客為主,美人計,反客為主,美人計……

    蕭鐸小心翼翼地看著阿硯的臉色,見她在那裏咬著唇糾結著眉心,不知道在想什麽,胸臆間便越發焦躁煩悶。

    他並不敢再說什麽,怕嚇到她,也不敢催她,怕她像個含羞草一樣縮迴去。

    所以他也隻好自己憋著。

    想知道她怎麽想的,恨不得抱住她,卻隻能這麽憋著。

    蕭鐸活到了二十三歲,還不知道原來等待一個小姑娘的答案是可以如此漫長。

    時間仿佛停頓,周圍的一切都不在他眼中。

    他艱難地蠕動了下略顯幹澀的唇,燒灼的眸子依然鎖著她不放:“你……你……”

    到底是怎麽想的呢……

    他這一句話,仿佛吹入山澗裏的一縷春風,春風雖輕柔,卻絲絲縷縷,嗬護備至,

    讓小苗芽終於鼓起勇氣,拱起了壓迫在頭頂的最後一塊土皮。

    那個醞釀了半響的念頭,就這麽破土而出。

    “九爺,你真得會保護我嗎?”阿硯抬起眼來,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會。”蕭鐸隻有一個字,卻簡短有力。

    “如果我害怕誰,你會幫我嗎?”阿硯得寸進尺地這麽問。

    “你看不順眼的,我統統看不順眼。”蕭鐸伸手,捏住她的,聲音輕柔而堅定地這麽說。

    “那如果我喜歡什麽呢?”阿硯踩著鼻子上臉,得寸進尺。

    “你喜歡的,無論是什麽,我都會給你啊。”蕭鐸下意識地衝口而出。

    雖然是不假思索的答案,可是他說出口後,心間一緊,迴味著剛才那話,便覺得胸臆間泛起異樣的柔軟和酸澀。

    他喉嚨動了下,抿緊唇,定定地望著阿硯那黑白分明的眸子。

    那張眸子裏,帶著試探的意味,如同一隻小鳥破殼而出,從鳥巢裏第一次探出毛茸茸的腦袋,怯生生地打量著這藍天白雲陽光普照的世間。

    一下子,他胸口揪疼,恨不得伸出胳膊,將她整個護住,免得她受到一丁點的驚嚇。

    “什麽都可以……”他的聲音低啞含糊,是喉頭滾動著的呢喃。

    阿硯垂下眼睛,才慢吞吞地提出要求:

    “我想要非天,可以嗎?”

    她小聲地這麽說。

    “可以!”蕭鐸不假思索地這麽說。

    這個答案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阿硯咬了下唇。

    他說了什麽都可以給她,當然非天也是可以的。

    可是非天,看起來是和他形影不離的。

    他竟然舍得?

    蕭鐸看她仿佛不信的樣子,一下子急了,緊聲道:“你喜歡非天,我就送給你,以後它就是你的了。”

    這話音一落時,就聽到一聲哀鳴。

    某個叫非天的鷹耷拉著腦袋,發出沮喪的叫聲。

    若是以往,它的主人一定會抬眸看它一眼,然後伸出手,摸摸它的脖子,可惜現在,它的主人連看都不看它一眼了。

    “你還要什麽?”蕭鐸恨不得阿硯要天上的星星。

    “不了,就那隻鷹吧。”阿硯一邊這麽說著,一邊偷偷瞅了下那隻鷹。

    非天瞪圓了鷹眼,馬上兇神惡煞地衝她示威。

    “它好像不喜歡我。”阿硯的聲音分外低落:“我還是不要了。”

    “不行,你必須要。”蕭鐸一邊說著,一邊挑眉看向非天。

    眼神冰冷,非天鷹一下子呆在那裏。

    “非天,以後阿硯就是你的主人,你不許對她兇,要聽她的話,如若她對你有半點不滿,我就直接揪了你的毛放進鍋裏做老鷹湯。”

    殘忍的威脅,出自曾經的主人之口,非天鷹嚇得一下子將脖子縮到了羽毛中。

    “過來。”蕭鐸又下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非天鷹拍拍翅膀,抖擻下尾巴,猶猶豫豫地,終於慢騰騰地落到了蕭鐸的肩頭。

    蕭鐸一把揪住它的翅膀:“阿硯,給你,想烤就烤,想煮就煮。”

    它說出這話的時候,非天鷹急了,翅膀強勁有力地撲閃,爪子也胡亂撓騰。

    一個不留意,非天鷹的翅膀拍到了阿硯頭上,勾住了阿硯的頭發。

    “啊——疼!”阿硯幾根頭發都被硬生生被扯下來了,眼淚一下子落下來。

    蕭鐸一看這個,臉色變了,揪住非天鷹,一把摁在地上,連忙過來查看阿硯的傷勢。

    “阿硯,很疼嗎?”蕭鐸滿臉的關切。

    阿硯委屈地瞅了下地上撲閃著翅膀一臉驚恐的非天鷹。

    “我沒事,就是掉了一縷頭發,有一點點疼。”

    蕭鐸心疼得厲害,攬著阿硯安慰:

    “你別怕,沒事的,隻是幾根。”

    “嗯,幾根頭發沒什麽,隻是有點疼而已……”阿硯壞心眼地故意這麽說。

    聽到這話,蕭鐸捏著那幾根秀發,抬眸看了眼地上的非天。

    非天正可憐兮兮地縮著翅膀。

    蕭鐸臉色難看地走過去,語音冷冽:“非天,連我的話你都不聽了嗎?”

    非天低聲哀鳴,委屈至極。

    “家法處置!”蕭鐸毫不留情地這麽下令。

    這話一出,非天鷹瞪圓的眼睛裏都是驚恐。

    家法?

    他們府裏什麽家法是用來管這隻鷹的?

    阿硯心裏納悶,不過此時也並不敢問,卻隻見孟漢應聲進了屋。

    “九爺。”孟漢單膝跪地。

    “把這隻鷹

    拽出去,痛打一百。”蕭鐸話語充滿危險。

    “是!”

    痛打一百?阿硯越發納悶,痛打一百大板嗎?那不是要把鷹給拍成肉餅?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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