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琪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何事,跑過去拉姨娘的手,轉過頭和馮氏道:“太太,姨娘是睡著了嗎?她不理人。”

    湘琪懵懵懂懂,忽閃忽閃的眼睛期盼的看向馮氏,馮氏一把抱起湘琪:“姨娘睡了,咱們別打擾她。”湘琪懂事的趴在馮氏肩頭:“好啊。”

    湘玉和湘蓮在門口站著,馮氏板著臉子:“你們過來裹什麽亂?”奶娘在一旁搭聲:“太太走後,兩個小姐來了正院,陪了琪姐兒半宿呢。”

    馮氏趕走了兩個孩子,去給蘇鴻良報信:“曹姨娘去了。”

    蘇鴻良長歎了一聲,沉默了好久,才緩緩說道:“喪事太太操辦吧,給曹姨娘體體麵麵的辦,別吝惜銀子,那個孩子……請大師好好超度超度,我沒福氣,不能看他來這世上。”

    馮氏忙碌,把孩子放在韓姨娘那,反正正好有重宇,兩個孩子也有玩伴,她這幾天得騰開手操辦曹姨娘的喪事。

    按理說一個姨娘的喪禮不複雜,可曹姨娘在蘇宅這幾年,本本分分,為老爺生兒育女,她如今難產走了,好好操辦一下喪事,也算是盡盡心意。

    給曹姨娘招魂的是院裏的一個婆子,拿著曹姨娘的一條裙子,一手拎領,一手執腰,對著北麵的方向,拉著長音高喊曹姨娘的名字,反複喊幾次,把魂魄招迴來,再把壽衣穿好。

    曹姨娘的遺體被安放到了南窗旁邊的床,東側設酒和食物,給鬼魂飲用,這是倒頭飯。曹姨娘的身份不高,家裏不必易服布素。馮氏憐曹姨娘早亡,給湘琪扯了幾身素服穿上,也算是給親娘居喪。

    曹姨娘的娘家人就在湖南地界兒,老爺那邊派人去報了喪,曹姨娘的老娘哭著來蘇府,說要見上女兒一麵,看門的小子來迴稟,曹姨娘是帶著身契賣進蘇府的,不論死活一概和娘家人無關,但老娘來了,馮氏也不忍心攔,就讓趙媽媽帶著她娘去了小院。

    曹姨娘的身後事,也不必在堂前西階用竹竿挑銘旌,堂下挖坎為灶,洗米水燒熱淨淨身,櫛發剪指甲。

    曹姨娘的老娘在遺體旁邊哭了一個多時辰,連嗓子都哭啞了,說曹姨娘命苦,也怪她,把她送進蘇府來雲雲,最後趙媽媽拖著把她老娘帶走,曹姨娘她娘年紀看著不小,一頭花白的頭發,臉上都是皺紋,馮氏包了一百兩銀子給她帶走,誇了曹姨娘幾句。

    她還說想見見湘琪,馮氏自是不應,推說琪姐現在沒在身邊,待以後有機會再說,有人沒下她麵子,給足了臉麵。

    在家裏停了兩天,第三天,入棺下葬,一場喪事才算完,馮氏累了好幾天,歇下後覺得空落落的,沒成想後宅就這樣,少了一個人。

    湯嬤嬤來見馮氏,說有事稟告。

    馮氏打起精神,她讓湯嬤嬤打探的事,想必有了眉目。

    湯嬤嬤不急不緩的都和馮氏說了,那天曹姨娘早產,馮氏便覺得事情不對勁,她倒是沒想太多,就尋思得弄清楚是否有內情,不然出了事還是她的責任。

    趙媽媽得在她旁邊拿主意,靠得住的也就是湯嬤嬤了,湯嬤嬤現在也是半個蘇家人,馮氏便托她帶人好好圍住院子,別放人出去,等曹姨娘離世,馮氏騰不出功夫,湯嬤嬤幹淨利索的審了曹姨娘身邊的下人。

    正如馮氏所料,曹姨娘早產是有緣由的,她聽了婆子的話,說十二月初五是最吉利的日子,這日生產的胎兒,來日必能升官發財,前途無量,這話一聽就是糊弄人的。

    可曹姨娘那段日子情緒不好,性子也反常,最聽得進去那個婆子的話,她的胎像也穩固,就是催催產而已,想必不礙事,便讓婆子從外麵的藥婆那裏悄悄買了催產藥,藥婆說的天花亂墜,這藥對胎兒對女人都無礙,吃過的人多了去了,讓放心吃。

    這小小的一份催產藥,花了曹姨娘五兩銀子,據說是藥婆老家的偏方,比大夫開的效果都靈。那晚曹姨娘偷偷服下了藥,沒多久就發動了,她自己也沒料到,那一副不是催產藥,是催命符,一時的糊塗,葬送了自己和孩子的性命。

    馮氏大怒,曹姨娘這番動作不小,身邊的丫鬟都知曉,可是竟然沒有一個人來迴稟的,實在是不像話!

    湯嬤嬤歎道,曹姨娘不讓人和太太說,就等著一舉得個吉利時辰的男嬰呢,誰要是敢告狀,就打折腿發賣出去,沒人敢提。

    除了催產藥,婆子給曹姨娘尋來了好幾種安胎藥,說比大夫開的好,曹姨娘的性情大變,想必和這藥有關,湯嬤嬤又使勁挖了挖,再沒有其他隱情了。

    婆子之所以這麽做,就是想哄騙一下曹姨娘弄些銀子,催產藥就二兩銀子,這價錢已經算是高價了,婆子貪墨了三兩,加上之前零零散散的銀錢,到她自己兜裏的有五兩之多。

    這催產藥她之所有敢給曹姨娘用,是因為她的侄女就是催的產,順利的生下了孩子,以為沒事,若知道一屍兩命,借給她膽子也不敢這麽設計。

    馮氏氣的牙根疼,沒成想後宅裏會有這樣惡毒的婆子,攛掇

    著姨娘催產,馮氏讓人請蘇鴻良來,把婆子綁來又問了一遍,蘇鴻良茶杯砸在婆子的臉上,頓時淌出鮮血:“老爺饒命。”

    求老爺太太饒她命,誰來還曹姨娘和孩子的命?蘇鴻良握著拳頭,手上青筋暴起:“拖出去打死。”

    直到這時候,才算徹底料理完,馮氏想的多,此刻非得讓蘇鴻良知曉不可,若她自己處置,日後有人翻出來,說是在她的授意下陷害曹姨娘,有嘴都解釋不清了,隻是可憐了湘琪。

    蘇鴻良的意思,是看馮氏的態度,若是願意養著湘琪,就抱到正房養著,若忙碌沒時間管,給芳姨娘或是韓姨娘哪個都行。

    如果在從前,馮氏毫不猶豫,斷然不會接下這個燙手山芋,可她和湘琪相處了這些日子,積攢了感情,韓姨娘沒了,湘琪孤孤零零,她倒是有想法要養湘琪,可馮氏沒透出意思來,隻說是思量一番。

    蘇鴻良也沒催,養孩子不是養小貓小狗,女兒家十五六才嫁人呢,這十多年可都得精心照料著,不管湘琪給誰,隻看太太的主意了。

    馮氏是真的拿不定主意,湘玉那會兒她沒選擇餘地,表姐早逝,她作為繼母,必須要擔起這份責任,可湘琪這兒,她是可以選擇的。

    馮氏多年無子,自己也有點斷了子嗣的念想,湘玉一天天大了,膝下孤寂,有湘琪在旁邊也是一個樂趣,待她大了記在馮氏名下,也算是正經的嫡出小姐了。湘琪年歲小,生母早亡,養在她跟前和親生的也沒差別,看湘玉便知道了,湘玉格外黏著她,外人誰看得出來她是繼母?

    馮氏讓趙媽媽出主意,這事兒趙媽媽可摻和不得,還得要馮氏自己情願,打定主意便再沒反悔的餘地,讓馮氏堅定養湘琪的想法,是為著一件小事。

    那日馮氏正在用午飯,韓姨娘帶著湘琪過來了,說琪姐兒想太太了,湘琪還沒用飯,爬上板凳跟著馮氏一起吃。

    馮氏碗沒拿穩,一碗滾燙的雪梨蜜棗扇骨湯一股腦都灑在了裙子上,冬天衣裳穿的厚一些,可隔著布料,依舊被燙的不輕,丫鬟跑出去端涼水,有的去請大夫。

    湘琪咬著湯勺一一動不動,突然間,哇的一聲哭了,爬過來抱著馮氏大哭,小手掀開馮氏的裙子,噘著嘴給馮氏吹氣:“太太不疼,我給你吹吹。”

    當下馮氏眼眶就紅了,湘琪上個月被熱飯燙過一次手,丫鬟給她吹氣哄她,好在飯團剛落她手上就被拿開了,沒傷著,她記住了燙人是很疼的事情,看到馮氏被燙,過來給

    她吹氣。

    馮氏低頭看湘琪高高梳起的丱發,小臉都要撲在馮氏身上了,韓姨娘道:“到底是太太對湘琪上心,湘琪是真的心疼太太呢。”

    韓姨娘說的不假,兩三歲的娃娃,又不像大人那樣懂得虛與委蛇的那套,這般動作定是發自真心的,馮氏雖被燙著了,可是心裏熨帖。

    晚上蘇鴻良來看馮氏,還給她帶來了藥膏,下午大夫來看過,早就上了藥,到底是老爺一番心意,馮氏笑盈盈的收下了,和蘇鴻良商議,說自己想把湘琪養在正房。

    湘琪年紀小,驟沒了生母,得找一個細心的人照料,馮氏這些年寬厚識禮,尤其最近兩年更體貼,蘇鴻良十分滿意,湘琪跟著太太是個不錯的主意。

    蘇鴻良最近應酬少了,曹姨娘去世後他心情低沉了一陣子,半個月沒進後宅,自己在前院睡。偶爾給湘琪送點小孩的玩具,馮氏知道他心情不爽,最近幾天才恢複一些。

    老爺來後宅走動,大多是來馮氏這裏,夫妻間的感情倒是親近許多,馮氏定了主意,打量打量院子,打算把湘琪接迴來。

    這次是常住,怎麽也得住個五六年才搬出去自己管理小院,馮氏把東廂房給了湘琪,東廂光照好,到了晌午太陽灑進來,不比正屋差。

    裏麵的擺設得費心,小孩子不能擺花瓶,一不小心容易割破手,湘琪有個玩具箱,都是自己攢的,馮氏讓木匠打了一個架子,把湘琪喜歡的物件都擺上,方便拿。

    屋子裏的床是馮氏從庫房取出來的,配上鮮豔的被褥,屋子的窗戶紙又讓丫鬟認真的糊上一層,待準備好了,就讓韓姨娘把湘琪送了迴來。

    韓姨娘聽說馮氏要養湘琪,自己個兒鬆了一口氣,這個小累贅她可不想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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